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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共写愿放灯 ...

  •   钱朝远远躲着雪冰走了五年,不是老鼠畏惧猫的躲避,而是他根深蒂固自以为是的两两相厌最好永生不见的自觉躲避。
      其实,钱朝就是性子不喜拘束而已,就想像游侠那样在江湖河海山川里自由自在的度过余生,真的不是个爱挑事的蛮横主,而且知情识趣,无奈就是被各种诋毁非议,很多就算在彭城自己的地盘上发生的一件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小事,都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到各大门派中引起一阵抨击,比如:走在大街上,接下卖花女脸红红着主动送上的花,连手都没碰到,就被传得有鼻子有眼,把钱朝说成浪荡轻佻,风流成性,轻薄良家妇女;带着到彭城找他玩的同窗下河摸鱼,被说成用心险毒,自己不修炼,也要耽误别人修炼;单独诛妖,被说成好大喜功,不知天高地厚;在酒家没坐得像一口钟一样板正,被说成是个没家教的酒鬼……桩桩件件,都让人哭笑不得,又难免气愤不已,没吃谁家闲米,几乎天天有那么多闲人把眼睛和嘴巴放到他身上。连坐得怎样都要被扯到家教,实际就是指责他老爹爹管教不严、不配为人父、更加不配为仙门。
      有家教的人就应该管好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该时时刻刻像盯梢一样盯着别人的一言一行不放,也不该对别人的言行举止妄加评论!
      五年时间过去了,在窄窄一方的楼梯间,钱朝想自觉躲避也无处可躲,不得已面对面。钱朝是多年以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雪冰,意外的发现之前比他长了半岁、却比他矮了将近半个头的小雪人居然长得至少也跟他一样高了。他在长身体,小雪人也在长身体,而且看来小雪人比他长得还快还好,宽肩细腰长腿,身姿如松,容如玉,出尘绝类,皮肤仍像冰雪一样白皙剔透,浑身透出来的气息也仍如冰雪一样冷漠冰寒,连眼珠子的颜色都浅淡得差不多跟冰雪一样,长得跟名字真相符。
      钱朝望着如松如玉、如雪如冰的雪冰,不得不承认:雪冰即使又冷又冰,也不妨碍他的绰然风采,真是个冰清玉洁的冰雪美人。
      心中最后的一句所想之言仿若被雪冰洞察一般,猝不及防被一双冰雪般浅淡的眼睛从下往上冷冰冰地扫过来,钱朝的后背有一瞬间感到一阵隐隐发凉,好像是当年在学苑挨戒鞭挨到流血不止的整个后背突然抽痛了一下。
      钱朝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一番:小雪人长成了大冰山,虽然模样更加俊俏了,但气势也更加足了,给人的感觉也更冷了,冰冷的威慑力十足,真不知道以后哪个仙子能忍受得了他的冰冷。
      又不关他的事,他在操哪门子老妈子的心?管他呢。既见之,则安之,亦该速离之!
      “嗨,山兄。”雪冰已及冠取字,虽然钱朝没去长白参加雪冰的及冠礼,也不妨碍他知道雪冰取字温山,寓意是温润如玉、沉稳如山。温润如玉没看见,沉稳如山倒是不假,应该叫做人形冰山才相宜。既然不能绕着走,礼仪少不了,不然又要被明说他钱家子弟没家教,不配为仙门子弟,暗责他老爹爹管教不严、不配为人父了。钱朝率先大方行礼,心想早早行礼早早走人,一张极俊极爽朗的俊脸未语先笑,居高临下冲下边冷冰冰的雪冰眨了眨眼,故意只叫雪冰字的最后一个,暗讽雪冰从小雪人成了座大冰山,“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钱岁钱年还有门生可不敢轻易亲近看起来高高在上又冷冰冰的雪三公子,也不敢像钱朝那样故作亲昵的说好久不见,只规规矩矩跟着钱朝行礼,礼礼貌貌地打招呼:“雪三公子。”
      雪冰微微颔首,抱剑与众人不失礼仪地回礼,因处于下边而微微抬头,冲躲着他走了五年的钱朝平静的点点头,轻淡的道:“是好久不见。”然后带着门生微微侧身,礼让钱朝一行人先过。
      “多谢山兄让路。”再久不见也没叙旧的交情,虚情假意完了,钱朝也不客气,带着弟弟妹妹还有门生快步而去。
      很快就到了花灯长街,处处火树银花,一眼望不到头,仿若东风夜放花千树。束束烟花升腾至半空中轰然炸放出万点璀璨的光芒,如花如星如雨如瀑如梦如幻,美不胜收。宝马雕车香满路。熙熙攘攘的人流优哉游哉地徜徉在花灯的海洋里,一派热闹繁华的和平世界,真好。
      元宵佳节宜赏灯,也宜放灯祈福。钱年带着门生飞跑去买天灯了,钱岁拉了拉看灯看得兴致勃勃的钱朝的袖子:“老哥,你还讨厌雪三公子呀?”钱朝讨厌雪冰的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一些人更是巴不得钱家与雪氏因此而交恶,最好打起来才有热闹好看。
      但一直没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称心如意。虽说钱朝与雪冰因在求学之时有闹,钱朝也一直躲着雪冰走,但不至于上升到家族矛盾。
      “废话。”钱朝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那张冷冰冰的脸哪里有半点讨人喜欢的样子?”
