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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神之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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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文看见萨斯兰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嘴唇发白,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笑着的表情,粗鲁地撸了一把短到炝毛炝刺的头发。
欧文拧了拧脖子:“萨斯兰学长,还有小洛希,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怜悯起一只弱虫了?就因为他长得漂亮?”
欧文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混蛋的特别像流氓,居高临下地看着洛希把雪奉拉起来,扯起嘴角笑的很放肆:“那墙角里还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你们怎么不去救?说到底还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雄虫呲起牙,“想,操,他。”
“不是每个人脑子里都长一根jb。”洛希冷声说道,他略略俯身,拍拍雪奉的裤子,捏着他的膜翅吹了吹灰,动作又轻柔又迅速。
雪奉没有躲,而是任由洛希替他整理,平静如水的眼眸盯着洛希的侧脸,轻声说了句:“谢谢。”
洛希闻言,深邃的眼睛一眯,笑成弯弯的月亮型,“不客气……”
而后洛希俯身到他耳畔,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哥哥。”
挺拔张扬的年轻雄虫趴在小虫崽耳边,似乎含着笑意说了些什么悄悄话。
萨斯兰插着兜站在欧文身后,面沉如水,眸光微微闪动。
走廊里开始一闪一闪的灯光映在他的脸颊上,让他的脸一半袒露在光芒中,一半沉浸在黑暗里,那双优美饱满的唇紧抿着,说不出的压抑感扑面而来。
“行,你们清高,但是我要和你们俩强调一点,破坏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规矩,同样犯了我们第一军校的大忌。”欧文游刃有余地辩驳道,“萨斯兰学长,你虽然是第一军校的学生会长,也是第五群落的首领,但我合理推测一下,你最近三年才回归族群,可能忘记了一些常规条例,对吗?”
欧文的语气带着点讨好,萨斯兰的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好几秒,他才重新将视线投给欧文。
“强迫雄虫与漠视弱者不是同一个讨论前提,虫族是我们的同伴,在没有虫母陛下扩张种族的情况之下,漠视弱者只是优胜劣汰的一种形式,而试图将一名弱者据为己有,是你腿中间那玩意儿在作祟。”
“欧文,如果你试图转移话题,那就学着高明一点。”萨斯兰心平气和地冲他说道,“否则我很乐意尝尝A级雄虫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欧文的盛气凌人完全被萨斯兰压住,嗓子里像卡了一根虫肢毛刺,瞪着眼珠子说不出话。
欧文突然问道:“那你是说,这幼虫是弱者?”
萨斯兰眉尾轻挑:“我有这样说过?”
欧文被他噎住:“你刚说的,种族之间优胜劣汰,你没有理由阻止我,并且我猜,这里的每只雄虫都可以吃掉这幼虫。”
萨斯兰“哦”了一声,“那你可以试试。”
碍于萨斯兰的某种强权,欧文扯着嘴角想起一件事来,“我没记错的话,‘优胜劣汰’也是你亲手拥护的规则,怎么,你要打破你亲手建立起来的规则吗?只是为了这小虫崽?萨斯兰学长?”
欧文惬意地笑起来,兴致盎然地说。
萨斯兰看了一眼雪奉,后者似乎没心思注意这里。
萨斯兰垂下眼帘,优雅而残忍地轻笑一声:“规则就是规则,不可以打破。”
欧文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这才是王虫信任的上将预备役,不会为任何人开特例。”
“毕竟……弱肉强食嘛。”萨斯兰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欧文想了想,好死不死地又添了几句:“萨斯兰学长,你还能活几年啊?”
萨斯兰若笑非笑地看他:“你想问什么?”
