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潜》狐言先生

8、chapter.8

　　炎夏八月，日头一天比一天要毒辣。

　　如果不是方媛回国约她出去喝下午茶，周娜估计不会出门。

　　依然是老地方见面，两人一见面就聊了好多，方媛一直在分享自己的异国发生的事，比如被外国佬搭讪，被中国留学生要微信诸如此类的。

　　周娜听得津津有味，不觉厌烦。

　　说完自己，方媛将话头对向周娜，问周娜最近家庭怎样。

　　周娜耸耸肩，说陈俊希跟爷爷奶奶回了乡下，自己不用带孩子了，轻松了许多。

　　“那陈扬呢？”方媛问。

　　周娜一下子噎住了。

　　方媛皱了皱眉，看着周娜的凶，说：“你手术之后，他怎样了？”

　　周娜简短地说了一下自己这些日子的情况。

　　听完之后，方媛脸色大变，惊诧无比：“你都做了手术了，他还那样？”

　　周娜哑然，觉得尴尬。

　　“不对劲儿。”方媛蓦然摇头道，“你都做出了那么大的改变，陈扬还是那样子对你爱搭不理，太不寻常了。”

　　周娜撇撇嘴：“你又想说他出轨？”

　　“不。”方媛一脸认真，“恐怕这回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了。”

　　周娜好笑，说：“那你说说，我倒想看看有多不简单。

　　方媛沉吟着：“男人都是“那样”思考的问题，你看你都那样子了，可以说是使尽浑身解数了，可是结果是男人无动于衷，那么这说明这个男人的取向不是你。”

　　周娜懵了懵：“什么意思？什么叫取向不是我？”

　　方媛啧了声：“就是同，不喜欢女性。”

　　周娜笑了出声，觉得滑稽：“你傻呀，不喜欢女人那为什么要和我结婚生孩子呀？”你脑洞也太大了吧。”

　　只听方媛唉了声，耐着心解释：“一看你就什么都不懂，那姐姐我就来告诉你吧。”

　　周娜单手托腮看着方媛：“你说，我听着。”

　　“我问你，如果以后你儿子是个同，你同意吗？”

　　周娜愣了愣，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

　　方媛想了想，又说：“算了，这样和你说吧，目前国内大部分的家长是接受不了自己孩子是同的，对吧。”

　　“嗯，然后呢。”

　　“然后这个群体就不被社会接纳，但他们也要正常生活呀，所以，有一部分同志没有向家里出柜，一直伪装一个正常男人，正常地结婚生子，通常这种行为属于骗婚的了。”

　　周娜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方媛继续说：“骗婚同通常着急结婚，婚后很快就会要孩子，等有了孩子之后，就不会再碰自己妻子了，而且，这类骗婚同除了有哪个方面不会满足妻子，其他方面都会尽可能满足。”

　　周娜越听越不自在。

　　说到这里，方媛停了下来，喝了口咖啡，看着神情复杂的周娜说：“你好好想想，结婚三年了，他是不是像我说的那样。”

　　被这样一说，周娜忍不住去回想。

　　三年前，她和陈扬相亲认识，异常顺利。

　　处了三个月对象，陈扬求婚，然后领证结婚，婚后不久就怀了孩子。

　　生下孩子后，陈扬真的如方媛所说再也没碰过周娜了，而且，工资每月陈扬都会准时上交，除了哪方面，真的是全方面都满足了她。

　　周娜越发的慌乱了，满眼都是细思恐极。

　　方媛从包里拿出镜子和口红，默默地补起了口红，边补边说：“我劝你回家后还好好地找陈扬谈谈，这种事一定要趁早。”

　　补完口红，方媛抿了一下，满意地咧起了嘴，又说：“如果陈扬真的是骗婚同，你赶紧离婚，反正你还年轻。”

