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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重逢 ...

  •   一身伤还违反家规出门的雪冰飞到彭城却不知堪堪与钱朝错过,雪冰便又从彭城一直紧紧寻着那股若有似无还时断时续的微弱气息到了白马。
      雪冰记得,这是和钱朝在曲阜求学分开五年后,第一次面对面近距离相逢的地方。
      雪冰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并不打算住客栈,但路过一家客栈时,耳力过人的他恰听到楼上钱朝和他的同伴自在开怀的追逐打闹声,那一刻,悄然的欣喜如同朵朵花儿一般在心间接连绽放。
      于是,他临时改变主意,极力保持着脸色的冷静,在心内默默算着楼上距离到楼梯口的脚步声,在门生不解却不敢质疑的目光下跨进客栈,踏上楼梯,成功把绕着他走了五年的钱朝堵在一方窄窄的楼梯间,让他前后左右都无路可绕。
      钱朝在看到他时愕然凝结于唇边那抹干净又爽朗的笑容令他铭记至今。还有花灯人海中,钱朝越过人海主动邀无人敢亲近的他共执一盏花灯写愿、放灯祈福。灯下,钱朝的俊脸与笑意都是那样的温暖柔和与诚挚,比天上人间那些美丽明亮的花灯都要吸引人的心神,让人忍不住心生痴迷的欢喜。
      白马这个在仙门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方,可以说,是雪冰这规矩无味的人生中有着关于与钱朝最和平相处、最美好、最弥足珍贵记忆之地,却是钱朝个人乃至全家族开始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的地方。
      当初的白马,和平繁华之下暗潮涌动。
      在被贺兰月氏占据之后的白马,和平繁华的表面都不复存在。
      而今的白马,硝烟滚滚。虽然贺兰月氏的多地都督所被侵占,东方百家仙门趁机恢复自治,并一鼓作气驱逐贺兰月氏在东方的余孽,但到了白马这一地,就遭到重创了。
      白马的地位之重要,人人都清楚,贺兰月氏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因此,贺兰月氏分布在白马的兵力,比任何地方的都督所的兵力都要强,都要重,月战甚至把两个亲生儿子都放到了此地镇守。刚恢复自治的仙门百家不仅无法撼动贺兰月氏在白马这一极其重要地带的兵力,还损失惨重,便暂时偃旗息鼓。
      今晚白马的夜,有着极其不同寻常的安静,而且是来自于贺兰月氏白马都督所。受那份极不寻常安静的驱使,或者说,受那股来自于熟悉的微弱气息的牵引,雪冰单枪匹马,悄悄潜行到了白马都督所。
      但雪冰尚未跨进白马都督所,便被眼前满地各种惨烈死法的横尸震惊:刀剐、火烧、绳吊、腰斩、枭首、肢解、碎尸……月氏兄弟的三把仙剑皆被碎成万段,月盘那头肥胖的爱宠猪只剩下个爬满蛆虫的烂猪头,手段之残忍,现场之血腥,任是雪冰这个除妖伏魔、见多识广的人都一时接受不过来,白着脸想发呕。
      不等雪冰吐出来,便听到从旁边的角楼传来月光颤颤巍巍、难以置信的沙哑声音:“你……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紧接着,雪冰便听到了让他魂牵梦绕三年、并以为此生再也听不到的声音,但那声音不再是爽朗的,而是阴郁的:“我是鬼,我是来向你们三兄弟索命的鬼!!!!!”
      月氏三兄弟又凄厉又痛苦的惊叫声惊恐传来:“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月盘的惊叫声更甚:“啊啊啊啊啊!!!!!鬼啊……”
      雪冰在火光中打量着残忍血腥的凶杀现场,极力忍着想吐的感觉,说不清心中是欣喜还是义愤填膺,或是两者参半,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像飘在云端般朝着声音处走去。
      声音仍在传来。
      月光的声音又抖又颤:“这、这、这符对你根本不管用!你根本不是鬼!!!!”