欧文侧过头去窥视他耳后夸张的精神力腺/体,啧道:“有时候我觉得,精神力强悍也不是好事,没有虫母救你们这种高等级雄虫,死就是随时的事,不如逍遥一天是一天……”
“比如。”欧文朝雪奉努努嘴,“先把他睡了再说。”
萨斯兰没有说话。
雪奉没有再听欧文嘟囔什么废话了,他拍了拍洛希的手,“好了。”
一听到这俩字,洛希松手,他满心满眼都是雪奉的安危,英俊帅气的脸上专注且认真:“这次不可以跑太远了,我和欧里菲兹吵了一架,找你找的好辛苦……”
“不会了。”雪奉看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在心里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头发。
萨斯兰的眼神变得暗沉,他搞不清楚为什么洛希可以肆无忌惮地撒娇耍赖,而小虫崽却一副纵容的样子。
雪奉没有感觉到萨斯兰的低气压,揉了几下就把手撤开,寡淡的桃花眼缓缓撩起来,看向角落里的维恩,快步走过去,蹲下来。
维恩受了很严重的伤,鼻腔和嘴角同时出血,浑身都是鞭子抽过的长条形伤口,雪奉把手放到他的鼻头下面,感受到一点点出来的气,眉头一凛,“维恩?”
维恩什么都听不见,雪奉沉思了一下,撕掉自己衣服上的窄窄布条,给他包扎伤口,同时,因为维恩不是精神力紊乱导致的病症,而是单纯被殴打,雪奉不能治疗他的精神力,只能采用物理医疗。
三只雄虫看着雪奉一个人忙着,谁也帮不上忙。
“说到虫母,最近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欧文悠哉说道:“帝星实验室的虫母蛋被红蝴星的混子们偷走了,他们还以为就是颗普通的雄虫蛋,现在被帝星满世界追杀,真活了大该。”
雪奉背后一僵,没有回头。
欧文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刚才和萨斯兰洛希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件事扰乱了气氛,一时间,五个人之间的氛围变得诡异又八卦。
“除了这颗蛋,还听说欧里菲兹那个蠢货抓走了一只虫,现在帝星没有人不知道,二皇子逃学去红蝴星找乐子,被王虫一顿臭骂的搞笑事了。”欧文嘿嘿一笑:“当时有人把那段直播出来了,那小虫跑的很快……你们俩见过那只小虫的背影吗?”
萨斯兰和洛希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洛希是看过星网的,他略微歪着头,居高临下地说,“我忙得很,没空。”
他对面,同他差不多高的萨斯兰双手插兜,若星藏辰的眼眸沉沉瞥了一眼雪奉,微不可查地吸了口气:“有话就说,别卖关子。”
欧文看着眼前这对S级双子星,挠了挠手臂,自说自话,也不感觉没趣,懒洋洋的来了一句:“我觉得那个逃跑的小东西,和那位传说中的‘神之迹’的背影很像呢。”
“‘神之迹’是谁?”不远处的雪奉突然开口问道,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第一次是在红蝴星的地下搏斗场,他死里逃生的地方。
第二次……恰好又是他死里逃生的地方。
“‘神之迹’这种等级的英雄你都没听说过?”欧文无机质的双瞳闪出玩味的意思,“他们都说,真正的‘神之迹’已经遗落在战区星死亡了,其实根本不对,‘神之迹’被偷运去了帝星,他是个拯救了无数虫族士兵的英雄,是虫族崇拜的至高神明。”
“不过呢,他虽然是个好人,救过不少虫族,可惜被抓走之后没有得到优质的对待,而是被关押在帝星,没过几天好日子就死了。被活活干死的那天,我亲眼见到了,神明的脸被划破,身材嘛……倒是很像你。”
欧文说到这里,语调一凝,重复了一遍:“嗯……像你?”
雪奉真的没有印象,那绝不是他。
“不是我。”雪奉下意识地说道。
欧文认真地看着他,鼻尖蹙动几下,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味道。
雪奉突然开始紧张起来,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肯定,自己没有这段记忆。
那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欧文。”洛希发出警告的嘶嘶声,背后的鞘翅幻影出现了一点踪迹:“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他。”
萨斯兰则是直接张开了虫翅,尖翘的翅尖遮住他的视线,隔着这双舒展优雅、陈伤遍布的翅膀,直白了当的警告他:“他是虫。”
“好吧,确实不是他。”欧文捏了一把鼻子:“那个人是个人类,不是虫——要我说,你身上萨斯兰的味道太重了,别这么听话嘛?他说要你你就给啊?这么双标,瞧不起我是不是?”
