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小戏子的平淡生活》碧野孤鸿

3、第三章

　　夜里寒风透过门缝吹进来，陈小玉打了一个寒颤。不禁往上提了提被子，回顾这一天的情形，心里烦闷起来。

　　忽然听到一阵很小声的抽噎声，仔细听听，好像又没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一两声呜咽声，应该是强忍着不敢发出声响，吞声饮泣。

　　小玉转过身子，这一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小玉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原来前面的几个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收拾好，出去干活了，新来的几个还在睡着。

　　小玉不敢多睡，爬起来正穿着衣服，门口就响起叫骂声。
　　来的是大丫头云翠，外面叫了两声一看没人应，踢开门劈头骂道：“烂了肠子的小蹄子，感情来做小姐的。倒让老娘来伺候你们，看我不告诉妈妈去。”

　　大家慌忙爬起来，小玉已经一早穿好了衣服。
　　出了门来，不敢往里走，摸到厨房里，看有人已经在忙着了，忙四处看了看。
　　凑到灶下烧火的小丫头跟前，赔笑道：“姐姐，我来烧火吧，我在家就经常干这个。”

　　那个丫头抬起头，笑道：“那感情好，我也歇歇手。”挪开点位置让小玉坐下，问道，“你老家哪儿的啊？”
　　“泉塘村，就是山上有口泉水的那个。”小玉回道。

　　“呀，和我家也就隔了几个村子呢。”小丫头叹了一口气，“今年干旱，你们那边还好，还有口喝的。我们那儿就惨了，每天走好远去挑水。”
　　说着摇了摇头问道：“不说这些了，你叫什么？我叫小翠，比你先来几个月。”

　　“小翠姐，我叫陈小玉，今年七岁了。”小玉连忙答道。
　　“咱们这里是云英和云翠姐姐管着，云英姐姐好说话，有什么事你悄悄地求求她就行了。其他人都还好，就是云翠姐姐脾气不好，喜欢指使人，今早你也看到了。”

　　说着小翠看了看四周，凑到小玉身旁压低声音道：“听说云翠姐姐马上要出门了，有个南边来的富户要买她做妾，已经相看好了，这几天正在谈价钱呢。”

　　出了一会神，咂咂嘴道：“也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摊上这样的好事儿。”
　　抬起头看了看锅道:“走，饭好了，我们出去洗脸去。”说着拉着小玉，出了厨房朝外走去。

　　一路走一路指着东厢房说：“王大娘就一个儿子，喏，她儿子一家就住那儿。这阵子她儿子陪着媳妇回娘家了，你记得没有吩咐轻易不要往他们面前凑。西边呢是看门的两个婆子和云英云翠姐姐一起住的。”

　　路上碰到两个丫头打闹着提着水走过来，看到小翠问道：“呦，小翠，你认识这个小丫头啊？”
　　“我亲戚家的妹妹，你们可别欺负她啊。”一边说着一边给小玉使眼色：“这是你月香姐和冬梅姐，以后要多听姐姐们的话。”
　　“姐姐们好。”小玉笑着打招呼。

　　等她们走了，小翠才说：“这两个人和我一起来的，当初一起来了七八个，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了，她们惯会背后嚼人舌根，别得罪她们就行。”

　　等大伙收拾好吃完饭后，王大娘才出来，站在台阶上吩咐：“来两个人把里屋饭菜收了，今儿日头不错，新来的小丫头去把被褥都拆洗了。”
　　说罢又朝云英招了招手：“云英过来下，我有事要和你说。”

　　小玉跟着大伙一起去洗被子，不一会儿一声尖利的哭泣声响起：“没见过男人的小蹄子，破烂货，天天装着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背地里勾搭。”

　　大家都走出来，看到云翠满脸泪痕，一头撞在云英身上，双手撕打着云英不放：“贱人，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看你以后怎么哄人！”

　　王大娘在旁边高声叫道：“都是死人呐，还不来个人拉开她，自己留不住男人，在这撒什么泼，把我这儿当什么地儿了！”

