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道》琴挑

1、小城大爱之番外

　　司徒霄对皇甫良说：你是我的无价之宝。
　　确实，失去一切财富的司徒霄变得一无所有，但失去财富之后他才真正懂得，其实自己一直都很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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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初夏。
　　正是兰花开好时。
　　当皇甫良走进天宝胡同81号那座文物级四合院时，司徒霄正背坐在轮椅上捧住一盆白色兰花，专心用喷壶往花冠上洒水。
　　水珠细密轻盈，在空气里结成一片水雾漫荡，在他脚旁，静卧着一只通体黄金色的长毛猎犬，眯紧双目仰起那颗硕大的头颅，慵懒地沐浴在阳光下光闪闪的水雾里。
　　猎犬的感知能力非凡，但此犬非一般猎犬所比，嗅觉和知觉都迟钝到家，直到皇甫良离自己咫尺三步，它才慢吞吞地扭过头来，眦起白森森的利牙冲皇甫良咧嘴憨笑，然后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继续眯起眼睛在水雾中向圣灵圣母祈祷：主啊，请赐予我骨头和力量吧，阿门。
　　皇甫良见此犬无意着力于看家护主之道，忽略了来到司徒霄身后，仔细端详他手里的那盆兰花。
　　此兰花名曰蝴蝶兰，玉白花瓣，弯曲回旋成蝴蝶展翼之姿，血色花蕊，淬点于蝶翼交错之心，茎细短，有三株植于泥土中，花叶碧绿椭圆。每株兰花都串满大小均等的七、八朵蝶冠，彼此交错成“三”字形，如三行落落蝶舞，浮沉于碧海晴天之间，花影暗香之处。
　　皇甫良立时想到古词《蝶恋花》，其中几行著名：“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再看那片绛血花蕊，星星点点，仿佛美人玉面上半掩朱唇的丹蔻，笑语不闻，欲说还休。
　　他眼馋了。
　　在四合院里养花养草养狗养猫养鱼养鸟养生养道，那是皇宫贵胄才受用得了的奢侈闲日，何况这四合院看似不起眼，实则清代遗屋，价值不菲。
　　皇甫良恨得牙根痒痒，枉自己万里奔波横飞欧亚大陆，这厮倒在此落得逍遥。
　　司徒霄在沈楠桢的力助下，得到了无限期的居住权，当起了贫民王爷，果然是自在。
　　“这花。。。叫蝴蝶兰吧？”
　　皇甫良把目光移向司徒霄耳后，鬓发已现霜染之白，脖颈皮肤平滑无皱，却有晒红之色，延伸至衬衫内里，头微侧，并不见鼻目。
　　闻言，司徒霄脊背一颤。
　　“识货！这盆是去年国际花卉展销会，一位故交送我的极品蝴蝶兰。本来有八株，可惜我不精花道，它又水土不服，死了大半，只留下这三株，能活过夏天就是奇迹了。”
　　皇甫良微微一笑：“兰花喜湿热畏寒，又怕阳光暴晒，北京的气候太干光照太强，要养蝴蝶兰，非得搭个花棚不可。兰花的饲养法我倒略知一二...这样吧，如果你愿意，不如把它转让给我，随便你开价。”
　　椅轮被旋动，灵巧地在原地转过１８０度，司徒霄直勾勾地盯着皇甫良，好似寒潭，冷冷地说：
　　“此花天价。”
　　多年后的意外重逢，并没有让司徒霄情难自控和涕泪滂沱，皇甫良大大地失望了，甚至愤懑不平，本是抱着半幸灾半乐祸的不良心态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企图以这种方式作为试金石，怎奈石头被对方反砸了回来，自己倒被击中了。
　　司徒霄善惯的出其不意让他不得不谨慎小心了。
