22、少爷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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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秋高气爽，可我却早早地感觉到隆冬的到来，一整个脊梁骨顿生凉意。这偌大宽敞的厅堂，竟然没有我半点容身之地，我不知道如此漂亮的笑下去，是不是就好像冬天饮雪水般自虐透心。
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
“什么！”二太太端坐的仪表有些不自觉的歪斜，她欠了欠身子，再次问道，“你说她不是陈慕云？”
二太太说完看了看我，皱着眉闭目沉思，她被搞糊涂了，我想她的脑海中必有千千万万的问题，比如我不是陈慕云那到底是谁，比如我和陈家班到底是什么关系，比如我留在江家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早就觉得她有问题，果然是个冒牌货！”二小姐江幼如不等到再次验证就一口咬定。
三姨太又一次端详着我，那双丹凤眼已没有当年的风骚和妖媚，却有着看透沧桑的锐利，她低下头沉沉说道：“二姐，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和大帅去戏园子听戏，他欣赏陈慕云的色艺双绝，一连几天流连忘返，我看在眼里，便知道他这次是上了心的。于是，派人去后台说亲，陈慕云姑娘还没上妆，那样貌真真切切，记忆犹新。”
顿了顿，继续说道：“而这位四姨太虽然身形模样和陈慕云相似，但是她这等透白的皮肤和高傲的神态是陈慕云不能及的，因为我断定她绝对不是陈慕云。”
听三姨太讲的如此头头是道，无懈可击，我觉得脚下阵阵发虚，但毕竟是大风大浪里趟过来的，也不至于双腿无力。
“三姨太，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四太太有恩于我们江府，这是世人皆知的，而且当时请陈家班来唱堂会，她也是亲自登台亮过相，这……我得相信自己的耳朵吧。”二太太为保万全，再三犹豫。
“姐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如果你还不相信我的话，可以现场让她唱一段……”这该死的三姨太，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也算是个落魄之人，为何还要这样苦苦为难于我。我笃定她是料自己逃不过此劫，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真够狠的。
“如此说来……”二太太将目光转向了我，我分明看见了她眼里的敌意和不信任，“四太太，你的为人我们都清楚，想必是时日耽搁，三姨娘记错了。可是，现在既然如此，你就为我们唱一段，也要打消大家的疑虑，让这位三太太放心。”
“你看如何？”她看似语气委婉，其实句句都在命令我。
我紧紧地抿着嘴，只是将手中的丝绢反复搓揉，出汗的掌心微微泛潮，反正该来的总要来的，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干脆点，说道：“我不会唱！”
“哎呀，不会唱！这可就太不给我娘面子了，谁不知道你陈慕云是洛阳城响当当的名角！”江幼如最擅长落井下石，我早已习惯。
“不是我不给在座诸位面子，只是，我并不是陈慕云。”话一出口，只是觉得浑身轻松，一直不喜欢戴着别人给予的面具去示人，也不希望凭着别人的身份去争取什么。这台荒唐的沉默剧终于可以落幕，无论以何种结局，至少我问心无愧。
尘埃落定，我想这答案也正是她们最终需要的。
“你终于还是承认了！”二小姐颐指气使，高声说道，“那你到底是谁？”
只觉得她这个样子实在滑稽，笑而反诘道：“二小姐，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因为……因为……”一时间，她竟然找不出可以命令我的理由，一跺脚道：“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定是贪图我们江家的权势财富，串通陈家班，瞒天过海，你……你……你真可怕。”
很快就被二太太打断了她的谩骂：“幼如，你少说几句罢！”
“娘……”她撅着嘴气愤难耐，“她明摆着就是个骗子，这样的人留在府里太危险了……”
二太太自然比女儿要知书达礼，明白道理，个中利害关系她也多多少少了解一点，这下她的疑虑必定更加多了，只是用右手拨弄着佛珠说道：“这件事兹事体大，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还是需要等宸宇回来再做定夺，来人，先把四姨太带下去严加看守。至于三太太，给她点钱，打发出去吧，从此是生是死，与江家再无半点关系。”
为什么不把我也轰出去，倒换得清静。我早料到她会来这一出缓兵之计，而江宸宇在北平也不知道顺利与否，如果一切都可以按照我期许的发展，那么我便有救。
下人闻讯上来，“请”我回房，我虽名存实亡，但还是保持着临危不乱。临走前，耳畔是江幼如百般刁难的挑衅：“听说先前你还惹了三弟不高兴，这下，我看谁来救你。”
任何流言，都可以一笑置之。晚上小蕊替我送来了三菜一汤，这伙食明显多了怠慢之意，是想让我知难而退。我却偏偏要迎难而上，山珍海味也好，吃糠喝稀也罢，我连死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些？
