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钻石》calls

2、破裂

　　当日晚上，郑寄煊享受了美味佳肴。这一下午他下载了所有需要的软件，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地网上冲浪。
　　管家说中国人都用这个软件……给自己起个网名，就叫“这个很长很长的名字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的”。
　　刚敲完最后一个字，他突然感觉到太阳穴上冰冷的触感。

　　卧槽。
　　表面上他维持住淡定，说道：“你怎么持枪进来的？”
　　没得到回答，他继续说道：“我真的失忆了，大哥。我是小寄，大寄虽然据说是个神经病，但是那怎么说也是我，所以你要杀我我毫无怨言。”
　　“但是你能告诉我你认不认识这个人不？求你了。”手机上是男人的照片，郑寄煊给旁边的人看，期待地想这人说不定认识。毕竟心理医生什么的，不都是最懂的人吗？

　　身旁那人沉默半晌，声音难以置信：“你把他给忘了？你怎么了？”
　　他放下枪，郑寄煊看到年轻的医生，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后面是错愕的眼神。
　　“难道不是我该问医生您吗？”郑寄煊反问，把枪轻松地夺了过来。

　　“没有子弹。”缓过神来，医生说道，“怎么可能有，空壳子，看你的反应的。你不只是失忆，我初步判断你人格分裂了。”
　　郑寄煊把玩着枪，盯着医生看。
　　“您诊断得好随意。”憋出了这句话。
　　斯文儒雅的医生翻了个白眼：“你管你自己叫大小寄，连梦情都不记得，管我叫大哥，还会求我，我要不是个唯物主义，我都要怀疑你被夺舍了。”
　　“不好意思，夺舍是什么？”
　　“你还会不好意思！？”医生没有专业素养地高声道。

　　“等会，医生，所以这个人真的是我的对象吗？”发现盲点，郑寄煊雀跃地问道。
　　医生将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不善地说道：“曾经是。”

　　我、就、知、道！
　　等会，“曾经”是什么意思！

　　用目光洞悉了郑寄煊的问题，医生毫无怜悯地说：“你把他甩了，甩得很惨，这事闹得不小，差点出人命。您俩大概老死也不相往来了吧。”
　　晴天霹雳。
　　郑寄煊的帅脸恍惚了，他抱头说道：“瓦达西听不懂一些中国话。”
　　“……”你真的很像被夺舍了。
　　医生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管家，管家一副“我也被雷到好多次了”的表情。

　　……
　　医生告诉了管家郑寄煊的情况，管家切换成一脸“意料之内”的表情。郑寄煊觉得人生真特么无望。但是我好不容易心动一次，就不给我翻身的机会么？
　　“医生您留步！”下定决心的郑寄煊说道：“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想……”
　　“你想和他重新开始？医生不客气地打断他，“你最好不要。尽管你觉得你是你，和以前的你完全没关系，性格记忆完全不同，但是你的身体犯下的罪行，做过的一切，都是失忆无法抹去的。我认为你再去找他只会给你们两人徒增伤痕。”
　　“……”
　　“你没资格向他道歉，郑寄煊。”

　　郑寄煊没有松口，仍然道：“如果你有，就给我。”
　　“要强迫么？”医生冷冷地说道。管家在一旁，没有动静。

　　“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是真不怕死啊。”郑寄煊突然道。

　　话音如刀，医生心中警铃大作，忽然有如坠冰窟之感，但强迫自己稳下心神后，注视着郑寄煊的眼瞳深处——他没有恢复记忆。
　　郑寄煊也就口嗨威胁一下，心想你不说就算了我能怎么强迫你，但是仍然争取了最后一下：“我不会去见他，只会当一个陌生人找他聊聊天……我这失忆是病吧？得去治疗吧？逃避的话不就更严重了？”
　　医生叹气。

　　“作为医生的角度，我完全不建议你联系他。但从个人，我更愿意看你这个人渣被他折磨。”说着残酷的话语，他留下了那人的信息与联系方式。

　　医生离开了，郑寄煊想，这个人真敢啊，应该是和原来的大寄关系不错吧。毕竟嘛，像我这种人，很难有交心的信任的。

　　……顾弈河。
　　咀嚼着那个名字，郑寄煊满心欢喜又满心沉重。看来我的确是个人渣。
　　但我还是要追他。
　　奇怪的笃定。他站在落地窗前，和自己的倒影对视，看到玻璃上的他这样坚决地说道。

　　---

　　深夜，洛杉矶一处酒店。
　　西装革履的男人揉着眼睛关上房门，脱下层层叠叠的衣服洗澡。今天不是很顺利，客户不喜欢他们的方案，理由是没有新意。热气蒸腾间洗去了疲惫。
　　本来准备入睡，手机却响了起来。
　　“‘这个很长很长的名字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的’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顾弈河有些好笑，居然能起这么长的名字吗。他点击了通过。这个号码是只有一些身边人知道的私人号，所以这么晚了，应该是有事情。

　　这个很长很长的名字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的：你好！[开心]
　　Gu：你好。有事吗？

　　“是这样的，学长，我是您下一届的，听说您最近在创业，一定很辛苦吧。”
　　忐忑地发出去，小寄开始期待那边的回复。这样开头简直天衣无缝。
　　手机震动得他手臂发麻，匆忙打开一看：
　　Gu：美国这边现在是深夜，所以抱歉
　　Gu：改天再聊吧

　　郑寄煊看手机时间，突然发现已经快第二天了！自己只是上网查了一圈应该怎么讨人欢心而已。
　　但是不解释的话，他就变成完全不计算时差的自私鬼了。
　　这个很长很长的名字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的：抱歉学长！其实我也在美国啦，刚拿到您的联系方式，太兴奋了就加了。没想到您真的通过了！

