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道》琴挑

2、神童

　　沈楠桢曾是个神童。
　　什么是神童？
　　沈家隔壁邻居李大婶的小孙子，上了小学二年级算1+2还得掰手指头，而三岁的沈楠桢已经把三字经唐诗三百首倒背如流了，这就叫神童。
　　用沈楠桢的大律师老妈的话来讲，低于十二岁的儿童若精神异于常人方可称得上神童，年满十八的成人还精神异于常人的，就不能当作神童看待了，只能叫做天山童姥。
　　很不幸，李大婶的小孙子便是后者，因为天生智障，十八岁还呆在启智小学里，整天叉着手指算1+2等于三还是等于四，比他小六岁的沈楠桢却已经连跳五级，上了北京最好的高中北京四中。
　　三年后，他遵从老妈的意愿，如愿考入北大法学院，成为当时轰动全城的天才少年。
　　那时的沈楠桢只有十五岁，英俊、早熟、忧郁、叛逆、孤僻而神秘，这样一个另类的天才少年，成为风靡一时，令无数少男少女倾心崇拜的金牌偶像。
　　两年后他本硕连读，两年后硕博连读，又两年后，二十一岁的沈楠桢博士毕业。
　　这时，上帝与这位少年得志的天才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与往昔的旖旎风光相比，沈楠桢的境遇却一落千丈：他面临着任何人包括自己也绝不曾想到的失业危机。
　　这样一个天才，怎么会找不到饭碗呢？
　　所谓：“高处不胜寒”。
　　留校不能，因为留校名额被校长他小舅子利用关系卖给了别人。
　　在其它高校任教不行，因为这几年法律人才多得出奇，水满则溢，学校人员已经严重超编。
　　在中小学任教更不行，人家惧怕他博士头衔，尤其是管科研和人事的校长，一见二十一岁的博士，早做好了一百分战斗准备，生怕招进来后抢了自己风头，砸了自己饭碗，结果以该人才自身素质与招聘岗位存在严重位差为由，面试后就没了消息，其实说白了是个很简单的道理，沈楠桢是一片浩瀚汪洋，怎奈对方只是一块一亩三分地儿的鱼塘，海如果非要灌进鱼塘里，那鱼塘里的鱼不都死光光了？
　　出国不行，老妈往死里反对，对于长期在国外工作的老妈来说，在国内的儿子就是她愿意回来的根，根都不在了，她完全没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理由。
　　做律师更不成，因为北京几乎每间稍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招聘的律师，都需要从业经验至少五年以上，并有过多次成功案例的老律师，而沈楠桢除了成绩优异和帮李大婶的小孙子因为吃过期饭菜导致肠胃炎一事，跟启智学校食堂打了一个小官司外，没接过任何大案。
　　于是，投递出的几十份简历石沉大海，在极度失望和沮丧下，他极为不情愿地打了一个越洋电话给远在美国夏威夷岛度假的老妈：
　　“妈，你在干什么呢？”沈楠桢皆力保持一颗平常心，好不让母亲发现自己的失落。
　　蒋仪萍托着一杯红葡萄酒，穿着精心准备的真丝睡袍，慵懒地歪倒在假日酒店高级客房的大床上，陶醉地盯着面前脱得精光的土著男子，声音低沉而具金属质感：
　　“亲爱的神童儿子，妈妈在动物园里看猩猩呢。”
　　沈楠桢讨厌被蒋仪萍称呼神童，不高兴地问道：“夏威夷也有动物园？”
　　酒不醉人人自醉，蒋仪萍两腮两坨儿胭脂红，熏熏然笑道：“嗬嗬嗬，我可爱的儿子，有人的地方当然就有动物，就像有人的地方一定有我们律师一样，嗬嗬嗬~~”
　　沈楠桢一向鄙视老妈异于正常妇女的生活作风，对她这个对自我的职业形象进行夸张诋毁的比喻嗤之以鼻：
　　“妈，你正经点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蒋仪萍色迷迷地盯着土著男子硕大的下半身，咽着口水说：
　　“神童儿子，想你老妈我了？可惜本大律师正处于海外休假期间，亲人和当事人勿扰，至于归还期嘛。。。暂不做考虑！”
　　“妈我——
　　沈楠桢本打算动用老妈的关系为自己谋条出路，怎奈自尊心和争强心作祟，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怎么说呢？说自己博士毕业找不到工作？这样的事实摆在从小便把自己奉为神童的老妈面前，根本就是伪证，她不会相信的，何况，就算她相信，要自己低头求她帮忙，比饿死街头还让他难过一万倍。
　　于是他想了又想，还是放弃了初衷：
　　“妈，我想你了，早点回来吧。”
　　“不行啊桢桢，妈妈还没享受完呢，这里水美天蓝人更靓，我才待了三个月，哪够呢？。。。
　　“三个月还不够你享受？”沈楠桢喊了起来。
　　“够够，好儿子，挂了吧啊，我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反正你也不用我担心对吧？”
　　“妈。。。”
　　还不等沈楠桢说完，蒋仪萍就忙不迭地挂断电话。
　　她眯起一双桃花眼抿了一口酒，暗自赞叹着异域猛男雄健的体魄，同时用大脑飞快计算着对方各处肌肉所占全身肌肉量的比例：
　　斜方肌8%，背阔肌8%，胸大肌。。。不得了，18%，三角肌更厉害，20%，肱二头肌，10%。。。腹肌，每块4%，一共32%。。。呃呃呃，臀肌臀肌，？？？%
　　“电脑”再也算不下去，此时色欲早已战胜了理智，肾上腺素迅速分泌，她不自觉地翘起了光滑如玉的小脚伸到猛男面前，做邀请之姿：
　　“honey，come on!”
　　猛男绽开比夏威夷暖风还柔软的笑容，弯起比夏威夷晴空还蔚蓝的蓝眼睛朝蒋仪萍慢慢走来，向她伸出古铜色的犹如夏威夷泥土般诱人的手臂，抓起她的小脚含在嘴里轻轻地咬，蒋仪萍登时骨酥肉软，再无法自抑，一口干掉葡萄酒，猛地把男子拽入怀中，狂吻了起来。。。