　　周娜抓了抓头发，烦燥到极点。

　　……

　　晚上七点多，周娜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陈扬还没下班。

　　回到家的周娜没有心思做饭，一个人回了房间发呆。

　　一直到八点多才晃晃悠悠走出客厅。

　　陈扬还没回来。

　　她打他电话，没接。

　　她发微信问，没回。

　　隔了一会儿，周娜又编辑了一条微信发过去给陈扬，内容是：早点回家，今晚我有件事要当面和你谈谈。

　　发出去的微信像是投出去的简历一样，石沉大海，没有下文。

　　快十二点多了，陈扬还没回来，周娜实在撑不下去了，决定先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她倒头就睡，睡得很沉，约莫凌晨一点多时，周娜感觉到疼痛感与异物感…………

　　……略……

　　陈扬占有着她

　　……略……

　　他累瘫在床上，也因为酒精的刺激，整个人睡过去，

　　她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涸了。

　　她看着熟睡的他，情绪陡然复杂。

　　三年了，这一刻，她得到了她一直以来想要的，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她不能接受的是，在搞清楚陈扬是不是骗婚同之前，她不想与他有什么接触，只是今晚这样身不由己。

　　还不是他本人的意愿，是酒精的作用。

　　这让她感觉有点可笑。

　　忽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是陈扬的手机。

　　只见枕头边发着光，周娜伸手去拿手机。

　　来电显示是一串无备注的陌生号码。

　　凌晨这个点，不可能是推销电话，绝对有猫腻。

　　周娜盯着手机屏幕，一咬牙就接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一句：“老公……”

　　那一句“老公”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一刹那，周娜的内心世界像发生了十级地震，所有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崩塌那一盘散沙。

　　“老公，老公你听到吗？”

