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瓷》小香颂

21、偶遇故人

　　江宸宇走后的这几天，府里风平浪静，人人俱是各家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我喜欢在花厅散步，因为这似乎是唯一一个开阔的渠道。来江府也有不少时日了，却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能上街，不能出去，我快要被闷坏了。

　　“四太太。”小蕊上前忽然喊道。

　　“嗯？”我回过神看了看她，“什么事？”

　　“二太太房里的春香说下午东宝街口的洋服店开业典礼，老板是大帅生前的旧交，特地请太太小姐前去剪彩捧场。”想来是刚刚接到上头的通知，就跑过来告诉了我。“四太太，您要去么？”

　　去，为什么不去。既然她们派人来告诉了我，那我就要给这个面子。况且，她是二太太，我是四太太，我们说到底，我们都只是三妻四妾中的妾，只是进府时间不一样，地位是平等的，所以我也有同样的资格。

　　“去啊，既然二太太都特意派人来通知了，那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我用抚了抚膝盖上的褶皱，站起来道，“小蕊，你去回禀二太太，就说我准备准备，就去找她。

　　“是，四太太。”说完小蕊便离开房间前去复命。

　　有时候不断地期望某一件事情，它就能在不久的将来实现，我不断地期望可以出府散心，居然就有了这样一个机会，虽然说对象并不是很好，但总也可以去透透风，沾沾烟火气。

　　挑了件湖蓝色的细条纹旗袍，披一块白丝绒的坎肩，不再有任何累赘的装饰，大概是过去简单的打扮惯了，现在也不喜欢拖拖沓沓的首饰戴满身。平时小蕊总喜欢再给我配幅耳环或戴串珍珠项链，可是都被我很快卸下。倒不是嫌弃那些东西不够贵重，实在觉得太麻烦。

　　匆匆来到大堂，二太太等人已经到齐了。她还是规规矩矩地中式未改良旗袍，大金大银的纹样一直都把她富贵的气质彰显的淋漓尽致。二小姐穿的是一件粉色蕾丝边洋裙，设计简洁明快，却不是高贵典雅，看来又是一个大手笔。她向来是最摩登的，就好像她的发型，一天一个样，今天特意将及肩的秀发烫卷，耳畔边那一枚水钻的鸢尾发卡，晶莹透亮。

　　“四姨娘，你就这身打扮去参加典礼么？”看到我来了，她略微吃惊地叫道。

　　我知道她话里有话，故意浑然不觉地问：“怎么，有什么不妥么？”

　　“噢。也没什么，只是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江府什么时候倡导缩减开支了，连姨太太的打扮都那么朴素。”三句不忘讽刺，是她的本性。

　　“好了，幼如！少说两句吧……”二太太向来是以和为贵的和事佬，瞪了二小姐江幼如一眼便过来招呼我，“既然四姨太来了，那就通知司机，出发吧。”

　　我终于明白虽然身份一样，可长幼有序，这个家，江宸宇不在，那么就是她说了算。除非……除非三少爷有了三少奶奶，那么江府就有了新的女主人，我们这些老一辈的姨太太就真的要退位让贤。但是，想归想，我对这些豪门争夺，说实话，恐避之还来不及呢。

　　司机将车平平稳稳地驶上了洛阳最繁华的街道——东宝新街，十里洋场十里闹市，这里都是时下最新的店面，许多北地响当当的富亨都在这里投资买卖，每个商号都有自己的保护军，一般的小老百姓是不敢随便在这里闲逛出入。

　　朱老板的洋服店面极大，就开在街口最显眼的地方，对面就是大英银行还有荣升当铺，而且，这次请来了江府的亲眷们剪彩，明显就是告诉那些没大势力又揣着点小钱的人，别耍花招，我们这儿你惹不起。

　　下了车就有随从毕恭毕敬地将我们引进去，随后是铺天盖地的恭维的客套，没有一定的定力要承受这样的肉麻话绝非易事，剪彩完成之后我便和二太太要求想去街上逛逛。

　　“也好。”她允诺道，并派了春香为我带路，替我提东西。

　　“不用了，有小蕊陪着就行了。”我推辞道。

　　“多个人多个照应。而且春香平时帮我置办东西，对这里熟的很。”二太太也是体贴，却在不经意间贬低了我，她就是认定我这样的身份是从来没来过这条街咯。

　　以前和舅舅跑单的时候又不是没进来过，那些大商号开业需要些独一无二的镇店之宝，都暗中派人联系舅舅，我自然就他同进同出。

　　只是说起来真有些时日没来了，走在街上那些阔太太非富即贵，她们明为逛街，实则炫耀，通常都买的少，说的多，整条街都弥漫着一股世俗的珠光宝气腐败之味。

　　前面那家古玩店是我之前常跑的，后面就是书行，我转过头笑着对小蕊道：“我想去那儿转转。”

