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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卷之四 金平糖和蜂蜜蛋糕(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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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喘吁吁跑回道场,刚踩进门就和人撞了个满怀,险些跌倒在地。
被我撞上的人稳稳的拥住我,头顶微微一沉,宗次郎的声音闷闷传来,“如果面前是一堵墙,你也这么不要命的撞上来吗?”
我试图用一连串的无辜傻笑搪塞问题。
宗次郎放开我,忍俊不禁,“别担心,今天近藤师兄和源师兄外宿。”
我松了一口气,“早知道不这么急匆匆了,快进去看看我给你带的点心撞坏没有!”
回到自己的房间,随意往榻榻米上一坐,我把今天的“战利品”一件一件摆在宗次郎面前,口里念念有词,“蜂蜜蛋糕,抹茶大福,海苔煎饼,樱花饼,铜锣烧,还有羊羹,这个牛肉丸子有点冷了,稍后热一下再吃吧。”
宗次郎瞠目结舌哭笑不得的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各式点心,嘴角微微抽动,“你今天到底是逛庙会去了还是给我买吃的去了?”
“本来还想买金平糖,但是刚巧只剩最后一包,我就让给了一起逛庙会的男孩子。”我岔开话题道。
宗次郎不可置信的眯起眼睛,“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不是最怕接触小孩子的么?”
“你知道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乖的男孩子,”我趴在榻榻米上,捧脸道,“他看上去应该比我小两三岁,却是谈吐优雅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气,我猜你如果见到也一定会喜欢的。”
“哦?看来你很喜欢他嘛?”宗次郎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点点头。
“觉得他很特别?”
眨巴眨巴眼睛,再次点头。
宗次郎这个家伙很讨人喜欢,不仅周助老师和近藤夫人疼爱他,就连土方师兄的姐姐也会时常给他一些零用钱,而这个家伙受欢迎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爱笑。宗次郎开心的时候会笑,生气的时候还是会笑,这也就表示,并非任何时候他的笑容都绝对安全。
而现在,毫无疑问宗次郎的笑容正原因不明的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我突觉脊背发凉。是因为我没有买到金平糖吗?据我的了解宗次郎应该没有那么小气才对啊!
翻身而起抓过枕头抱在怀里歪着脑袋出神的瞪着天花板,我百思不得其解。过了好一会儿,宗次郎突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天外出授课的时候…”我扭过头正襟危坐,宗次郎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一个门生交给我的。”
迟疑着接过信,我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不禁调笑道,“你这个门生真有趣,字迹秀气如女子不说,还用香料?”
“因为那信是门生的妹妹写的。”宗次郎轻描淡写的抛出解释,我下意识的手一抖。
低头再次看了看手上散发着香味的东西,莫名觉得那香味有些…令我反感。女孩子?写给宗次郎?“难道是情书,啊哈哈。”我不自在的抓了抓头发,扯出一个别提有多不自然的干笑,内心蓦地一阵焦躁烦乱。
宗次郎点点头,气定神闲的看着我,面带微笑,我却如坐针毡,这感觉真不好,宗次郎那么优秀的家伙,有人喜欢他很正常,我一点儿也不惊讶,一点儿也不,可是……
我不开心!
“是个温柔漂亮的姑娘呢。”
“哈哈哈…”
“据说厨艺很精湛哟。”
“哈哈哈…”
“她约我下次一起去逛庙会呢。”
我实在是笑不动了,干笑好累的。听宗次郎的口气,似乎对那个女孩子颇有好感?那么他会接受邀请吗?
只是一起逛个庙会应该不要紧吧…
可要是他们玩的很开心,以后经常一起出去怎么办…
不过换个角度想,只要宗次郎开心,那不是也挺好的嘛!