      “对我是不管用,但对你们都督所和三兄弟管用。”话音一落,月氏三兄弟声嘶力竭惨叫起来。
      都督所上下都贴满了黄纸红纹的符,雪冰立即抬手揭下最近的一张,粗看之下,没发现符的纸和纹路的画法有什么不对,细看之下,也没发现不对之处,但就是感觉不对,处处透着让人无法看透和极其不舒服的古怪。
      手段是真的高明。
      月光又怒又惧的咬牙道:“你到底对这些符动了什么鬼手脚!”
      “一些鬼把戏而已。还记得你们兄弟用‘滴水幻天阵’怎么对付我们的吗?现在,我只不过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们聪明反被聪明误而已。你们亲手布下的符,用在自己的身上,滋味如何?极其美妙对吧。”
      “呸!”月光又咬牙怒问:“从彭城开始到现在,我一路上生不如死,是不是你搞的鬼?”
      同样是风轻云淡的口气:“是我又如何?你的命可真硬,三年前都烧不死你,只烧毁了半张脸,现在虽说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却还没死。”
      月光继续怒问:“我们贺兰月氏多地的都督所是不是也是你搞的鬼?”
      供认不讳的语气:“是我又怎样?”
      月亮又气又怒骂道:“你这龟孙……”
      一声清脆山响的耳光“啪”的响起,有人重重跌倒在地,月亮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月盘又哭又尖叫,还畏畏缩缩的在跟月光月亮叫痛叫饿叫渴。
      月光咬牙切齿道:“钱朝,你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们兄弟三人,这么鬼手鬼段折磨我们兄弟算什么本事!”
      先是哼笑,后面同样是咬牙切齿的声音:“直接杀了你们?倒想得挺美的!我当初就说过,你最好保证我死得透透的,不然,血债就要血偿,你当日之快,我定百倍、千倍、万倍的还你之痛!你没保证我死得透透的,你当然就要承受我百倍、千倍、万倍还你的痛!!!!!想死?我当然不会让你们死得那么痛快!这才刀剐而已,还没将你们挫骨扬灰呢!”
      又是月氏兄弟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脚步虚浮着的雪冰走到楼梯中段处,透过一方窗户,便被团在一边墙角的月氏三兄弟的模样震惊到无以言表。
      只见他们三兄弟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瑟瑟缩缩蜷着,只露出一张血肉翻飞的脸和一双惊恐的眼睛。裹着他们的贺兰月氏衣袍全都是湿的,或者说是被血水濡湿的——他们家服上的白色圆月图腾变成了血月,怒目展翅负月的朱雀更显狰狞,在他们团着的脚底下,淌着一滩新鲜的血水,那血水还在蔓延。
      贺兰月氏的家服,都是熨帖合身的,衬得人特别挺拔精神。但此刻,月氏三兄弟身上的家服除了湿,就是空,只怕衣袍底下只剩下一副人形骨架。
      而在三兄弟的旁边,则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透过披散的长发缝隙,能够看到其阴柔无血色的侧脸,身着血色罗裙,惨白的右手大张着滴血五指,如同五把嗜血夺命的尖刀,让人毛骨悚然。
      但雪冰没有看到他最想看见的人。
      月亮瑟缩着不敢再说话,月盘紧紧黏着月光喊饿喊渴喊疼喊困,月光盯一眼站在他们身边的女人,再怨毒地瞪着前方的墙,咬牙崩溃道:“你让什么鬼东西抢了我们吃的喝的,还不让我们睡,对我们又扎又烧又剐,你还想怎样?!三个月了,你要怎样才肯饶过我们?!”
      “饶过你们?”先是怒而踢凳子摔地的声音,紧接着,钱朝的声音又痛又怒的阴郁响起:“很简单,如果你们能够还回我爹爹、弟弟妹妹、钱家上下几百条人命,还有这三年来被你们埋杀的彭城百姓,以及我的丹心,弥补我三年暗无天日的痛苦,我就饶过你们三兄弟!你们只要把三年前所属于我的一切,好好的还给我,从此恩怨一笔勾销,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这难度无异于叫盘古再次开辟一次天地,重新安排日月星辰升落方向,叫太阳从西边升起。时光不能倒退,所以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月光绝望而痛苦的闭了闭眼,曾经不可一世的高傲、嚣张跋扈荡然无存,哀嚎着把头磕在地板上恳求道:“我求你杀了我们吧!”