欧文屈起手臂,亮出水手肌肉:“学长的经历复杂的跟王虫脸上的皱纹差不多了,你跟着他只会被他榨干,他那方面可是咱们学习的榜样……你这么柔弱,跟着他就别想下床了,不如试试我,我说认真的。”
雪奉听见他又开始没边没际地说一堆废话,默不作声地扭开头,继续给维恩包扎。
欧文脸皮很厚,雪奉不搭理他也不恼,“唉,可惜啊,见过‘神之迹’的人,大多数都是帝星的高级长官,我是没那个眼福了。”
“……诶对了,萨斯兰学长,小洛希,你们俩一个搞军务的,一个搞情报的,居然都没见过‘神之迹’吗?”
萨斯兰和洛希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还是洛希先开口:“你有病吧?”
萨斯兰俊美的脸庞阴晴不定:“这并非我业务之内的事情。”
欧文吃了个冷脸,终于不再敢问了,“啊……真纯还是装纯啊?啧,S级真难懂。”
“你们可以过来帮我一下吗?”雪奉直起身,他想拉维恩,但是维恩的死沉和人类的死沉并不相通,雄虫身体里蕴含大量的能量机制,比人类的体重要沉重三倍左右。
雪奉只是一只小虫崽,他需要助手帮他当苦力。
洛希几步走过来,“怎么了?”
雪奉:“你可以帮我把维恩放到一个安静安全的地方吗?”
洛希点头:“没问题,就是放去哪里我不知道。”
萨斯兰在不远处接话:“跟我来。”
整个联赛场到处都是人,下到了10楼左右,才逐渐听见雄虫们活动的声音,一直到了1楼,雄虫们趴在宿舍楼的玻璃门上,挤着挤着往里面看。
——“各位学生注意,还有十分钟,联赛场即将停电,请快速回宿舍楼休息。”
欧文跟他们一起下来,寻思了一下:“我就不过去了,萨斯兰学长——”
“滚。”萨斯兰言简意赅地下了驱逐令。
欧文脸色有点白,但他终究还是忍气吞声地离开了。
“这边走。”萨斯兰和雪奉走在一起,两个人的手时不时撞到一起,萨斯兰的手指会微微蜷缩,雪奉的手却保持着自然下垂的姿势,并没在意。
洛希则是尽职尽责地背着维恩,跟在他们后面。
洛希把维恩背到医务室,一推开门,陈旧多年的灰尘扑面而来,看起来虫族早就废弃了联赛场的医疗设备,彻底奉行强者至上主义了。
雪奉捂着鼻子,轻咳了几声。
萨斯兰率先走过去,反手关上门,打开四面的窗子,虫翅煽动的瞬间,所有灰尘突然变成旋风,被卷出了医务室。
他回来打开门,虽然没说话,雪奉还是道了谢:“谢谢学长。”
萨斯兰可能是对学长这一称呼很中意,眼里终于有了一点点缓和,“没事。”
“好轻的雄虫,眼镜硌到我后背了。”洛希揉揉后颈,把人放下,“这里灰尘太大了,要走吗?”
雪奉摇头:“你们先出去,帮我找一点水,止疼药有的话最好了,”
洛希:“他死不了,你跟我——”
萨斯兰打断他:“洛希,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雪奉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直到两只雄虫一前一后走了出去,他才好好坐下来看着维恩,细细替他擦拭伤口。
……
门外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
“萨斯兰!”
“别这么叫我。”
“你明明就见过‘神之迹’!”
“是这样,但神之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清醒点。”
“你明知道……神之迹那张脸分明就和他……”
“我知道。可是洛希,你呢?你不是也见过吗?”
“我……”
……
雪奉困了,安顿好维恩,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拢着衣服,抱着双臂昏昏欲睡。
他好困,虫母的身体让他太过疲惫了。
更何况……没有萨斯兰的信息素在身边安抚着,他很难熬。
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勾住了他的肩膀和腿弯,将他横抱起来,轻轻放在了病床上。
雪奉无法醒来,脑子昏昏沉沉的像是灌了铅。
那个人吻上了他的脸颊,干燥柔软的嘴唇,没有越距吻他的嘴。
可是,有一滴泪落在他的眼睑上。
他不知道是谁,只能继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