　　回过头，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匆匆而来，没看清路的妇人。

　　“不好意思。”虽然是她撞的我，为了息事宁人，我还是忍痛道了声抱歉。

　　她没有应我，低着头一言不发，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包裹，继续向前奔走。

　　小蕊看不下去，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袖，这突如其来的力，使她动弹不得，我这才发现，这女人清瘦的很，这一身深色的旗袍虽然不算宽大，穿在她身上却也是空荡荡的，无一丝肉质感，手臂上骨骼突出，脸却因为凌乱的发丝遮掩，看不太清楚。

　　“你站住，撞了我们四太太，没道歉就想一走了之！”小蕊言辞苛责地骂道，春香也跑过来帮腔。

　　“就是，你知不知道我们四太太是谁，堂堂江府的四姨太，你……”她二话没说就拨开她的头发，以便仗势欺人。

　　我正要上前劝阻她们不要节外生枝了，就听见小蕊和春香异口同声地喊道：“三太太！”

　　什么，话要出口就被哽在喉咙上，这个看起来落魄消瘦的女人就是传说中风情万种的三太太么？就是那个江重山最得宠的姨娘么？怎奈偏偏就被我撞来了……

　　带着她一同回了江府，就好像走马观花似的热闹百出，二太太只是一句“有什么事回府再说。”我们便随着她一起在那个熟悉不过的大堂里集中。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里有那么多的女人。

　　二太太正襟危坐先发制人道：“三太太，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对方没有说话，方才抱着的包袱也被强势的下人夺走，她只是佝偻地站着，一双只剩下骨头的手反复搓捏，不知所措。

　　“三姨娘，听说父亲死的的那天你外出了，怎么到现在才现身，可让幼如找的好辛苦啊！”二小姐趁火打劫，咄咄逼人。

　　她微微动了动嘴唇，似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辩驳，只是道：“二姐，是我不好，如何处置，任凭你发落吧。”

　　是的，事到如今，她无言以对，人赃俱获，而且本来就是她有负于江家，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三妹啊，你这一声二姐，我可是受不起，当你离开江家那一刻，我们的姐妹情谊便恩断义绝。你携款私逃，弃江家危难于不顾，本来这些事我们也不再追究，可如今，你偏偏又自己撞上门来，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二太太叹了口气道。

　　桌上就是三姨太的布包，里面有一些金银首饰，不算珍贵。我估量着那些值钱的应该都被她典当的差不多了，现在完全是背水一战，放手一搏。

　　“二姐，你也知道，我好赌成性，那些钱很快就输光了，没办法只能变卖些珠宝首饰，这些东西都是过去大帅赏我，我一没偷，二没抢……我……”她越说越底气不足。

　　“呸！亏父亲当年那么宠你，你居然还说这种话。这些都是江家的东西，理应物归原主。”二小姐打断她的话，“三姨娘，你也有今天，这真是啊，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还不认一家人了，若不是你撞了四姨娘，我还真是找不到你了。”

　　“四姨娘？”她喃喃道。

　　“是的，三妹。你变卖江家的东西，坏了江家名声，但是这次我就不发落你。既然是四太太找到的你，那我就把你交给她，你要求就去求慕云吧。”二太太眼不见为净，倒是聪明，立马就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我。

　　“四姨娘陈慕云？”三姨娘突然间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我，“你说她是陈慕云？”

　　我这才看清楚她的脸，一张瘦弱白皙的瓜子脸，深陷的大眼睛，高勾鼻，嘴唇却很薄，仔细看，就可以看出她眉眼间隐藏的那股美艳。记得舅舅说过，嘴唇薄的人十有八九都很刻薄。望着她审阅般空洞的眼神，我不禁打了个寒噤。

　　“三姨太。”我上前招呼了一下。

　　却听到她说道：“不，这不是真正的四姨娘，陈慕云我是见过的，那时陪大帅去陈家班听戏，还是我去后台说的这门亲事，她绝对不是陈慕云！”

　　千算万算，竟不知道她见过陈慕云。

　　“二姐，你们被骗了！”她惊呼道，一下子就把所有矛头一并又转给了我。

作者有话说

　　万恶的女人们，这勾心斗角哎，偶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