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商今阙刚下了一台五小时的手术，回到了他自己的办公室。一般他的办公室内室里是没有人的，今天却多了一个人。
商今阙的步伐停顿，呼吸随着步伐一同消失匿迹。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望着轮椅上蓝紫色鱼尾辫。
轮椅上的人转了过来，是被好心路人叫的120送到这里的沈朦星。
沈朦星这会儿异常乖巧，跟喳喳在家的表现差不太多，见到商今阙进了办公室，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声音甜甜，带点撒娇：“哥。”
商今阙的呼吸恢复了。
在下手术回办公室的路上，商今阙碰到了同为神经外科副主任医师，大他九岁的孟秉均，将沈朦星受伤以及检查结果告诉了商今阙。
没想到前两天沈朦星说受伤来医院治，说什么不管哪个科室的医生都会给她好好治的话，一语成谶，而且是商今阙所在的神外。
商今阙上手术这段时间，沈朦星该做的检查都做完了。
没有什么大问题，唯一受到的伤是沈朦星脑袋磕到主驾驶车窗玻璃上磕肿了一小块儿。
脑部CT的片子在商今阙办公桌上放着，他拿起片子，扫过去，没有颅骨骨折，没有脑组织损伤。他淡淡说道：“接杯水给我，到200毫升的水位线，不要多。”
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沈朦星动起来，声音里透着谄媚劲儿，“好呢。”
她从办公桌上拿起水杯，转动轮椅来到了饮水机边上，水位线看得准准的，接了一杯水折回来，“请您享用。”
附送不要钱的甜甜微笑。
刚才一路上给商今阙说他妹妹情况的孟秉均过来了：“哟，又检查一遍，这是信不过我啊。”
一个接水的动作，包括了肌张力、视力、听力、平衡感等多项协调才能完成，只需要一个指令，就能简单地完成检查。
商今阙：“孟主任有其他事吗？”
孟秉均：“有，商主任啊，这周末赏光跟我小姨子吃个饭。”孟秉均的老丈人是红圈所峻和律师事务所的创始合伙人之一，女儿自然也承父业，在律师界名头响当当。
当然商今阙也不差，不然孟秉均老婆也不会让他来牵线搭桥。
京市圜丘医院的神外科全国第一，自然高手林立，主任医师有很多，副主任医师也不少。但商今阙却是其中最不一样的，他临床水准高、老主任医师常常观摩他的手术，无数主治医师临退休前才能升的副主任医师，他去年28岁的时候就做到了。
孟秉均能看出来，商今阙四年后升主任医师也会水到渠成，而他更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
人比人，气死人。
商今阙：“或许我该给孟主任下诊断书：逆行性失忆，当时您接了妻子电话后，单单忘记了接电话前我的拒绝这件事情。”
前两天孟秉均已经跟商今阙说过这件事了，当时商今阙说他不去，他有女朋友了。
从商今阙上班第一天开始，他就说自己有女朋友，可是这么久了没一个人见过，大家一致认为这是拒绝的托词。
显然孟秉均老婆也不信，孟秉均在他老婆的督促下，只得又来一次：“那不是没见过吗？等我见着了，以后我这做媒的活才能省了。”
有女朋友的借口商今阙从小学用到高中再用到工作，确实该换一个了，商今阙又说：“家里人受伤了，这周末要照顾人。”
“家里人”本人在此，沈朦星知道这是拿她当挡箭牌呢，戏精上身：“啊……头痛、恶心、想吐，好难受……”
沈朦星又抬头脆弱地望向孟秉均，柔弱地说：“孟医生，周末我一个人出门看望姥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孟秉均：“这……好吧。”商今阙家里的情况他多少知道一点，加上商今阙确实没有要动凡心的意思，他也只能想办法给老婆交差了。
孟秉均离开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商今阙和沈朦星两个人了，办公室的门没有关，路过了一位小护士，偷偷的眼神朝这边看过来。
