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若是同淋雪》枕闲书卧

57、落跑失败

　　晨钟隐隐传来，钱朝蒙蒙转醒，本能的扭着身体舒展筋骨，霎时惊喜的发现：睡前被雪冰的棉花冰掌拍得动弹不得、绵软无力的身体已能够动弹了！且精气神也充沛了许多，不像之前醒来的那两回那般，四肢百骸都提不起什么劲。
　　钱朝大喜过望的翻身起床，见希希还乖乖的在旁边睡着，就习惯的开口叫希希，发现自己也已能讲话，口腔中还满溢着一股药味芬芳的清淡香气，便知道雪冰给他吃的并不算是哑药。根据身体的精气神来看，应该是养神补气之类的，就是不知道为何还怪异得让人暂时说不出话。
　　钱朝虽略知岐黄之术，但也分辨不出具体的药材，也就不去费脑，睡前因被雪冰不发一言就折磨得不能动不能说话，而生出恨不得杀了雪冰泄愤泄气的那种愤怒冲动也随之一扫而空，荡然无存。
　　钱朝往屋子溜看一圈，只见到一旁案几上的香炉薄烟袅袅，根据清雅平和的香味，可以得出那是安心宁神的安神香。钱朝猜想，自己一夜都睡得很好，没做噩梦，除了有希希在身边外，安神香应该也或多或少的占些功劳，钱朝也就更加不生雪冰的气了。但没见雪冰。
　　钱朝侧耳细听，也没听到周边有什么动静，灯也灭了，通过漏进屋子蒙蒙亮的天色来看，没有太阳，便喜上加喜，越发高兴起来，一把捞起睡眼惺忪爬起来的希希，问道：“要不要马上跟哥哥离开过回以前的日子？”
　　“啊！哥哥可以说话了！”希希激动得马上睁大了双眼，抓着钱朝的手，仔细地看着钱朝的脸，觉得钱朝的脸色好了许多，莫名的兴奋和紧张的说道：“哥哥好了吗？”
　　钱朝揉揉贴心的希希，说道：“不用担心，哥哥好很多了。希希你昨晚也看到哥哥被折磨得有多惨了吧，我们马上离开好不好？”
　　希希想到了钱朝昨晚被雪冰弄的既动不了，又说不了，还不允许自己爬起来关心钱朝的场景，以及之前钱朝没醒时，自己在雪氏的种种不自在和提心吊胆，便马上脱口道：“好！哥哥想走，希希就会马上跟哥哥走，希希会永远和哥哥在一起的。”
　　钱朝之前也爱许一堆这样那样的愿望，也爱说“永远”“一直”之类的海誓山盟。但自从在白马的青天灯海中许下愿望不久，家门就被灭之后，钱朝就再也不相信什么愿望以及“永远”“一直”之类的鬼话，但看着希希信誓旦旦的认真样子，钱朝虽然不相信，心里还是倍感温暖欣慰。
　　眼看被抱出了房间，希希抱紧钱朝的脖子，犹犹豫豫着说道：“可是……哥哥，我们不跟雪冰哥哥说一声就走吗？”
　　钱朝轻敲一下希希的脑门：“小笨蛋，就是不想跟他说，才要趁他不在的时候走。哦，留个纸条就可以了。”
　　钱朝抱着希希折身走到几案上，在一旁整整齐齐的纸堆中抽出一张纸，拿过笔架上的一支笔管晶莹剔透好看的羊毫毛笔，在未干的砚台上沾一点墨，飞速写上“多谢照顾，后会有期”八个飘逸大字，其实钱朝是想写“后会无期”的，但笔锋一转，就转成了“后会有期”，钱朝也就随便了。
　　写完，钱朝立刻抱着希希走出房门，在雪覆红梅的间道间拐来拐去，小心的躲着应该是雪氏门生早上操练的校场传来的声音走。
　　没多久，希希又小小声说道：“可是……哥哥给我做的木剑，还有给我捉的兔子还在信书哥哥那里呢。”
　　钱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说道：“不要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哥哥会再给你重新做一把更好看的剑，和捉更好看更乖的兔子给你。”
　　钱朝正想捂住希希的嘴巴不让他再讲话，希希就适时的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钱朝不熟悉雪氏，三年前离开雪氏，是心慌意乱得迫不及待的乱闯，随便破了个雪氏的防护结界小角就飞赶回家，结果，到了城门口就得到了家门被灭的轰天大雷。这一次，钱朝同样是迫不及待的乱闯想离开，并无明确的目的，走到哪就算哪。
　　只不过，三年前，钱朝的身体虽弱，至少有金丹加持的修为傍身。而这一次，钱朝并不知道自己是身死魂离过的，只知道金丹没了，修为散了，元气不足，缩地成寸之术在三年前没法用，现在更加没法用，在雪氏境内正气十足的灵力笼罩下，也不好召唤邪灵带他们离开。钱朝只希望，快点找到个灵气没有那么充足的地方，再一把捂住希希的眼睛，才召唤邪灵现身火速带他们离开。
　　“钱公子，你醒了。”但拐着拐着，好死不死，正巧不巧，正正偏偏碰上了带着一众衣袂飘飘、冰蓝宽袍大袖的年轻门生从旁边小道岔出来的雪净，薄雾蒙蒙中，艳艳红梅间，丰神俊朗，儒雅温和，就如上神临世，钱朝想钻地洞躲避都没地洞钻。
　　雪净身后的门生恭恭敬敬的向钱朝行了一礼。那些门生都很年轻，个个都长得很符合雪氏之姓，都是冰雪之姿，气度不凡，看上去很儒雅，彬彬有礼，一派书生意气，人中俊杰。实在是养眼养心。让人看了，就不由得眼前一亮，心中也会因他们身上那种儒雅干净的朝气而感到非常的舒服。
