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废派的星际生活》登吉兆

2、飞行器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瑞文和洛克不会把时间花费在路途上。

　　大意了，瑞文攥紧拳头，有些懊恼。
　　军用飞行器和民用不同，它从外门开始就有通行限制，大部分的内部保密系统都采用了军方新技术，对人员的准入标准极为严格，没有“内部人”带领，需要花费大力气。

　　想着别人就算先到也没办法开门，两兄弟才一路捡便宜过来，没想到真被人枪了先。

　　“**！”看着飞行器门户大开，瑞文愤愤骂了一句，张百万意会，暗自发笑。

　　洛克比较冷静，刚开始他就没想这大个飞行器的好处能全轮到他们：“能打开这种门的，在西区一只手数的过来，我们要小心点，瑞文。”
　　“当然，这也是件好事，光靠我们自己守不住太多东西。这里的，对我们来说能拿到一点就够了。”洛克摊手。

　　“呵，只怕你连一点都拿不到。”瑞文冷笑，“没人会嫌好东西多，除了你。”他转头又瞥到老神在在的张百万，“哦，还有你，胆小又无用的贝塔。”

　　……
　　“我叫张百万，不叫贝塔，拜托。”讲点礼貌吧，朋友。

　　“你可以称呼我们为阿尔法，这个称呼我们都很喜欢。”瑞文笑得虚伪，洛克默契地附和：“张百万，拜托了。”

　　可恶的Alpha!

　　两人将装满的麻袋放在一棵巨树下，用落枝遮掩住，要张百万说，效果不如用尸体遮挡，对此两人意外讲究起来，还狠狠鄙夷了张百万一通。

　　虚伪的Alpha。

　　三人要准备进飞行器了。瑞文拿着一根铁棍一马当先，张百万背着自己的包在中，洛克有一把枪殿后，飞行器的合金门像是被暴力撬开，门沿扭曲地翻卷。
　　他们谨慎地避开歪斜欲坠的门，踏入飞行器。

　　飞行器内部明亮洁白，被利落干净的线条划分出形状与空间，构图对张百万来说足够神秘深奥，她更希望这些图案仅仅作为装饰而存在，显然这不可能。

　　明明才离开不久，张百万再次踏入的时候却感觉到了新奇和陌生，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变化，变化细微程度相当于回家发现原本在沙发上的抱枕被狗叼到了床上。
　　烦恼的是，造成这里微妙变化的狗，可不会是条家犬，不过说不准，毕竟真正的恶犬也不会这么克制。

　　“舱室发生了移位。”洛克道。

　　“功能厅微分，他们可能打开了舱下室。”瑞文脸色有些凝重，“我们先去指挥室看看。”

　　冷白光下的空间格外冷硬，指挥室门口有铭牌标识，容易辨认。瑞文想走近观察，一道电子音突然响起：“非本舰人员，请出示通行证。”瑞文侧开身子，示意张百万上前。

　　张百万早就来过指挥室，上次她一个人来的时候才走近门就开了，没有提示音，她还以为舱门都是自动门。
　　她想起自己毫无阻碍地走遍了附近可知的舱室，猜测原身的权限应该挺高的，身份可能并不简单，当然如果原身是个高智商技术犯，那当她没说。

　　指挥室的舱门如期打开，室内状况却不如张百万预期，座椅凌乱地聚在一起，原本空白的桌面上堆满了文件夹，纸张散乱。最醒目的是，中央的实体大屏上显示了一列编号：C-HL398x，实体屏两边出现了几块虚拟电子屏，电子屏上数据流还在不停滚动。

　　这景象和之前张百万见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联邦的飞舰，你见过这个部队番号吗？”瑞文疑问。

　　洛克皱紧眉头：“没有，HL不是任何一个集团军的前缀，可能是秘密部队。小心点，飞舰可能是特制。”舰体外没有型号编码，本来以为是舰体受损穿透气层时被消磨，现在看来保不准是架秘研或是改装的飞行器。

　　瑞文没有回话，他把张百万推到一个看护窗大小的银边矩形前：“活动活动你的脖颈吧，小贝塔。”

　　“瑞文！”洛克立刻意识到了他想让张百万做什么，试图喝止。

　　张百万的动作被洛克突然一声大喝吓断，她下意识回头看洛克，熟悉的门轨滑动声猝然在身后响起，有一扇门开了。

　　“别乱发善心了洛克，她可是有指挥室权限的。”瑞文不无讽刺地说完这句话，径直撞开张百万，走入刚被打开的房间。

　　听到瑞文这样说，张百万眼睁睁看着洛克脸上青红交加，似是愤怒似是羞赧。
　　她有些疑惑地皱眉，刚刚那道门是不是开起来有风险，如果没有权限，她是不是会被“惩罚”？
　　瑞文对这里的东西有执念，她的生命在瑞文心里比不上飞舰的宝藏。洛克倒是清醒，或许还保留着些善良的品格。