这个新来的小护士对传说中的商医生的妹妹十分好奇，毕竟平日里不管怎么加班，商医生不会有一句推诿与怨言，只有每周五是商医生下班最准时的一天，因为商医生要去学校接妹妹。
今天一看，理解了商医生，商医生的妹妹长得漂亮可爱，上天不长眼睛，让她腿脚不便于行，这要是她的妹妹，可不得宠到天上去！
商今阙将门关上，隔绝了来来往往探究好奇的视线，他说：“我还有一台手术，三个小时后可以下班。”
“嗯嗯。”沈朦星乖乖，“我保证好好等你，什么状况也不会发生的！”
两台手术离得近，留给商今阙的时间不多，他准备出去了。
在出去前，他说：“最好是这样，我不想再下了手术，又听见你见义勇为的事情了。”
这句话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像沈朦星第一次勇敢轮椅自驾游然后迷路最后被找到时，那样的寒冷，沈朦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可以吗？”
“可…可以。”
*
奥德赛的车轮压过虚线变道，朝着京市四环的人口密度最低的小区鸿鹄湾驶去。一路上沈朦星偷偷看了好多眼商今阙，但这人只顾着开车，当沈朦星不存在一样。
存在两人之间的低气压，直到回到了家里吃完了晚饭也没有消散。
沈朦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了哄人的秘密武器，轻轻敲响了商今阙书房的门。
门里没有回应，但也没有不允许。
沈朦星拧了把手，可以打开。
她探头探脑，再次确认了一遍，书房里的商今阙确实没有说不让进来，沈朦星推门进来了。
轮椅来到了书桌旁，商今阙正专注对着笔记本电脑阅读，屏幕上是满屏的英文。
这会儿沈朦星换了米色的居家服，整个人色彩平和，穿着可爱兔兔拖鞋，多了几分乖巧。
她献殷勤地双手奉上她带来的秘密武器，商今阙连一丝目光也没有分过来。
是不是他没注意到。
沈朦星殷勤地剥开了一个蓝白色糖纸，将一块儿奶糖递到了商今阙的唇边。
这就是沈朦星的秘密武器：大白兔奶糖。
谁能知道呢，京市圜丘医院的神经外科圣手商医生，是个私底下爱吃大白兔奶糖的男人。
商今阙还没有转头，沈朦星叫人：“哥。”
商今阙不理会。
沈朦星开始撒娇：“商哥哥~”
“今阙哥哥~”
“阙哥哥~”
没有效果。
看来这次生气的程度格外厉害。
沈朦星又说：“哥，你知道的，我没办法坐视不理。”
如果她不知道就算了，但是她知道了，她没办法看着一个小孩子在她面前死掉。
“我不是贸然上去的，我考虑了副驾驶没人，能把伤害降到最低，还能救人，我才上去的。”
商今阙终于回应了她：“好，我问你，如果车辆来的方向是你主驾驶位呢？”
“哪里就这么巧，同样的事情让我遇见两遍。”沈朦星避重就轻，轻轻捏着他的袖子晃荡，“总之这件事的结果是好的，要是你不生气的话，就更好了。”
“要是”？
要是她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才是最好的事情。
商今阙：“我没有生气。”
“还说没有生气。”沈朦星伸高胳膊，袖口下滑一小截露出手腕，皓腕凝霜雪正是如此。她的手靠近商今阙，用两根手指帮他撑开眉头中间的褶皱，“蚊子路过这里都会牺牲一条腿了。”
清晰的一声“啪”，商今阙握住了沈朦星的手腕。他握得紧，热度蔓延到了沈朦星的身上。
空气蓦然静止了，像难以搅动的粘稠的胶水。
商今阙的目光对上了沈朦星的眼睛，漆黑不见底，他缓缓说：“都说了不是生气，是……”
是一个两个字的词语，这两个字从前是不会在商今阙的字典里出现的，但是沈朦星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这两个字便频繁的也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
呼吸声清晰可闻，商今阙没说话。
沈朦星不懂，无需用力，她的手腕就从商今阙的手中挣脱了：“是什么？”
是……害怕。
商今阙说话了：“还是想想怎么跟你商阿姨交代吧。”