如是想来,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你想去就去呗。”我掩唇轻笑。
有那么一瞬间,宗次郎的笑容似乎微不可查的僵了僵,但我坚信这只是我的错觉。疯了一下午还真有点累,我想我需要洗个澡解解乏,让自己清醒清醒。
一觉醒来,院子里的早樱竟悄无声息地开了几朵,零散稀疏,却粉嫩娇俏,可爱的紧。我站在樱树下,舒展双臂,闭上眼感受春日暖风拂面,陶醉在樱花恬淡温雅的清香里,心旷神怡。
道场里传来晨练弟子们干劲十足的吆喝声,我换上剑道服,提着木剑加入了他们。近藤老师今天依旧是笑容可掬,精神矍铄的状态,看到我来,还调侃我难得起这么早。
犹记得刚开始学习剑术的时候,每天五百次挥剑练习之后,我都会一动不动四仰八叉的在榻上躺好久,而现在,要做到这些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近藤老师十分重视基础功底,在做日常挥剑练习的时候,总会在众弟子当中穿来穿去,时而指点纠正,时而赞许表扬,时而谆谆教诲。近藤老师非常有耐心,两年来极少见他动怒,试卫馆门下有这么多的弟子,相信也与此脱不了干系。
宗次郎今天又是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这家伙的外出授课也越来越频繁,有时日沉西山才能见到宗次郎风尘仆仆的赶回来。不过,与近藤老师大相径庭的是,宗次郎这个今年刚刚拿到指南免许资格的师范大人教学的时候,平日里的温润如玉就会荡然无存,变得疾言厉色,耐心全无。我常常劝他,不要总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的弟子,那样太苛刻根本就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宗次郎嘴上应允的爽快,可授课的时候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久而久之,我便也由着他去了。
只是,我稍微有一点点,真的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同情他的学生们。
不过这么点同情在宗次郎“小辰啊你快点拿到免许陪我外出授课吧”的念叨下也化为一缕青烟随风飘散遍寻不得见了。
宗次郎,要我说多少次,不可能每个人都有你这般人神共愤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天分啊!
当我按住额头坚决向宗次郎提出抗议的时候,这只恶魔却冲我笑的倾倒众生,语气笃定,“没关系,小辰跟别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一定能做得到。”
我不得不为我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着接下来要更加努力不能辜负宗次郎的期待这个打死我也不愿意承认的可悲事实深深地默哀。当然,我更不会承认自己早起也是这个原因。
天然理心流从最初的切纸到最高等级的指南免许,一般说来需要二十年,而宗次郎却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说句失礼的话,若论资质,说不定连近藤师兄都得被他比下去。所以,要想和他比肩,简直无异于天方夜谭,但至少,我尽最大的努力不拖他后腿吧。
于是连日在道场挥汗如雨,一天当中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基本都在练习,或是和源师兄、近藤师兄过招,连宗次郎叫我出去买点心我都一口回绝。如此过了两个月,终于有一天,宗次郎忍不住夺下我手中的木剑,把还在做挥剑练习的我连拉带拽的拖进他的房间,重重关上门。
说实话我着实吓了一跳,他真的极少会如此粗暴。
“小辰你啊,这是在跟我过不去还是跟自己过不去?”又来了,宗次郎那个杀人不见血斩人不染刃的笑容,无论看多少次我都不寒而栗。
心虚气短的挠挠头,我抽动嘴角扯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我才没有跟谁过不去好不好…”
“是吗?你这么拼命不是跟谁过不去?那就是你想活活把自己累死?好让我从此以后都只能一个人吃点心,恩?”闯祸了,宗次郎好像真的生气了…
“我不是…”
“你只要照自己的步调来就好,无需拼命也能很快成就,弦绷得太紧只会断的更快,你又岂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之人?不过是对自己的资质没有自信罢了。还是说,你在跟我赌气?”
我用力摇摇头,斩钉截铁,“绝对没有!”糟糕,摇的太猛头有点晕。
宗次郎洞若观火的能力和他的剑术一样出神入化登峰造极,我在想什么他简直比我还一清二楚,所以对他撒谎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很早以前,我们就达成了互相之间绝不隐瞒的默契。
脑袋越来越沉,看来的确是我太过急于求成。疲劳过度的身体终究不堪重负,向我发出了抗议。站起身想回房间休息,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慌乱中我急忙抓住旁边宗次郎递过来的胳膊才得以保持平衡。
“来日方长,你已经很厉害了。”宗次郎反握住我的手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