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也被出轨了》顿顿三碗

2、第 2 章

　　回到单身公寓，陈向南看着一大堆搬家纸盒子和袋子，最后只把床单和一些洗漱用品拿出来，把卧室简单打扫一下，洗了个澡就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也许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陈向南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这一觉他睡得很久也很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了。

　　落日余晖透过白色窗帘映在他的床上，他迷迷糊糊地看着窗外，然后傻傻地笑出来，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没有家，依然一个人。

　　他从小父母就工作忙，早出晚归，有时候两个星期才能见上一次面。
　　他初中时父母就把他送去国外读书，一直到研究生毕业才回国。
　　他对家的概念很模糊，几乎没有。
　　虽然这些年父母好像在补偿他，但他们已经不知道具体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感受到爱，所以一切做起来都那么显得生疏客气。
　　再加上他已经结婚了，与父母并没也多少机会相处，而他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期待父母奢侈的陪伴，。
　　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已经是他们双方都能做到最好的了。

　　他与赵千山结婚，赵千山给了他一个很具体的家，那个家温暖温馨，充满了爱。
　　可恍惚间，八年时光好像只是大梦一场，待醒来了他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原地，茕茕孑立。

　　他发了很久的呆才将跑了十万八千里的思绪收回来，习惯性地打开手机，电话没有一个。
　　打开微信，也只有各种订阅号的推送。

　　他看到置顶位置的赵千山已经换了头像，之前是一只猫，他们之前一起养的猫，后来猫生病了去世了。他的新头像是他办公室窗外看到的高楼大厦。

　　陈向南点了份外卖应付一下之后继续躺在床上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能消磨时间，可他真的没有什么想做的，也没什么需要做的。
　　那往常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呢？
　　是坐在沙发上等赵千山回家。

　　可能是因为他的原生家庭给他的陪伴并不多，所以他很向往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也很期待有人能在家等他回家。
　　所以他用他最喜欢的方式等待他的爱人，可他的爱人并不想要回家。

　　陈向南连续在单身公寓堕落了好几天，模样颓废得像个乞丐，要是认识他的人看到他肯定会被吓一大跳，风度翩翩的陈公子怎么这样了。

　　有个朋友说新开了家火锅店，朋友之间也好久没聚了，希望借这个机会好好聚聚。
　　朋友们很热情，他也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答应了。

　　把自己好好收拾一顿后，陈向南出门赴约。

　　来到火锅店时正是用餐高峰期，加上是新店开业，店里人头济济，他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挤到朋友们所在的位置时，发现他们已经都在了。

　　朋友之一火锅店老板一看到他就热情地把他拉到自己座位旁边，打趣着说：“哎呀，自从你结婚之后就越来越难约了。”

　　陈向南苦笑着不说话。

　　火锅吃到一半时，坐在他对面的几个人本来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突然都安静了下来，尴尬又震惊地看着他后面的位置又看看他，很快又立马低下头来聊别的。

　　陈向南没什么胃口，所以把注意力都放别的事上，朋友们的表情也被他尽收眼底，他便转过头看了一眼。

　　原来是赵千山和那个那天坐他腿上的小男孩手牵着手进来了。

　　赵千山眉头微皱着，以他多年相处经验来看，赵千山估计是有什么烦心事。
　　不过什么烦心事都与他无关了。
　　里面人很多，他们并没有看到他。
　　陈向南自然地把头转回来，安静地看着滚泡泡的红油汤底。

　　一个朋友摸摸鼻子，尴尬道：“向南，可能他们只是朋友。”

　　陈向南很平静地说：“他们应该是在交往。”

　　一桌上的人都因为他这句话不淡定了，一个个的瞪大了眼睛，充满了疑惑，然后是愤怒。
　　眼看着其中两个朋友要站起来去帮他捉奸理论了，他说：“我和他已经离婚了，他和谁交往是他的自由。”
　　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把自己被绿的事迹向全世界宣传，毕竟尊严这种东西还是挺奇妙的。