　　旁边的两个婆子忙走过来，一边一个架住云翠胳膊。云翠一边往外挣，一边哭骂道：“我不活了，我这还巴巴地等着出门呢，没想到背后被人捅了刀子。”
　　头伸到云英面前啐了一口：“呸，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既这么有本事，什么样的男人勾不到，偏来抢我的。”

　　云英低着头手拿着帕子捂着眼睛一直在哭，王大娘过来拉着她送进了屋：“别搭理她，收拾收拾，过会儿张老爷可就要来接人了，可别哭丧着脸。”

　　返身走到云翠身边道：“你也忒急了，这边还没说定，你就让人入了港，张老爷经常外出经商，这边想找个守得住的，这才看中了云英。”
　　说罢冷笑道：“云翠，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你自己留不住就怪不得别人了，我已经让人喊了醉红楼的张鸨子下午过来领人。”

　　云翠听罢软身摊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拉着王大娘的衣裳不放手：“妈妈，妈妈，再给一次机会，我再也不这样了，出来时我的随身带的东西可是都给你了，你答应过我的。”
　　突然停下抬起头失色道：“都是云英，是她让我去找张老爷的，都是她害的。”

　　陈大娘一把扯过衣裳：“别再攀扯了，你天天在我这儿打鸡骂狗的，当我不知道？一心想要攀高枝，也得有那个命！”吩咐左右，“给我看住了她。”
　　说完啐了一口，回屋里去了。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吓得不敢做声。
　　小翠拉着小玉退回厨房里去，猛灌了几口凉水才开口道：“云翠姐姐看着真可怜。”

　　刚说完，月香走了进来，朝小翠挤眼说道：“我早就说了云英不是个好的吧，你还不信，之前张老爷来的时候云英就专趁着云翠不在的时候去倒茶。”

　　后面跟着冬梅开口道：“听说云英和云翠以前是一个府里出来的，平日里也没见她们红过脸。那张老爷最先就是看中的云翠，没想到最后是云英得了手。”

　　小玉心想做富商的妾，肯定要比做娼妓好多了。光看颜色云翠比云英出色多了，云英能踩着云翠出头，王大娘估计也是知道的。

　　这个院子就这么点大，还人来人往的，发生点事谁不知道。云翠平时得罪的人不少，谁也不会没事找事去通风报信，可不就被阴了。

　　没过晌午，张老爷就打发一顶小轿来接走了云英。王大娘怕云翠发疯，让婆子将云翠捆在房里堵住嘴，不让她叫出声来。

　　下午醉红楼的张鸨子来了，王大娘忙迎上去领着她去看云翠。
　　张鸨子身穿一条暗紫色的长裙，衣襟前掖着一条黄色的丝绸手帕，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笑着围着云翠转了一圈，仔细看了看眉眼，又掰开云翠的嘴看了看牙口，拉起裙子看了看脚。

　　半晌方才拿起手帕擦了擦脸，笑着说：“确实有几分姿色，就是不是雏儿了。我也不和你扯三道四了，我出二十两银子。”
　　陈大娘咬牙道：“她可是从大户府里出来的，该懂得规矩都懂，本来就是做通房的，不想得罪了大妇，这才卖了出来。最懂伺候人了，你买回去可省事儿，都不用调教了。”

　　“现在这世道，我十两银子能买一个黄花大闺女，最多再添上二两银子。”张鸨子说罢扭着肥臀，起身朝外走去。
　　陈大娘忙叫住说：“罢罢罢，我们也不是第一回做生意了，就这个价吧。她这幅样子我这儿也留不住她，给银子领人吧。”

　　张鸨子喜滋滋的让人称了银子画了押，看了眼周围几个小丫头，对王大娘说道：“你这边今年又收了不少好苗子呢，要不一起打发给我完了。”

　　大伙也都不看热闹了，吓得缩回屋里去。

　　王大娘黑着脸道：“这几个我已经有了别的去处，你就别打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