　　皇甫良抱起手臂摸着鼻子，斜睨着油布下的那双看似完好无缺的双腿，努力揣摩它是否真的不能再动了，也许对方也模仿起了‘纵横四海’里发哥的那套骗术，不仅骗过了敌人，还骗过了自己人，也说不定沈楠桢与他合伙，上演了这场骗术，以博悲悯，让他不辞辛苦地从大洋彼岸飞奔而来。
　　几分钟过去了，司徒霄仍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丝毫不现感情崩溃之势。
　　皇甫良不得不再出招，把目标转向了他身旁的那只狗。
　　他眯起双眼，笑眯眯地朝金毛猎犬挥了挥手，本意只待引起小狗的注意，可是这时，奇迹发生了，金毛猎犬的反应竟大出他意外，一改素日懒惰作风，一颗红心四手准备地嗷嗷大叫着朝组织撒丫子大步奔来。
　　皇甫良本就喜欢狼科动物，或许是本性使然，天生就具有亲近的本能。他蹲下身抱住狗小兵一顿揉搓，狗皮温实狗毛柔软极富手感，狗小兵呜呜低鸣，拖着粘稠的口水，亲昵地往皇祖宗怀里拱。
　　“呵呵，这狗与我有缘，好像与我相识。。。这样吧，既然兰花无价，就把狗让给我，你随便开价。”
　　狗正甩开红舌头狂吻皇甫良的脸。
　　司徒霄明明怒火中烧，脸色极度阴沉，却伪装世外隐士，一副暗洒闲抛的闲情逸致，笑道：
　　“此狗天价。”
　　“死鬼！”皇甫良暗骂道。
　　他定了定神，假装叹着气，放开猎犬站了起来，环看着四合院周，寻觅了一阵，忽然眼睛一亮，计从心来：
　　“这院子极好，是文物级别的了，集观赏与休闲于一体，又可寓教于乐，不知是租的还是买的？”
　　“租的。”
　　“租金多少？”
　　“不知道。”
　　“不知道？”
　　“街道救济三无人员，所以免租。”
　　“什么三无？”
　　“无房无腿无老婆。”
　　“这算哪项法律规定的三无？”
　　“你甭管，反正不是我的，但我有无限期居住权。”
　　“不如把这院子让给我，我多付你租金，你搬走，找个更好的地方，还能赚点生活费。”
　　司徒霄仰起头，撇了撇嘴：
　　“爷们儿打算给多少？”
　　皇甫良说：“你开价，只要我承受得起。”
　　司徒霄上下仔细打量皇甫良，见他衣着朴素，便故意哼哼两声，露出不屑的表情问：
　　“天价你买得起吗?”
　　皇甫良气道：“怎么什么在你这里都卖天价？”
　　司徒霄慢条斯理地说：“对于我来说，它们就值天价，爷们儿还看着什么好？说说看。”
　　他边说边热辣辣地盯着皇甫良。
　　皇甫良怒火中烧，穷图匕现，撸胳膊挽袖子端起打虎架势，扯掉眼镜对上那目光，恶狠狠地瞪住司徒宵。
　　四下里，一片肃静。
　　空气里，却呲呲地冒着火花。
　　两人的眼神儿在空气中交锋了半天，不知烧焦了多少过路虫虫，皇甫良突然冷笑一下，戴上眼镜转身朝门口走去：
　　“既然是天价，兄弟还是好好守一辈子吧，在下就告辞了。”
　　他朝后摆摆手，这招叫，以退为进——你不是装吗，人走了我看你还跟谁装？
　　“在下等等——”
　　司徒霄情急之下自觉玩得过火了，飞快地向金毛猎犬瞪眼睛努嘴巴，金毛猎犬呆愣着瞧着它，半天不动，司徒霄气愤，捡起地上的石块朝它丢过去，正砸中狗头，低声咒骂道：
　　“狗奴才发什么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还不快快追上！”
　　素日恃宠而骄，金毛哪曾被这样对待？立刻与司徒霄叫起板来，反朝主人低吼挑衅。
　　司徒霄一见不妙，立刻丢了根肉骨头过去，金毛低头嗅了嗅，货真价实的骨头，这才叼到老窝藏起来，然后训练有素地追到皇甫良身后见缝插爪，皇甫良已经走到门口儿开门了，硬是让它连咬带拖的给拽了回来。
　　金毛猎犬全名金毛巡回猎犬，属大型犬，性格温顺力量却大，不喜叫，不善看家护院，常与窃贼同流合污自盗家门，智商极高，所有犬类里名列第四，尤其擅长察言观色。在出狱后的半年里，司徒霄把它精心培育成一名优秀的合伙人，给它起了一个很贴切的名字：走狗。并且让它每日欣赏皇甫良影集一千零一遍，认图识人，谆谆教导曰：这是你妈妈，我是你爸爸。因此不难理解，为何走狗初见皇甫良，竟亲如一家？啊呀呀，所谓的有缘千里来相会，都是胡扯。记得有部广告，爸爸把给妈妈买的钻石项链放在儿子手里，妈妈一进来儿子就本能朝妈妈伸手，妈妈看见钻石眼开，立刻感动涕泪，一家三口幸福相拥。