　　这是张百万来到陌生世界后，第一次产生焦虑的情绪。

　　她的新生命十分脆弱，在这种环境下，它很容易因为张百万的无知被献祭。

　　苍白冷清的光线，刚硬笔直的线条，规整锐利的空间分割，再次扫视周围这一切，张百万忽然觉得很压抑。
　　没有一丝温情愿意停留在这片空间里，孤寂也无处落脚只能攀上心头，怎么办呢？以后该怎么生活呢？

　　根据她看过的小说，无名星荒星垃圾星在作者的笔下乱得像被猫玩了三天三夜的毛线团，她这样的人，尚且理不清猫的毛线团，又如何在现实的乱流中抓住头绪，平平安安地生存下来？

　　张百万一声长叹。

　　“你不用这样唉声叹气。”洛克已然恢复原先猥琐的模样，他五官端正，只是喜欢故作桀骜，正邪对比在他身上格外明显，显得流里流气，他又是歪嘴一笑，“你好好做你的钥匙，在报酬上，我们肯定不会亏待你。”

　　“哦。”张百万内心毫无波澜。
　　决定权又不在她手上，随波逐流呗。

　　新开的密室张百万没来过，空间意外的大，里面有一张数十人长的会议桌，最前方有两张桌子，桌子前对着一整墙的实体电子屏，和指挥室内的高透高薄实体不同，这里的实体屏幕厚度很复古。
　　桌子上的操作器也十分复古，打字机的外形，简单几个游戏按键式的按钮。

　　东西越怪，赢得越快，快乐的快；东西越古，神力越谱，离谱的谱。
　　众所周知，乱拳打死老师傅，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因此，越老越怪的，越要小心。

　　这两台诡异的机器，同样唬住了俩土著，瑞文洛克的脸色，复杂到无法形容。

　　“很震惊吗？”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在张百万身后响起。

　　？！

　　张百万一下窜到洛克身后。

　　陌生人没有动作，眼神淡淡扫过全场，经过她时停顿片刻：“你是被他们胁迫了吗？”疑问的话语，被他用冷硬的语气说出来，张百万脑子一个激灵。
　　“没有，我们是互取所需。”

　　陌生人带着口罩，灯光在他侧身打下一片阴影，他比瑞文他们还高了半个头，不说话的时候很有压迫感，许久，他鼻间溢出一声清浅的叹息，“你需要什么，我能给你双倍，别信这些人。”

　　张百万沉默。
　　她本该在心里吐槽“不信他们难道信你吗”这种鬼话，但是一个人的真诚很容易被感知，这个陌生人在为她着想，他话语里的“这些人”并不单指瑞文和洛克。

　　可是为什么，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大发善心呢？

　　“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陌生人又问道，“是你带他们进入发射舱吗？”

　　“是……”
　　不等张百万回答，洛克着急地抢过话头：“这里果然是发射舱！这架飞行器到底携带了什么高能弹，留在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从陌生人露出的那一双眼睛里，张百万确信，自己看到了他的讶异以及，一记不太明显的白眼。

　　“是微粒集束弹，价格很实在。”

　　哗啦，是谁心里的房塌了。
　　张百万又犯了小说后遗症，把这不露脸的大佬代入了冷酷无情、讲道义无谓金钱的雇佣兵人设，这话一出，人设直接垮了。

　　人可以冷漠无情，冷漠无情跟赚钱生存不冲突，为了生活，赚钱嘛，不寒颤。

　　“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有这里的权限？”
　　“我……”
　　这次轮到瑞文抢答：“是，她带我们进来的，她的权限应该很高。”

　　“高个屁！”
　　张百万有些躁动，理智告诉她必须冷静下来：“我不记得了，我要赚钱，如果我和你合作，你能给我多少？”

　　找什么身份，直接搞钱，搞到钱了就去办个证，有钱还怕没身份？张百万内心痛骂自己，她真是一根筋。

　　“我想他们最多给你两成，我们可以四六分，我六你，”四。

　　“打住，”什么我死你溜的，真不吉利，张百万道，“成交。”

　　“我叫德林，你呢？”
　　“张、百万。”

