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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等你等到花儿也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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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接下几个案子,沈楠桢的聪明机敏和韩载道老道的经验配合起来竟天衣无缝。
争吵也是在所难免的,因为对案情的理解迥异而陷入僵局,可眼见着就山穷水尽了,两人一旦平心静气地坐下来重新翻案时,灵感仿佛刹那间诞生,柳暗花明,问题奇迹般的迎刃而解。
韩载道对沈楠桢的关心与体贴不被觉察地与日俱增着,依然会为对方烧可口的饭菜,关心冷暖,不遗余力地把毕生技艺倾囊相授。既为沈楠桢的飞速成长而欣慰,又为他的过度操劳而担忧。
沈楠桢不舍得花钱打的,案子千头万绪,又要跑法院,又要到各个部门调查取证,一天里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花费在路上,有时连午饭也要在公车上吃,饮食的不规律和过度劳累,使他患上了轻度的胃溃疡症。
韩载道心疼了。
从医院出来后他下定了决心,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为沈楠桢买一部车好方便办案。
这一段时间的积蓄加上蒋仪萍汇过来的一万块,他瞒着沈楠桢到汽车二手市场上转悠了一整天,花了三万块盘下一辆已经有八年车龄的白色北京2020吉普。这种部队专用的吉普车虽然样子不怎么样,但性能还不错,尤其扛造,要到郊区办案或跑山路最合适不过。
他把车子开回事务所楼下,兴奋地在小区里按喇叭,惹得住户们纷纷开窗探头,看热闹的看热闹,骂街的骂街,扔扔东西的扔东西。四面楚歌起,韩载道作霸王,死蹲阵地就是不停也不走,按了好半天了喇叭才发现沈楠桢并不在所里。
“小豆腐,跑哪儿去了?”他把腿翘在车子的方向盘上得瑟着,一边叼着烟一边在脑中幻想着沈楠桢看到车时诧异、惊喜、狂喜,然后不顾一切扑上来拥抱恩人的感人场面。
沈楠桢刚跑了趟法院往回赶,正碰到交通堵塞,公车又瘫痪在半路,塞得像鱼罐头的车内乌烟瘴气,再加上身心俱惫,脾气便看涨,没好气儿地对韩载道狮吼:
“还能在哪儿?公车上!我忙得像烤熟了的蚂蚱,你倒在外面逍遥了一天,我倒要问你跑到哪儿去了?”
烟头儿从韩载道的嘴巴里被震落到地上,韩载道连忙拿开手机,心想这小子跟他妈的坏脾气有的一拼,吼起来简直就是海啸级别的,不把自己淹了才怪。
“哎,你气什么啊?我这不是出门儿办事而去了嘛。。。小豆腐,先别回家,到事务所来,我有东西给你看。好东西。”
“什么东西?”
“好东西,你来就知道了。”
刚放下电话,正巧破烂王张大全从此地叮当飘过,对吉普甚感兴趣:
“老韩,改天要是卖破烂儿,一定喊我来收这车啊!”
韩载道怒目相向:“妈的这车是我刚买的!收你个头!”
放下电话后,沈楠桢却没什么好心情,身后一个特大号肥臀紧紧地顶在自己的腰眼儿上,让他动弹不得,回头怒视,却见一张填满五颜六色浓彩的大饼脸也朝自己同样怒视,沈楠桢脸一抽筋,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来:“小姐,您能往旁边挪挪吗?我这透不过气了。”
“嗯嗯!好好!”肥女一见是帅哥,马上人工堆砌满脸的假花儿,忙不迭地开动全身挽救帅哥性命。
谁知她不动则已,一动起来犹如愚公移山,整座身躯的脂肪统统向沈楠桢的腰背腿压来,还在上面滚碾,沈楠桢只觉五脏六腑仿佛都要呕出来,连忙招呼肥女停止运动:
“小姐,可以了,呵呵,还是不劳您动了,我撑得住。”
肥女乖乖纹丝不动,保持静止。心中春心荡漾,窃喜着自己修了哪辈子的福分,能与这么个大帅哥在这么个场合下这么亲密地接触。
“帅哥,贵姓啊?干什么的?住哪儿?你我如此有缘,何不携手并肩?留个电话吧。。。”肥女得寸进尺,悄声在沈楠桢耳边喷着热呼呼地鼻息,卯足了力气妄想钓大鱼,“我叫韩小媚儿,这是我的名片。”肥女艰难地掏出一张名片塞到沈楠桢裤袋里。
沈楠桢倒吸一口冷气,险些晕倒过去。
过了半个多钟头,韩载道终于从反光镜里看到沈楠桢的身影一晃到小区门口,蹒跚着向这里走来,连忙对着镜子拢了拢头,整了整上衣,然后翻身从车里蹿下来,一手插着裤袋一手夹着烟卷儿,装成很酷的样子靠在车门上扮忧郁男。
“楠桢,我等你等到花儿也开了。。。”
“我记得是花儿也谢了。”沈楠桢黑线。
“对,谢过了又开了。楠桢,你看我身后这是什么?”韩载道夸张地伸长手臂贴在吉普车身上蹭来蹭去,摆着各种pose,故作深沉问,“怎么样?帅不帅?酷不酷?可爱不可爱?。。。”
沈楠桢一看脸都吓白了,一把拽过韩载道紧张地向四周环顾了一圈说:
“老牛,别把人家的车蹭掉漆了,咱们赔不起。。。”
“啊。。。”
韩载道已是血染的风采了,边敲沈楠桢头边怒其不争:
“豆腐豆腐豆腐!你睁大眼睛看好了,这辆北京2020是咱们的!”