　　自己要创业的事实也不是秘密，顾弈河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自己真的需要睡了。他没必要在深夜陪陌生人聊天，不必对每个人客客气气，不必原谅每个人——那个人全心全意地教他，要学会狠心，该拒绝的时候赶紧拒绝。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他熬夜。
　　他皱眉，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就断绝关系的人。他把那人赶出脑海，因为一旦起了思念的头，他就会在自我厌恶中痛不欲生。那是没有尽头的谜题。
　　所以现在，晚安。

　　没有等到回复，郑寄煊睡了过去，不到五个小时又醒了。

　　管家也醒了，联系阿姨来做早餐。
　　“我有什么任务么？”郑寄煊问他，“就是，要处理的文件什么的。”
　　管家说道：“今天没有。”

　　想了很久，郑寄煊道：“那个，能不能，告诉我一下顾先生的动向？”
　　“没问题。”管家回答得很轻易。

　　郑寄煊想他知道我查他不会生气吧，可我真的很需要知道他在哪里下一步要去干什么。这不是监视，只是，嗯，亿万富翁的基操而已。
　　“等等，算了吧。”郑寄煊最后道，“给我们彼此留下空间......毕竟距离产生美。”我不想让他讨厌我，悄悄地补充。
　　管家没有提出看法，公事公办地点头，这个态度让他松了一口气。

　　郑寄煊早饭后给医生发：我不想监视他，但怎么能了解他在干什么？
　　又补充：当个网友治愈他行吗？

　　医生：哟。
　　医生：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你自己存款后面几个零？你要当最卑微的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舔狗？
　　医生：我只是略微表示一下对有钱人的不满而已，别往心里去，舔狗也很可爱。
　　郑寄煊无语，敲道：他知道我家有矿嘛
　　医生：不清楚。但你家有矿这事，按照我对你的了解，你是不会傻到告诉别人的。我都不知道具体什么矿。

　　郑寄煊关上手机。想着这个点他一定开始忙了，忙一天，又晚上了，也不能去打扰他。
　　久而久之就会把他删了……那就彻底完了。

　　他搓搓脸，打算振作起来，跑到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突发奇想，把手往枕头底下一探——没有东西。侧头看到床头柜，一瞬间想自己翻别人东西不好吧，床头柜发现了尴尬的东西怎么办，又意识到这是自己柜子。

　　第一层里面是一本日记。日期只有最近几个月，内容有时候极简略，有时候很详细。

　　第二层是一本电话簿。

　　他先看稍显薄的电话簿，是一群自己不知道的名字，没有那个“顾弈河”，恐怕那个人的电话号码没必要被记下来吧。看到了医生的真名“汪裁”。其他的名字，郑寄煊合理猜测是各种大佬和黑暗组织。
　　自己失忆应该会带去很多困扰吧，幸好自己原来有记日记的习惯。
　　带着一点忐忑，他关上卧室门，倚着床头开始读日记。

　　2.4

　　医生告诉我可以尝试继续写日记。我觉得他有时候不是在治疗我的心理问题，是在让我惩罚我自己。
　　他去美国了，我才知道。昨天乘飞机，今早到了这里。之前的日记就扔在那里吧。
　　我为什么还要跟着他来到这里？我没有理由再出现在他面前，在他面前我一直是家世清白的搞投资的小少爷，除了钱之外什么都没有。其实我还有很多很多钻石，遇到他后甚至有了爱，前者不变，后者刚刚碎裂。
　　如此贫瘠，并且清楚自己的罪恶。我不后悔做过的一切，我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完全不夸张的恶徒。就算在自己的笔记中也不会承认自己的脆弱。我要继续缠在他身边，他用多么厌恶的眼神看我，都没有关系，因为他仍然是最爱我的人，所以他永远会原谅我。
　　我如此笃定，即使那种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会因为它而痛苦一生，他就是那样的人。
　　他正直善良，和他的狗娘养的父母截然不同，他是我的神明，能够宽恕我的一切。
　　只要我可以待在他身边。
　　.......
　　2.7
　　他要创业。
　　.......
　　2.9
　　那群人真的好烦。但让他们死的很惨的话，他不就少了客户么。
　　.......
　　2.18
　　我去见了他，他恨我。
　　我下跪请求他原谅我，问他还有没有一点爱我。他让我滚。
　　我第一次听见他说脏话，是让我滚。
　　.......
　　2.25
　　他新硎初试，我只能尽力让他做得顺利一些。
　　能不能不要露出那样厌恶的眼神，求你了。
　　.......
　　3.2
　　今天。阴天。我去处理了顾家剩下的恰好躲在美国的渣滓，他很快知道了，意料之内。
　　他没有找我。
　　.......
　　3.9
　　医生看了我的日记，说我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很差了。
　　我说让他过来，我立马变好。
　　他看着我，仍然欠揍地说不可能。
　　我说我是个坏人有那么难以接受吗？为什么好人不能够喜欢坏人呢。就算我接近他是别有用心，利用他搞垮了他全家的□□和精神，他不能接受我吗。坏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呢？
　　医生说你异想天开。而且他最恨的不是你复仇，而是你欺骗他，还羞辱了他。
　　......

　　郑寄煊在一脸wtf的状态下看完了这本日记。

　　大寄是个神经病……而且病入膏肓……

　　关键已经在求复合中了！但是tnnd失败了！今天六月五号，追了几个月了，没有成功……

　　他无能狂怒：我还能he？？？

　　但是最起码从这本日记里，他得到了一些姓名和基本的信息，以后伪装大寄应该也没有问题。日记里大寄都是主动找什么黑暗组织，黑暗组织才会出现的，所以应该不会有黑暗组织主动找到他吧。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终于磕到了头，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望着头顶。

　　快点把记忆还给我吧，上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