　　那边厢蒋仪萍沉醉在温柔乡里，这边厢沈楠桢却无所事事地跑到阳台上向外张望——
　　或许是他的视力太好了，相隔二十米对面六楼的一间居室里，一对小夫妻半掩着窗帘滚在床上赤身裸体地做爱画面，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小夫妻久别重逢，深以为大白天的，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没人会犯偷窥癖朝自己家里张望，所以丈夫一进家门就心急火燎地拉着妻子亲热，性急之下连窗帘也没拉严实，结果被纯情少男加无业游民沈楠桢意外窥见私密，以自我牺牲的惨烈方式为他传授了一堂淋漓尽致的性教育课，惹得对房事一窍不通的天才瞠目结舌，鼻血横流。
　　小夫妻的代价是惨痛的，但天才也好不到哪里，心头的小鹿横冲直撞着，沈楠桢六神无主，跌跌撞撞地从阳台跑进来，一头扎进书房再不敢出来。
　　把书房的所有窗门紧锁窗帘紧拉，严防死守一切洪水猛兽的侵袭。
　　半天方稳定了心神，他打开了电脑，进入了www.51job.com前程无忧，上网投递简历。

　　翻看了半天，浏览多家招聘启事，低的看不上眼，高的又触动了硬伤：没实践经验。
　　他点来点去，看了又看，意外翻到了一条颇有个性的招聘启示：

　　想找免费学校受教育的勿投，想找伏明霞脚下那块板子的勿投，
　　硕士学历以上的免谈，我们这儿小庙容不下那么大佛，省得您脑袋碰到天花板。
　　可以不讲普通话，但必须会纯正京骂，欢迎懂英语日语俄语法语西班牙语阿拉伯语等多国语言的朋友加入，就算不会起码您得精通两门以上方言，方言最好有一门为粤语。
　　品正貌端，精力充沛，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要求多了，其实您只要是身心健康的一般人就行。
　　性子不能太独，多少有点团队精神吧，有强烈的成功欲那就更了得了。
　　最好为男性，但谢绝同性恋。
　　对了，公司简单介绍一下：人间道律师事务所，干什么的不用介绍了吧，是专业的都清楚。有意者请联系：韩先生。
　　电话：********
　　地址：#########
　　欢迎上网上门上赶子投简历，非诚勿扰。

　　看完后沈楠桢已经爬不起来了，瘫在电脑旁好一顿大笑。
　　笑过之后他郑重考虑了一下，决定申请这个职位。

　　之后也不知怎地他心安了不少，哼着小曲打开电视机，电视里正播放日本动画片机器猫，机器猫从口袋里掏出一架时空穿梭机，载着康夫穿梭到了幕府时代历险。
　　沈楠桢痴痴地盯着，幻想着如果自己也有架时空穿梭机，一定要去宋朝会会包青天，向包老爷学学审案，向展小猫学学查案。
　　后来他睡着了，迷迷瞪瞪听到电话响，电话里的声音拥有基督山伯爵一样复仇式的沉重嗓音，既不问候也不称呼沈楠桢的大名，直接就让他下午到人间道律师事务所面试：
　　“三点准时到人间道律师事务所面试。”
　　沈楠桢犹在梦中，一时还没想起来出处：
　　“人间道？”
　　对方有些恼火：
　　“小笨蛋，你上午投的简历下午就忘了？
　　沈楠桢仔细在脑中搜索，因为投递了太多简历，还真是想不起来：
　　“您告诉我地址吧，我一定准时到。”
　　“那就到yyy区xxx街ooo号来。”
　　沈楠桢忙问：“请问我该找哪位？”
　　“韩载道！”
　　电话那头韩载道不耐烦地吼道，对这位第一千零一位即将来面试自己助手的二十一岁的博士颇有些嫌恶，只是已经得罪了太多的面试者，可选择的对象寥寥无几了，他不得不放宽硕士学历以上免谈的要求，无意中对这个拥有名校博士头衔，却跑到网上胡乱投递这种低级职位的小子产生了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沈楠桢感觉到了对方的乖戾，小心翼翼地道了别，放下电话就开始准备面试材料。
　　两点钟他准时出门，坐2路汽车直奔人间道律师事务所。

作者有话说

　　计算失误，博士毕业后沈楠桢应该是二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