　　张百万忍不住想告知德林正式姓名，跟身边两兄弟比起来，他靠谱得令百万十分安心。但是德林没有介绍他的姓氏，张百万觉得既然别人没有认真结交的意愿，她也没必要倒贴。

　　“你好，张百万阁下。”德林尽可能放柔了语气，打了个招呼。

　　哦老天爷，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张百万露出由衷的笑表示回应。

　　他可真礼貌，除开走路不出声音这一点，张百万心想。

　　“你们就这么定了？那我们呢？”瑞文感觉自己打不过德林，忍耐了这许久，和这弱小懒惰又贪婪的Beta有什么好说的呢？钱给到位不就行了，这令A作呕的虚伪社交。

　　“我只要高能弹。”德林眼神冷了下来，警告之意很明显。

　　这真是意外之喜，瑞文和洛克眼神交汇，都很满意，他们也没打算沾上这个麻烦。

　　西区像这样强大又有原则的A很少，他们嗅到德林身上微溢的信息素，像冷库的空气，一呼一吸之间都能带来刺痛，令人诧异的是，德林身上还贴了腺体贴。

　　无名星的A从来不在乎信息素外溢，在这片土地上，正常的O极为罕见，所以Alpha们并不追求虚无的灵魂共鸣。相比爱情，战斗在这里更普遍，挑衅、威胁、压迫无处不在，不确认你的强大，宵小之辈不会轻易退却。

　　展露信息素是A们常用的威吓手段。

　　哦呦，正经A谁贴腺体贴啊。

　　德林长袖长衫、身体颀长、身板笔挺，青松般昂然，不看脸的话，很正派。

　　“张百万阁下，我们需要打开弹药室，您需要按我说的做。”
　　“好的你说，慢点，我那个……”

　　“没事，您放松点，操作盘的布局十分简单，我们可以先熟悉一下。”
　　“好、好的，有劳你、您了。”张百万被德林的友好整磕巴了。

　　“操作盘上红蓝绿，红色的显而易见，是发射按钮；这块蓝色的三个按钮用来调整发射的垂直角度、水平偏移以及助燃器位置……”
　　德林指着操作盘按钮细心讲解，高大的身影完全罩住了张百万，Beta支支吾吾地应和，时不时还问几个弱智问题，例如“这个按了怎么一直加啊？减数据按哪个？”
　　这种问题瑞文六岁以后就不会再提了，更别说洛克了。

　　“阁下需要接入精神力，不用太多，一点点就好，它就会随你所想。”德林沉默一瞬后耐心地回应，场景很像联邦著名的一幅画——《父亲的教学》

　　一旁两人诧异地对视，这真是一言难尽。
　　这个A对个B这么好，估计真有点变态在身上。

　　瑞文思索良久，道：“德林阁下，您要是缺伴侣的话，我们有点门路，愿意为您效劳。”
　　？
　　张百万好奇地仰头，去看德林，德林对着她微微点头，弧度很小，眼神变得柔和，似是在安抚她，等到他转头时，眼睛里满是不屑，如冰刀般剐着瑞文的灵魂。

　　“请别误会，这只是一个交换，以感激您的慷慨。”洛克心道不妙，赶紧为瑞文找补。
　　有些A确实会对B有特殊癖好，特别是对张百万这种像O一样精致的Beta，但是这种特殊癖好大多都不能被提起，也不知道瑞文脑子抽了什么筋，总不能嫌他们拿的太多。

　　“这是个废物Beta，长得再漂亮也比不上Omega一根手指，身体素质更是比普通O还弱，根本不禁玩。若您有需求，不管是什么性别，我们都有办法为您寻来好货色。”瑞文微躬身，“只为报答您的慷慨。”

　　张百万疑惑地睁大眼睛，瑞文顺着洛克的台阶下了又好像没下，她听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怎么像是要把她择出去。

　　瑞文的话讲得并不高明，张百万能听个大概，德林自然也懂，他浓黑的剑眉微蹙，声音冷硬，带着不可违背的压力：“我知道了，滚吧。”

　　德林其实有一对漂亮的眼睛。曲线流畅的桃花眼形，琥珀色瞳孔漂亮又朦胧，那样的朦胧不是因为氤氲着水汽，是因为蕴着水银。

　　密度很大，很粘稠，很冰冷。

　　他们无法承受被他注视着的窒息感。

　　张百万看着俩兄弟朝德林颔首后离开，经过门时两道影子弯折，叠在一起像人右有人，哦，本来就是人右有人。她脑子里飘散着无序的想法，像混沌的熬面。
　　她明白，他们争取过了，也是她先选择了离开。

　　德林，现在于她而言，是一场新的冒险。

　　“阁下放心，我会送你回去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