　　钱朝知道，能够入仙门修行的，长的都不丑，特别是能入雪氏之门的。天道仁慈，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却残忍，损不足奉有余。根据钱朝多年的暗中观察，虽然话不中听，确实事实。长得丑的，大部分，悟性修为也丑，长得好看的，大部分悟性和修为也好。
　　究其根本原因，长得丑的，很多的家里都是世世代代贫穷，世世代代累死累活连饭都很难吃饱，因此很难找到长得好看的或嫁或娶，因穷而败了血缘，败了头脑，败了脸蛋身材。长得好，不说家里有泼天富贵，至少不用世世代代都为衣食住行累死又累活还要发愁，随便一找，都能够找到身材脸蛋和脑袋都长得好的或娶或嫁，因富贵胜了血缘，胜了脑袋，胜了脸蛋身材，胜了前途命运。
　　人间正道是沧桑，是残忍。
　　那些门生还处于气血很盛的年纪，性子欢脱，但经常被雪氏的规矩拘着。可以说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趁乱在死谷中浑水摸鱼尽情撒泼，学其他家族还有百姓的话各种咒骂月战，被雪净和雪冰眼神警告过还躲着继续浑水摸鱼，九死一生回来，被雪净罚抄一千遍家规，抄得全身筋骨都似酸痛错位，遍地哀嚎，并不知道雪净已经大发慈悲的免了他们两千遍了。此时跟在雪净身边，各个倒都端得知书达理，风度翩翩。
　　钱朝僵着身体，微微向雪净行一礼，并回门生礼，望着和雪冰眉眼有些相似，同样和雪冰有着芝兰玉树冰雕玉琢般俊美外貌，却比雪冰更加风度翩翩，更加温雅款款，贵气也可亲的雪净生生扯出一丝尬笑：“醒了，多谢雪家主收留。”钱朝连带上次的收留之恩也一并带上，聊表谢意，同时流露出上次不告而别的歉意，以及这次想再次不告而别而偷偷溜走却被阻截的尴尬，还有因个人修习了在所谓正派人眼中为不入流之道而生出戒备之心。
　　雪净能够看懂从钱朝眼中流露出的多种心绪，知道此刻的钱朝正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如果他和门生此时稍有不当举动，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以钱朝遇软则软，遇刚则更刚的性子，还不知道会被刺激得做出什么举动来，便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温和。
　　“哥哥。”希希有些畏惧的小小声叫雪净和雪净身后的一众门生。
　　雪净莞尔一笑，微微颔首，对着身后恭恭敬敬的门生说道：“你们先下去。”雪净比门生，比钱朝和雪冰都大许多，早可以当叔叔伯伯了，但大的小的都……雪净想，他这辈子应该没机会当人家的亲叔叔伯伯了。雪净因修行加持，样貌还是非常年轻，有风度，被希希叫哥哥，也不去纠正。
　　那些门生又恭恭敬敬的向雪净行了一礼，又向钱朝和希希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雪净大概能猜到钱朝抱着希希要干嘛，也大概能猜到，规规矩矩寡言少语的雪冰为何又去领罚了。雪净自自然然温温和和，不带任何压迫气息的看向钱朝，只觉得，尽管钱朝历尽千般不是，顶着一张死里回生的无血色的白脸，此刻尽管还有些缭乱，却不可否认，钱朝长得确实好看，现今所修之道，一言难尽，却没有毁其心志与俊朗的面相，敢舍生忘死救苍生，又有如兄长那般功成不居的胸怀，实在是难得。
　　雪净在死谷当中，无意窥得雪冰心思，当时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百忙之中，也暗自苦恼许久，只不过一日日的看着雪冰为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钱朝翻古书寻药制药，甚至求兄长教他古琴，消得人憔悴也甘之如饴，也就随雪冰去了。
　　只是，看钱朝一醒来就迫不及待的想跑，雪净就很是为他的冰山弟弟操心。
　　“你才醒，脸色还很不好，外面冷，还有大雾，还是回房歇息比较好。希希给我抱吧。”雪净微微笑着，一派温和可亲的伸手攀上希希的胳肢窝要抱希希。
　　雪净从头到尾，都一派和善，钱朝没有感受到威胁，就实在做不到伸手打笑脸人，而且还是对自己有收留之恩的恩人。如果不是家主雪净默许，任雪冰有翻天本领，钱朝也知道雪冰绝对不敢带自己回雪氏的，就算带回了，自己也不一定能够醒来。因此，钱朝尽管很不想把希希给雪净抱，还是在雪净用力抱起希希的时候，适时的松了手。
　　雪净抱着希希往钱朝走过的原路走，还逗了逗希希：“哟，希希又重了一点点呢。哥哥没有时间陪你玩，有没有跟信书哥哥好好吃饭读书？”
　　“有的。”希希拘谨得小小声的回答，又在雪净的肩膀处探头，拿圆溜溜黑漆漆的双眼黏着钱朝。
　　看着那芝兰玉树的背影，以及从那背影主人肩膀处探出来的小脑袋，被雪冰那般拿捏过后，又被雪冰的哥哥不知是如法炮制还是与雪冰心有灵犀的拿捏住，钱朝心里极其郁闷，落跑计划失败，为了不让希希眼珠子掉到地上，钱朝只好垂头丧气的跟上雪净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