“咱们的?”沈楠桢瞪大眼睛细瞧,“哪儿写着呢?”
“小笨蛋,你见谁家车主把自己大名标在车上?我告诉你豆腐,”他搂过沈楠桢的脖子颠着脚跟儿得意说,“这是俺亲自从二手市场上买回来的,还不错吧?”
“买的?多少钱?”
“三万多一点点。”
“三万???”沈楠桢立刻怒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你,你是不是借高利贷去了?”
“不不不,你听我说。。哎,我是借钱了,但不是问高利贷借的,是朋友,朋友!不要利息,三年还清。”韩载道竖其三根指头,结结巴巴地解释。
“多少年也得还呐,你借我那八百什么时候还?加上利息到现在已经五千块了,你想什么时候还?”沈楠桢逼问。
本来他是不打算要那笔钱,可是韩载道奢侈无度,非但不还还要再借,而且弄了辆这么个大家伙回来,这不是浪费是什么?或者他干脆不打算还自己钱了?
“你是不是不打算还我了?”
韩载道好心没好报,赌气道:“哼,不还怎么地?我是没打算还,你去告我啊,你告我我还想告你呢,有你那么变相收利息的吗?”
“韩载道!”沈楠桢气得脸色惨白,扭头就要走。
韩载道见玩笑开过火了,一把拉住他胳膊拽了回来,慌忙道歉:
“楠桢,楠桢,我逗你玩儿呢,你还当真了?”
沈楠桢气哼哼地别过头去不理睬。
韩载道只得低声下气地赔不是:“我瞒着你买车是我不对,但作为老板我有这个权利吧,你这气生得没理由啊,你又不是我老婆。。。”
沈楠桢脸红了一下,狠狠瞪了他一眼,挣扎着想要再走。
韩载道抓紧不放手:“好吧算我错,不过我见你跑案子太辛苦了,人都瘦了一大圈,你刚来我这儿的时候又白又嫩又水灵,现在却又瘦又黑又干巴,我怎么对得起生养你的父母?对得起党和人民对你的栽培?”
“跟党和人民挨得着么?”
“好像挨不着。。。但是!员工工作出色,老板体恤员工也是应该的吧,以后你就开车出去,能省不少时间,还提高了办事效率,你也没那么累,何乐而不为呢?何况这车算我们的公车,我也不是白送给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沈楠桢稍安下心来,想了想笑道:“真没想到,黄世仁还会发善心。”
说着拉开车门跳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黄世仁见了喜儿,当然要不顾一切了。。。”韩载道见他平息了怒气,也笑着跳上了车,打着了火儿。
沈楠桢一动,脸烫了一下。
“喜儿,去哪儿兜风?”韩载道学着京腔问道。
“黄世仁,天安门,地安门,什刹海,王府井,东直门,西直门。。。唉,我既上了你的贼车,还不是你随便开?能把我平平安安兜回家就成!”
“行,咱们这就走着——”
刚要踩油门,破烂王再度不合时宜地叮当飘过:
“收破烂儿——的卖!破烂儿——换钱!韩大律师,你确定这车不卖破烂儿?”
韩载道摇下窗口玻璃把烟头儿吐在地上,狠狠拍了下车门:
“不卖!”
“啥时卖?”
“等下辈子吧!”
一脚搂起油门儿,2020喷了两股浓烈的烟雾,轰轰烈烈地,叮叮当当地蹿了出去。
破烂王抬手遮住额头,向远方瞭望,自言自语叹道:
“啊~~这车,比我的还响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