　　电话那头的男人的“老公”一直回荡在耳边，周娜忽然胃部一阵抽搐，随即呕吐感十分强烈地袭上喉咙。

　　周娜猛然一阵干呕。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到女人呕吐的声音，立马挂了电话。

　　周娜站不稳，一下子软了双腿倒在地上。

　　她按着胸口，强忍着呕吐感。

　　缓了好一会儿之后，周娜鬼使神差地拿起陈扬的手机，输密码，点开他的手机去翻各种软件，聊天纪录，图片。

　　翻了一遍之后，什么异常都没有，但周娜不心死，再怎么精明的人一定希有破绽的，她必须要找出点证据了。

　　第二次点进一个社交软件时，周娜试着过帐号管理那里去看。

　　居然有两个号有那里。

　　点击头像自动登录。

　　于是周娜点了进去。

　　所有的猫腻都藏在另一个号里面。

　　原来刚才电话过来的那个男人叫林程，那么久以来，这个林程就是一个小三的存在。

　　在这段男男关系中，林程一直是扮演着一个女性意义的这样一个角色。

　　翻看完所有聊天纪录，一切都明白了。

　　之前陈扬新买的领带，内裤，祙子都是这个林程给他买的。

　　每一次陈扬说加班，陪客户，应酬，几乎都是去陪这个林程。

　　缺席儿子的作业，是为了见小三，儿子发烧不在，是为了小三，自己父亲葬礼，他也是陪小三。

　　那天陈扬买回来水蜜桃回来，不过是小三不要，他才带回家。

　　刷到最后，周娜又发现，原来今晚陈扬醉酒是因为和小三吵架，生气得去买醉，醉酒回家才找周娜发泄……

　　她的这一夜，原本还是拜这个男小三所赐。

　　忽地，她浑身一颤，似乎想到什么，只见她疯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冲进了浴室。

　　她把水开到最大，一遍一遍地冲洗着自己，不仅如此，还用毛巾死命地擦洗，一直擦到皮肤泛皮刺痛才停下去。

　　（洗澡都能锁，审核睁开眼看清楚了！你清醒一点！！！！！！）

　　周娜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好几遍才停下来。

　　刚刚陈扬是无的，恶心！她无法忍受自己那样，必须洗干净。

　　洗完出来，陈扬醒了过来，他穿回了衣服，正站在窗前抽烟。

　　听到声音，陈扬回过头来，看着头发湿漉漉，还滴着水的周娜。

　　周娜目光阴鸷而寒冷，直直地盯着陈扬。

　　醒来的时候，陈扬第一时间就是找手机。

　　当他打开手机看到电话纪录时，他已经反应过来了，所以，此刻周娜的反应是他意料之中的。

　　“对不起。”陈扬掐了烟头，淡淡道。

　　周娜平静地走过去，站在陈扬的面前，

　　由于陈扬比她高许多，她微微抬起眼睛仰视着他。

　　陈扬亦看向她，二人双目相对。

　　陈扬的眼底一如既往的静如古井无波，仿佛世间万物的人和事都不放在心上。

　　周娜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甩了一巴掌陈扬，力气很大，声音很响。

　　陈扬没什么反应，像没事人一样。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周娜平静地说。

　　“无话可说。”

　　周娜又甩了一巴掌，一如刚才的用力。

　　陈扬的脸颊已经开始泛红浮肿了。

　　他舔了舔牙齿，不经意地扯了个笑。

　　周娜仍然平静地问：“真的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陈扬没出声。

　　又是一巴掌甩过去，啪一声响起。

　　这一巴掌似乎比前方两巴掌都要用力。

　　陈扬嘴角已经迸裂，渗出了血。

　　看着陈扬嘴角的血，周娜叹了口气，眼睫下垂，悠悠说道：“刚才，有一个喊你老公的男人打电话来，我帮你接了。“

　　陈扬抿着唇，目光冷冰冰地看着周娜。

　　“你知道那个男人和我说了什么吗？”

　　周娜卖着关子，笑了笑，说：“他告诉我，你是同性恋，你是骗婚的同性恋，我当时就笑了，我说你骗人也找点可信度变点的来骗。”

　　“我确实喜欢男人，他没骗你，是我骗了你。”陈扬坦然面对周娜，神情不悲不喜。

　　只见周娜冷眸一抬，犹如淬了毒一般，反问道：“哦？真的吗？”

　　此刻的陈扬受不了周娜这样，不由喝了一句：“你少阴阳怪气了，你明明知道了，还装什么？”

　　陈扬的态度反转让周娜再一次怒火上头，她再一次甩了扇了他巴掌，同时骂道：“我装？那你他妈不是喜欢男人吗，干嘛还一直装直男呀！”

　　陈扬理亏，受了几巴掌都不能还手，都得受着。

　　“陈扬，你这个死变态，你让我觉得恶心！”

　　周娜咬牙切齿地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陈扬拽住了她，周娜甩开他，瞪视着他：“你还想干嘛？”

　　“周娜，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坐下来谈谈。”陈扬心平气和下来。

　　“谈什么？谈离婚吗？”周娜好笑地问。

　　现在她怒火冲天，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去心平气和地面前陈扬。

　　只见陈扬沉默了几秒才说：“我坦白地和你说吧，我一直都是喜欢男人，和你结婚确实是为了隐瞒家里的人，也确实是骗了你，对不起。”

　　周娜昂着头没出声。

　　“如果你想离婚，我不反对，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当夫妻，一切如常，你能得到钱，我能维持自己的身份，就当是一场交易。”

　　周娜听了，没由来地放声大笑：“交易，为了钱而做这样的交易……呵，这样的交易还不如妓女呢，妓女做交易，不仅能得钱，还能得到身体的愉悦，而我呢，除了钱，还有什么？”

　　陈扬霎时间没了声音。

　　“所以，你决定离婚？”隔了半晌，陈扬才开口问。

　　周娜顿住，

　　“我其实希望我们继续做一对夫妻，这样小希能有一个完整的家。”陈扬又说。

　　周娜只当没听见，没给他回应，径自走了。

　　凌晨的城市万籁俱寂，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几辆车子驶过寂静的公路，开过之后，公路再次恢复无声之境。

　　周娜将车开到江边，一个人下了车，坐在江边，静静地吹着风。

　　她就这样坐了一夜，吹了一夜的风。

　　微凉的江风吹灭了她心中的怒火，却吹动了她眼眶里的泪。

　　怒火平息下来后，所有酸楚痛心的情绪都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淹没了她，让她溺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