又开始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细细想来，来江府这些天，我没少受伤倒霉，还三番四次被禁足，难道我真是作践到了骨髓，放着自由自在的大好日子不过，来这个破地方活受罪。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割舍不下的，那便是那份隐忍心头的家仇，如果江宸宇就是害我家破人亡的仇家之后，那我断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的。就算冥冥之中有这些所谓灵异绝配的传言，我也置若罔闻。
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闷了两天，发现这种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生活我还真过不习惯，一个人倚在竹榻上看书，沐浴在秋风习习之中，我习惯将屋里的窗户都打开，这样才有不会感觉到落寞和与世隔绝，而此刻一打开窗便看见外面把守的重兵，树欲静而风不止，半点风吹草动，他们便抬起头来，唯唯诺诺道一声：“四太太，留步！”
“四太太，二太太吩咐了，您不能走出房间半步！”
…………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索性还可以看些书，这个房间里有一个极其精致的紫竹书架，上面的典籍名作倒有不少，我随手抽了一本诗词赏析，翻了起来：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俺留？想佳人妆楼顒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是柳永的名词《八声甘州》，他的词我是不爱的，完全是因为不欣赏这个胸无报复的才子，自负风流倜傥，还口口声声要忍把浮名换做浅斟低唱，那后来你又追求什么功名，还是那皇帝老儿干脆，直接派他且去填词，一了百了。
相比之下，还是那些爱恨恢恢，叱咤风云的人物来的豪情万丈，就算英雄气短，也敢爱敢恨，不知不觉，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随即又合上书，告诫自己，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好情趣，在这般环境下还能泰然自若地看书的人恐怕也只有你了。”话音刚落，我的心头便为之一惊，猛一抬头，目光便定格在对方行色匆匆的脸上。
记得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也是这一张完美无瑕的侧面，虽然不是眉清目秀，貌若宋玉，但也是线条分明，神采奕奕。这样特立独行的气质，府里能有几个？
他说话的时候正俯身看着我手中的书，我抬头的一瞬间，与他正好正脸相撞，电光火石之间，只觉得他喟然的呼吸扑面而来，而我的睫毛都快要落入她眼帘，微微有些失态的低下头，快速保持距离。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我刚刚下火车，便过来看看……”他没有说下去，而我却知道他并没有说谎，因为我已经闻到那一股急切如火的心急味，他一身戎装都来不及换掉。
“三少爷，如今我身份尴尬，恐怕不便和你探讨诗词歌赋，况且……先前你走的时候，我打破了原先要送给大总统的礼物，险些坏了大事……”我闷闷地说。
他有些内疚，也缓缓直起身子道：“快别这么说，当初是我不对，四姨娘，我向你赔不是了。”说完，他颔首道歉。
我连忙从竹榻上站起来，不紧不慢地阻止：“你这一礼，我可受不起。而且，我不是你的四姨娘……”
“我知道，我也正为此事而来。”见我没有说话，他便自作主张地说下去，“原来那白玉天鸡耳罐真是赝品，说来也巧，我到了北平才打听到，真品早些年就有人献给了大总统，如果我拿着府里那假的去做寿礼，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而且，看得出来，大总统对那块九龙璧爱不释手，你又救了我一次啊。”
看来江宸宇这次深得大总统的赏识，人逢喜事精神也爽，于他，我又算帮了一个大忙。
“恭喜三少爷，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我微微一笑道。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么？”他话锋一转，把话题转向我的身份。
我依旧沉默不语，不是难言之隐，而是不想提起，我不想把自己扮成一个犯人一样，楚楚可怜唯唯诺诺地一五一十向任何对我提问的人做出回答，我有权利选择不说。
你若不说话，我便隐忍着。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江宸宇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放心吧，你帮了我两次，我不会让她们加害于你！”
“别怕，有我在。”他斩钉截铁道。
这一句话似有千斤重，压在我的心头，短短五个字，包含了多少深刻的意思，他不是我的父亲，不是我的丈夫，他对我的感情，就仅仅是建立在报恩的基础之上吗？他有什么资格给予这样沉重的慰藉，我也不需要他的保护。可是，也许是我一个人走的太久，这样一句，或许对他来说无足轻重的话，却让我看到一片天，多多少少，一种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少爷归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