　　唉，其实妈妈上当了，皇甫良上当了，不过妈妈是心甘情愿地上当，皇甫良？恐怕也是。
　　司徒霄见火候差不多了，使出最后杀手锏，对着皇甫良动容告白：
　　“我说它们天价，不是不卖的意思，只要有人愿意以天价的东西交换就免费赠送。”
　　皇甫良咳道：“都交换了还叫免费赠送？”
　　司徒霄解释道：“关键是附赠品的价值。只要你有天价之宝，我保证让你换得物超所值。”
　　皇甫良幽幽地问：“我哪里有天价之宝？你以为这是‘夺宝奇兵’吗？”
　　他客串电影上了瘾，在英国工作期间，常利用业余时间当群众演员，所以一动脑袋瓜子，都是中外各色影片。
　　司徒霄旋动轮椅上前，暗地里使了眼色给走狗，走狗瞬间闪狗，然后司徒霄伸出左手试探着要去握皇甫良的手指，皇甫良激灵着倒退一大步，司徒霄心中一凉：
　　“这院子里的一切虽然天价，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它们就都是你的了。”
　　皇甫良慢慢转过身，冷冷道：
　　“什么条件？”
　　司徒霄嘻嘻一笑，说：“只要你答应赡养老人家，这里就都归你了。”
　　“老人？这里还有老人？”皇甫良朝四周看了看，并没见第三者。
　　司徒霄自嘲地笑笑，指了指自己：
　　“老人在此，嘿嘿，只要你答应赡养我，并让我留住，这里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一人一狗一树一院。。。一切就都归你，任你支配。”
　　皇甫良呆了呆，忽如一夜春风吹，千桃万李朵朵开，他边笑着边绕到司徒霄身后，俯下身子圈起手臂箍紧那脖颈，温柔地在他耳边低笑道：
　　“你这个。。。骗子！”
　　然后他发狠对准司徒宵裸露的颈间皮肤咬了下去。
　　司徒宵痛得哇哇大叫。
　　然后，他们缠绵地，吻。。。

　　后来他们养了许多许多狗，有德牧、萨莫、松狮、哈士奇、拉拉、比熊、贵宾。。。。。。每日这些犬只狼狈为奸，不是在院子玩逮帮逮，就是在走狗的带领下集体出宫郊游。并且每到发情之季，公狗们不顾爹妈的强烈反对把附近众多正值豆寇的狗小姐们诱骗上门，性生活淫乱，祸害了不少良家妇狗，结果私生狗泛滥成灾，母狗主人频繁上门声讨。
　　在皇甫良和司徒霄的通力合作下，儿子们不敢再往家里领人，又不能随意出去拈花惹草，心理扭曲生理变异，竟玩儿起了ＢＬ，一对一对地腻在一起，连司徒霄最得意的走狗也和德牧镇日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那走狗凝视德牧的眼神崇拜而深情，把皇甫良看得鸡皮疙瘩搓了一麻袋，连忙找司徒霄商量该送出去配种的配种，结扎的结扎。
　　司徒霄把皇甫良放在自己的腿上，开着轮椅车在院子里兜风巡视，那一对一对的，的确恩爱得很。
　　皇甫良凶狠，轮椅路过水缸旁，一脚踹在松狮的大屁股上，松狮正偷吻贵宾，一跟头栽了个趔趄，啃了满嘴泥，恶狠狠地血红了眼冲皇甫良咆哮。
　　路过哈士奇和萨莫一对，萨莫竟抻长脖子跟哈哈学狼叫，结果学成了猫叫。
　　路过比熊和拉拉一对，比熊正抬起前爪挠拉拉头上的毛，试图把拉拉搞成跟自己一样的爆炸式发型。可惜拉拉的毛太短，比熊却不屈不挠，不顾拉拉跪地求饶，直把拉拉变光头。
　　。。。。。。
　　最后回到德牧和走狗那里，走狗更绝，伪装成传说中的狈骑在德牧背上，一边撒娇一边趴在德牧耳边呢喃：“亲爱的，我给你讲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作‘司马光~~砸缸~~’。。。”