      钱岁道:“雪三公子给人的感觉确实是太冰冷了些,但不言人是非,行事端正,光明磊落,比很多人都好很多了。”
      “老妹,难道你喜欢他?”钱朝笑嘻嘻勾着头去看自家妹子,“那冰山模样确实是不错,肩宽腰细腿长,皮肤白得冰清玉洁,人品也比很多人好多了,名声在众多仙门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我老妹眼光不错。”至少比之前的眼光好多了。
      钱岁伸手把钱朝的笑脸给推开:“老哥,你不疼我了吗?居然开我的玩笑!”
      “逗你的呢。”钱朝揉一把钱岁的头,温柔道:“我当然疼你了,不过,我也希望有多一个人来疼你,你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值得更多的人疼爱。”不该再为一段中道而变的感情而暗中伤神。
      钱年隔着熙攘吵闹的人群,踮起脚尖冲钱朝和钱岁招手喊道:“老姐,老哥,灯买好了,快来放灯!”
      “老哥,快写愿望。”河边上汇集了放天灯、放河灯、看天灯、看河灯的人群,欢声笑语不断,热热闹闹的。
      钱朝从钱年手中接过一盏灯面绘了素洁玉兔的天灯,从捧墨小二哥手中接过毛笔蘸墨,偏头中不经意扫到雪冰独自一人负手静站在不远处的热闹人群灯海中,而在这人挤人的场地上,雪冰的身边居然能空出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小圆圈,之前簇拥着他的门生一个也不见了踪影。
      钱朝:“……”
      在这万家团圆、万人结伴出游赏灯放灯之际,大家身边都有亦或是亲人,亦或是爱侣的陪伴,也有灯放,只有雪冰在这万分热闹的世界中孤零零一个人,以他独来独往的冰冷性情,如若不是内心深处也渴望一丝热闹又怎会孤身到此?但他给人的感觉太过高冷,只可远观,不可亲近,他融不入这热闹的人世间中,别人,特别是年轻的女孩子看到这么一个冰冷美男子也只敢远远地,频频地,红着脸拿眼偷看,却始终没一人敢上前一点去打扰,因此,雪冰的周围才显得相对而言的空旷,又……显得有些可怜的样子。
      雪家父母是为了百姓的安宁而与魔头大战而死的,粉身碎骨,死得其所,死得壮烈,雪三公子年幼时就同时失去了双亲,与两个兄长又相差太多,虽说生在望族之家不缺吃穿,却是规矩森严,连一个玩伴都没有,长得这般冰冷呆板无趣也是情有可原,不像自家爹娘为了自己活泼起来,又是带着他游江游海,又是给他生妹妹弟弟玩。钱朝自诩有一颗侠骨丹心,古道热肠,路见不平爱拔刀相救,路见孤冷可送温暖。在这个团圆热闹之夜,钱朝忽然心生怜悯慈悲之心,不忍大冰山被热闹孤立,拿着灯,提着笔,示意捧墨赚灯客笔墨钱的小二哥跟上。
      “哎,老哥,你捧着灯去哪?”钱岁钱年异口同声问道,朝着钱朝转身的方向,看到了被众人自动空出一小圈而显得孤零零的雪冰就了然的闭上了嘴:他们的老哥,是个热心肠的人,肯定是去送温暖了。
      “温山兄,好巧呀,短短时间内又见了。”钱朝挤过层层人群,走到雪冰身边终于没人挤人了,笑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雪冰诧异的看了看之前还像脚底抹油般躲着他走,此刻却破天荒带着满脸如朝阳般能融化人心坚冰的笑容凑上来的钱朝,又看了看钱朝手上那盏灯面绘着素洁玉兔的灯,眼中有一瞬而过的欢喜,而后又归于无波无澜的平静。雪冰微微点了点头。
      钱朝又问:“是不是没买到灯?”