沈朦星急了：“啊？你不会要跟商阿姨告状吧！哥，我求你了千万别！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沈朦星用抚平商今阙眉头的两根手指，直接对天发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危险的事情了，任何事将自己放在第一位。而且我保证，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报备的。”
“这次求你帮我保密。”
“好吗？好吗？好吗？”
商今阙：“不好。”
“哦。”沈朦星失落地出了书房。
咔哒，书房门关上了，商今阙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的光也自动熄灭了。
商今阙打开微信和沈朦星的对话框，在一排可爱无厘头的表情包中，挑选着一个小时后发送哪一只。
没等他挑出来，门口响起熟悉的动静。商今阙的手微微一动，手机锁了屏幕，笔记本电脑上的光亮了起来。
这次沈朦星没有探头探脑，她直接进来了，怀里多了一只褪色但干净雀跃的小海豚玩偶。
这海豚是沈朦星妈妈送的生日礼物，是她从小到大睡觉前必须抱着才能睡着的。
刘姨曾经给这小海豚收到柜子里，上学回来发现在床上找不到的沈朦星哭了个天翻地覆，从此以后再没人碰过。
这会儿，沈朦星竟然拿了出来。
沈朦星闭着眼不忍心看，直接将它递给了商今阙：“别告状啦，伊丽莎白抵给你做豚质，你可以相信我的决心了吧。”
对别人来说，海豚做豚质太过幼稚，对商今阙来说，刚刚好。
这是沈朦星的缴械投降。
她给了他伤害她控制她的权利。
也拥有抚慰他控制他的能力。
尽管她意识不到。
但她天然就会。
商今阙接了过来。
感受到手中重量消失，沈朦星绷不住了：“不是，哥，你真接啊。”
但想到是自己主动献上的，沈朦星忍痛说：“等我表现好了，一定要把伊丽莎白还给我。”
商今阙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丝微笑，他捏过桌边的奶糖，放入口中，除了浓郁的奶香味，还有一点点青苹果的味道，是沈朦星的洗发香波味道。
沈朦星：“哥，你连吃带拿的，过分了。”
嘴上是在抨击商今阙，但是沈朦星知道，商今阙不生气了，他也不会告状了。
商今阙说：“你刚才说了，以后做什么都会报备？”
沈朦星：“嗯嗯！”
商今阙：“要说到做到。不然伊丽莎白的所有权将归属于我，并永久剥夺你的探视权。”
“我知道了！”沈朦星转而又可爱兮兮地说，“为了展现我认错的态度，今天，久违的妹妹陪伴系统上线，直到你完成工作！”
别看她嘴上说的好听，其实是如果回到房间看不到伊丽莎白，她会坐立难安，更别说睡觉了。在这里哪是陪商今阙，是在陪伊丽莎白。
商今阙：“我并不需要这种陪伴系统。”
沈朦星不把商今阙的拒绝放在眼里，她自顾自地决定了，来到了沙发旁边，双手撑着挪到了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玩起了手机。
商今阙没有再说什么了，讨论允不允许她在这的时间，会比她入睡所需用时久。
沈朦星对着手机得意地笑了一下。
看吧，虽然商今阙说了不行、不需要，但是他没有起来，把她连人跟轮椅一起推出门外，那么这件事情就是可以的。
“哥，我先帮你保护一会儿伊丽莎白呀？”
商今阙抬头，目光像无尽的海底。在沈朦星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他给了她。
沈朦星如愿抱上了伊丽莎白。
窗外是雨声，耳边是商今阙时不时响起的键盘声，夹杂偶尔的书页翻动，不规律地像是游戏里模拟的催人睡眠的白噪音。
沈朦星睡着了。
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果然跟他预料的一样，也就是十分钟的事情。商今阙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