　　一群人更不可置信了。
　　他们听到了什么？
　　朋友圈里公认的模范夫夫离婚了？
　　他们耳朵没出问题吧？

　　一群人心理一大堆疑问，却又不好意思逼问他具体事宜，于是一顿火锅在尴尬又微妙的气氛里结束了。

　　一位喝得有点多的朋友搭着他的肩，一脸愤愤不平地说：“向南，能和你在一起是他祖上积德，不知道珍惜他是要下地狱的！”
　　朋友喝醉了嗓门有些大，已经有一些人往他们这边看了，陈向南是又尴尬又怕被赵千山看到，他下意识地往他们那桌看过去，果然对上了赵千山的目光。
　　他故作淡定地转回头，而那位发言的朋友也被另一个清醒的朋友捂嘴拉走了。
　　他跟在朋友们后面走了出去。

　　和朋友们道别后，陈向南在路边点了根烟，眼神空洞地看着对面的商场。

　　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已经两年多没抽过烟了，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他想麻痹自己太活跃的大脑，这才又开始抽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的原因，陈向南觉得自己眼睛有点疼，于是揉了揉眼睛，揉到背后一抽一抽时也没停下。
　　他仍然没法以局外人或陌生人的身份看着自己曾经最爱的人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他还是觉得心痛，难以呼吸。

　　不知何时，后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向南。”

　　陈向南一抽一抽的动作顿住，然后加快了揉眼睛的速度，背对着他用有些鼻音的声音说：“赵总好，我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赵千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家里人知道他们离婚是在一个月后，陈妈妈想着冬至了去他们家给他们包饺子吃，结果他去的时候家里只有一个感冒了在床上睡觉的赵千山。

　　一个半小时后，陈妈妈风风火火地来到了儿子的单身公寓，看到儿子憔悴的样子她瞬间就落了泪，把不明所以的儿子抱在怀里哭。

　　陈向南身体僵硬着，然后想到了什么他紧绷的肩头也放松下来了，回抱住母亲，把头搭在她肩上。
　　虽然他与母亲的情感一向薄弱，但此时能靠在妈妈肩头上，还挺好的。他想。

　　陈妈妈一脸心疼地看着儿子，眼里充满了泪水，“你离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跟爸妈说，自己一个人扛着一切，不累吗？”

　　他以为妈妈第一句是问他为什么离婚，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句。
　　他不再像往日那般疏远冷淡，他觉得自己一个人承受着这一切实在是太累了，而妈妈无论如何到底是特殊的存在。
　　于是他抱住母亲，疲惫地闭上眼说：“妈，我好累，好难受，我没有家了。”

　　陈妈妈心疼地抱着他，同时一大股愧疚再次涌上心头，在孩子的记忆里，父母双全的家庭却没有家的记忆，他对儿子无意识的轻轻的控诉感到羞愧。
　　她只能轻拍着他的后背，说：“你有爸爸妈妈有妹妹，你有家，我们一直陪着你。”

　　虽然这些话很感人，陈向南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赵千山，他也曾说一直陪着他，可他并没有做到。
　　而父母在他小时候也是每次答应着下次一定陪他去动物园，一定去给他开家长会，可一次都没有来。
　　他突然的，对这种承诺感到憎恶。
　　为什么他们所有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些他们做不到的话？他们出尔反尔的时候不会愧疚吗？

　　陈向南泄露了半分钟的脆弱立马就藏起来了，他不着痕迹地推开母亲，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妈，我没事，就是我跟他不合适。”