      “才三个月的时间就受不了了?”钱朝冷笑道:“看在你们兄弟情深的份上,我可以提前结束你们的痛苦。”
      月光闻言双眼立刻亮了许多,激动得想连忙爬向声音的方向,但刚想动作就被旁边的女人抬脚踩住了双手,月光立刻扭曲着脸狰狞地惨叫起来。
      窗外的雪冰看见月光的双手血骨淋淋。
      “不想继续受折磨,很简单。”三把长刀被哐当扔到月氏三兄弟的面前,钱朝说道:“你们三兄弟比刀,谁先胜,谁就先解脱。”
      他们三兄弟惯常使用的是长剑,他们的仙剑已被碎成万段,现在扔给他们三把长刀,这哪里是比刀?分明是让他们三兄弟手足相残!
      有些所谓的好人,对外人很好,却对自己人如同恶魔。有些臭名昭著的坏人对别人很坏,却对自己人很好。
      人性,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如果仅凭“好坏”二字去区分,就是太表面肤浅了。
      月氏三兄弟虽然嚣张跋扈,在仙门百家头上作威作福多年,但他们兄弟之间并没有出现过很多大小家族那些兄弟间手足相残或者兄弟阋墙的恶劣情况,反而比很多小家族之间的兄弟情感都要好,月光和月亮对天生有些傻气的月盘都极其呵护。
      但兄弟情深的他们,却不会推己及人,不顾别人的兄弟姐妹情深,不知拆散多少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实在是可恶可恨至极。
      月光和月亮忍气吞声的对视一眼,再齐齐看一眼有些傻的月盘,三兄弟对上一眼,皆捡起身前的刀,但并不是比刀,而是齐齐向雪冰看不到的钱朝砍去。
      雪冰心上一紧,来不及多想,立刻拔剑破窗而入。
      然而,等雪冰持剑破窗而入时,月氏三兄弟早就被那阴柔的女人夺下刀和再次被踹到墙角根,连连蜷缩着哀嚎。
      钱朝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突然出现持剑护在他身前的陌生又熟悉背影,长发如墨,衣冠楚楚,君子风采,冰雕玉琢。
      那女人扭头,睁着双白瞳看到突然出现的雪冰后立刻消失不见了。
      雪冰看着即刻消失的女人,心中已知其来路,亦知其受谁驱使,更知是谁杀戮手段无比邪恶与残暴。雪冰又看看抱团缩在墙角根痛苦哀嚎的三兄弟,持着剑缓缓转过身,穿过三年无心无魂的时光长河,慢慢抬眼凝视在钱朝那张阴郁无血色的俊脸上,一时难诉衷肠,难言心痛,难责其恶。
      钱朝看不懂雪冰眼中所含的复杂情绪,但想到自己现在所修习和所做的,是雪冰一向所憎恶的邪门歪道和穷凶恶极的杀戮,便快速把拿着黑埙的右手横在身前,防备的后退,迅速拉开与雪冰的距离。
      雪冰看着防备心变得极强的钱朝,利落收剑回鞘,然后目不斜视直逼近钱朝,逼到钱朝退到墙上退无可退,一把抓住钱朝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手。
      钱朝是第一次见识到雪冰的手劲,直感觉自己的手要生生被雪冰掐断,下一刻就要被雪冰恶狠狠的掐死。
      钱朝深知,现在的自己如果赤手空拳的话,恐怕连个凡间的练家子都很难打得赢,更别说和仙门中修为高深的雪冰打,但钱朝记得雪冰曾对他施过的援手,因此并不想把残暴邪恶的那一手用在雪冰身上,便扭曲着脸挣扎:“雪三公子,好痛,我手要断了,快放手!!!!!!!”
      雪冰闻言立刻放手,但目光仍紧紧盯在钱朝的脸上,盯得钱朝后背如触冰发凉。
      月光见突然出现的雪冰和钱朝静默僵持,两个人都暂时没有管他们,两个人都是他们的敌对对象,想要谁放过他们都难于上天,便和月亮月盘无声对视一眼,月亮月盘会意,三兄弟立即捡起地上的刀飞身向雪冰和钱朝砍去。
      雪冰反应极快,一个转身把钱朝护在身后,从掌中飞快送出三枚雪花冰刀扎进月氏三兄弟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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