　　这是一个多么“大同”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受不了了！！”
　　皇甫良抓狂，险些崩溃。
　　司徒霄耐心劝道：“这有什么不好？现在婚恋自由，人可管不着狗的事儿。你把它们圈起来，又没有个母的阴阳调和，这帮狼崽子血气方刚的，只好互相解决了。皇甫大律师，没有哪条法律规定，狗不可以同性恋吧？何况他妈啊，你没忘了他爸就是这么把你搞到手的吧，所谓狗如其主，它们也是有样学样，我说不如咱们就从了儿子们，彻底达到‘天下大同’之纯高境界。。。”
　　“放屁！什么‘天下大同’？”
　　“嘿嘿嘿——”
　　司徒霄一脸淫笑，趁皇甫亮沮丧之机，不知不觉行至卧房门口，撞开房门就要往里开，皇甫良这方惊觉上了狗当，想再撤也难了，身体被司徒霄牢牢固定在车上，眼睁睁地瞅着远处的大床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飞快地思考一个问题：床的功能有哪些。聊天、打牌、看电视、看报纸、养病、休息。。。当然，还有睡觉。对于两情相悦的情侣来说，只有一个功能：做爱。
　　还未等他想清楚，司徒霄把皇甫良推倒到床上深情凝视。
　　那目光是火热的，表情是神圣的，就像赶赴刑场的义士一样，决心似百炼钢般坚定，情感如绕指柔般绵延。
　　他情深款款向他求爱：
　　“知道吗，我决定爱你。。。一万年！”
　　皇甫良愣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嘲弄之意溢于言表：
　　“哈哈哈，司徒你这句。。。真他妈的土！”
　　司徒霄憋红了脸，积极性大受打击，耷拉着脑袋不语。
　　良久，皇甫良停止笑声，安静地望了一会儿司徒霄，然后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司徒霄美梦落空，自怨自怜，自嗟自叹。
　　一般被配偶拒绝后，雄性动物都会产生暴力倾向，司徒霄也不例外，顺手抓起床头的闹钟就要往墙上砸，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暗锁清脆的叩搭声，心脏猛地一跳，狂喜。
　　皇甫良靠着房门，戏谑地微笑着，目光却是脉脉温情，他抬腕看表，对乐翻了的司徒宵说：
　　“从现在开始：距离一万年只剩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十一个月零二十九天二十三小时五十八分三十秒，若想诺言兑现，你还要花费太多时间被困在这里。请问被告，你仍不后悔么？”
　　司徒霄激动地开车到他面前，把皇甫良一把横抱到身前，举起右手郑重发誓：
　　“是的法官大人，我不后悔——永不后悔！”

　　后来的后来，皇甫良去了沈楠桢的事务所，成了“人间道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之一。
　　无意之中，他快乐地发现了沈楠桢的秘密。。。。。。

　　自寻道向前找
　　自有人间道
　　水和山走了多少数不著
　　天不老保我家乡永远的好
　　看尽尽是青山
　　青山处处是雨箭风刀
　　故园路怎么是走不尽长路
　　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间道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与本文没太大关系，续《小城大爱》之番外，如果不喜，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