　　他的笑容刺痛了陈妈妈的心，而她却找不到立场开口说什么了。

　　那之后，他父母和妹妹经常有事没事地往他这边跑，还让他回家住，他不肯，回去的话他们之间也只有尴尬和客气，还不如他一个人住着自在。

　　赵家父母也来看过他一次，是来跟他道歉的，说着他依然是他们的儿子，赵千山就是个畜生，以后他们还是一家人。

　　可陈向南只是笑着看他们，然后说：“那你们愿意把他赶出家门，把所有财产都给我吗？”
　　赵家父母没想到他这么说，当即都愣住了，然后是满脸尴尬。

　　陈向南冷笑一声，“赵千山无论对我做了什么，依然是你们的儿子，而我始终是个外人。做不到的事你们为什么要口无遮拦地说出来呢？叔叔阿姨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了。”

　　赵家父母狼狈地走了。

　　陈向南看着他们慌忙的背影，突然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镜面墙壁上的自己。
　　他怎么那么刻薄地和赵家父母说话？他们对他还不错的。
　　况且谁都会偏袒自己的儿子，作为一个正常人也不会说出这种话让他们难堪。

　　是的，陈向南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不正常了。

　　这段时间他常常都觉得自己变得有些陌生，变得刻薄、冷漠、自私。
　　他常常把很多负面情绪宣泄在不该发的人身上。
　　他变得像个好不讲理自私刻薄的怨妇。

　　陈向南有些无法接受这样陌生的自己。
　　即使他从前也讨厌那些虚假的做派，厌烦那些面子话，可是他心里仍然享受着、期盼着美好的一切，所以他就算表面平静，心里也很感性。
　　可这段时间，他的内心变了太多，又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个藏在很隐秘的角落里的真正的自己出来了。
　　他突然有些害怕。
　　可他越是想要控制那个让他冒汗的自己出现，那个自己就出现得更加频繁，他常常对父母和妹妹口无遮拦地冷嘲热讽，连楼下便利店老板的小孩都被他骂哭过。

　　陈向南看着镜子里的人，面颊凹陷，脸色灰白、双目无神，衣着不整。
　　丑陋，难看。

　　跨年夜的这一天，陈向南回家和父母吃饭时又发了脾气，原因是父母建议他多去公园转转，别天天呆在家里。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在自己家里碍着谁了？要是碍着你们了你们就别把我叫来。”
　　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
　　桌上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听到他低着声说了句对不起就走了。
　　他听到后面妹妹小声说：“哥是不是有病啊，这也骂我们？”
　　陈妈妈叹了口气说：“你哥哥心情不好。”
　　妹妹不满地嘁了声，“离个婚就跟活不下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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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向南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过了很久很久，他双眼突然有些发亮，然后走进了放好水的浴缸。

　　他泡了个舒服的澡，又淋了浴，刮了胡子，洗了脸，喷了自己最喜欢的香水，穿上自己最喜欢的西装，便安静地躺在床上了。

　　陈妈妈三天后来了公寓，按了半天门铃也不见他来开。
　　她有钥匙，只是觉得进儿子的房子要敲门才行。
　　半天没人开门，陈妈妈只当他还没睡醒，只好自己开门走了进去。

　　家里没有开空调，严寒的气息扑面而来，陈妈妈猜他还没睡醒就没有开客厅的空调。
　　她想进房间去看看他，却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尖叫一声然后晕了过去。

　　陈向南自杀了，穿着结婚时的白色西装躺在白色的床单上，白色的床单和衣服裤子都是早已凝固的红色的血，而他面容安静美好，一动不动。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赵千山办公室内，王威敲着门说：“总裁，陈先生的妹妹想见您。”
　　赵千山一时没反应过来，皱着眉问：“哪个陈先生。”
　　王威抿抿唇，说：“陈向南先生。”
　　赵千山握着笔的手一顿，说：“让她进来吧。”

　　赵千山上次见陈向喜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这会儿看到她有些惊讶，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以前明艳动人酷爱打扮的小姑娘今天却穿了一身黑衣，口红都没涂。

　　“向喜，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问。

　　陈向喜看着眼前人模狗样的男人有了手撕他的冲动，她把一本棕色的厚厚的笔记本扔在桌上，冷笑一声说：“赵千山，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这是我哥的日记本，哦，也许说是遗书更合适。”

　　“你说什么？”赵千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

　　陈向喜又是冷笑一声，却在此时掉下了眼泪，她有些失控地瞪着他喊：“没错，我哥死了，被你害死的。你为什么追了他，对他承诺了那么多，最后却什么也没做到？你竟然还出轨？赵千山，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哥？没有你，我哥永远是高高在上风度翩翩的陈家少爷，永远也不会自杀！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和那个贱人！”

　　赵千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在沙发上看着那本厚厚的笔记本。

　　日记本的第一页是从20××年9月15日开始的。
　　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三年。
　　“今天千山下班给我带了最喜欢的泡芙，很开心。”
　　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陈向南的日记并不能成为完整的日记，都是隔了一段时间才记一点。
　　赵千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那个拿到了最喜欢的泡芙淡笑的陈向南，举止优雅地拿出了一个慢吞吞地吃了下去，还有点奶油在他唇上。

　　下面很多都是一种鸡零狗碎的东西。

　　“千山今天听说了一家新开的日料店就迫不及待带我去试了，很不错。”

　　“千山今天给我做的糖醋排骨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千山今天出门前非要我给他打领带，好幼稚，但是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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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千山继续往下看，然后看到了：

　　“千山今天说我是他最心爱的宝贝，其实我想说他也是，但我总是不好意思开口，下次要试着勇敢一点。”

　　他的眼眶突然就湿了。

　　他继续看着，目光停在某一页，那一页混乱地写了很多东西，还没有日期，深深的痕迹透露着陈向南在写这些的时候很用力。

　　“他今天很晚才回家，身上有着陌生的香水味，我肯定那不是我和他的。”

　　“他今天突然对我发脾气了，我很害怕也很惊讶。”

　　“我知道，他出轨了。”

　　赵千山再往下翻，好几页都写着密密麻麻的“他出轨了”。

　　再往下翻，

　　“他今天依旧带着那个人的香水味回来了，我等到了一点多，他却连看我一眼都嫌烦。”

　　“他跟我道歉了，说他以后不会了，我原谅他了，因为我很爱他，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幸福的日子，我很高兴。”

　　甜蜜的日子不过是两三页，后面又是写得密密麻麻的一页。

　　“他又出轨了，我查过了，还是那个人，公司里新来的大学实习生。”

　　“我可以确定，他不爱我了。”

　　“没想到我们也有离婚的一天，我哭了好久，眼睛有点疼。”

　　“今天看到他和那个人了，我又哭了。”

　　“今天他爸妈来看我，被我骂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变了很多，我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今天又和妹妹吵架了，其实不应该的，对不起向喜。”

　　翻到最后一页，那儿写得很满，字迹又有些潦草混乱，像是很匆忙的状态下写的。

　　“我从小就没有完整的家，我以为赵千山给我了，结果八年时光却像我做的一场梦，我又没有家了。
　　每次回家看到爸妈和妹妹说话，我都插不进去嘴，害怕我的话题没人接，然后尴尬，他们和我说话也总是小心翼翼的，仿佛我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好像是那个家庭的编外人员。
　　而在我与赵千山的家里，我又成了那个编外人员，他有自己的父母，还有了新的男朋友。
　　我一直什么都不是。
　　如果可以，我不要爱上他就好了。
　　今天妹妹说不就离个婚怎么不能活了。
　　我想我还是可以活的，我只是不愿意了，因为我在这个世界里格格不入，在哪里都像是强塞进去的，很突兀。
　　我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拥有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可没有实现。
　　我想我这辈子都得不到了。
　　时至今日，我仍然没法释怀，我没办法接受我的爱人爱上了别人。可就在刚刚回来的路上，刚刚在镜子里，我看到了我的爱人，他就在我身旁，说他在另一个世界等我。
　　我想我是愿意跟他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