      雪冰仍是微微点头。
      那捧墨小二哥自豪笑道:“我们白马花灯一向在上元灯节时一灯难求,好看的更是热销,来得晚了,连不好看的都被卖出去了,只能看别人买的,有钱都没得买。”
      钱朝提着手中很简单的灯冲小二哥笑道:“见识到了。”
      “那要和我一起写愿放灯吗?”钱朝把灯和笔推到雪冰面前,也不在乎雪冰没有言语,反正他早在五年前就领教过了雪冰的寡言少语,道:“想不到白马的灯那么好卖,我们的灯也是钱年带着人跑得快才买到最后这仅剩的几盏的。上元灯节,要放灯祈福才会带来一年的好运气,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和我一起写愿放灯,你写一面,我写一面,然后我们一起放,我们一起把我们的愿望放得高高的,也让我们的运气在一年都好好的。”
      雪冰终于开口说话,“你不介意?”声音如陈年佳酿,让人听了心里生醉。
      钱朝隔灯望进雪冰那双映着万千灯火而显得温暖的浅淡眼睛,笑意融融:“无禁无忌,吉人天相。你不介意,我当然不介意。”
      雪冰看着钱朝那灿若烟花、暖如朝阳的笑脸,心有所动,便伸手与钱朝同捧一盏灯,说道:“那你先写,我再写。”
      “行。”
      钱朝边提笔边说边写道:
      一愿天下平
      二愿百姓安
      三愿我们钱家世世朝朝岁岁年年长团圆
      “诺,到你写了。”钱朝一挥而就,而后把笔递给雪冰。一旁的捧墨伺候的小二哥不住的称赞钱朝的墨宝,钱朝一笑。
      雪冰:“……”
      雪冰从钱朝手中接过笔,看了仍然笑容可掬的钱朝一眼,道:“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哪有你这般?”边写边说出来的?不过,雪冰对于钱朝把天下百姓放在小家之上的胸襟不禁另眼相看。
      难得一次听雪冰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钱朝隔着灯,边看雪冰垂眼安静写愿边笑说:“都说了‘无禁无忌,吉人天相。’心诚则灵嘛,我又写又说的,神灵不仅能看到还能听到,神灵肯定会先照顾我的,所以愿望会比那些只写不说的人更灵,我每年都如此写愿放灯,每年的运气都还不错。哎,你写了什么?”
      雪冰默默写完就把笔交一旁不住称赞钱朝字、而看了自己的后一脸不明所以的小二哥,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没偷看他写愿的钱朝,不答,直接道:“可以放了。”
      “让我看一眼你的愿望先嘛。”钱朝一把把雪冰写好愿望的那一面转到自己面前,很清雅简单的四个字,雪冰的字一向端正清雅,钱朝边欣赏雪冰的墨宝边替只写不说的雪冰读出来:“十日十月。”如果说记日子,正常的都是月在前,日在后,而雪冰写的却是日在前,月在后。钱朝心道:雪冰连脑筋都与众不同。
      钱朝不解其意,不耻下问:“雪冰,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愿望就这么简单?”
      然而,雪冰只是看了钱朝一眼而已,并未作答,而是转移话题道:“可以放了。”
      “我的愿望都不仅说给你听了,还给你看了。你也不把你的愿望说给我听,真是小气,不说就不说。”钱朝哼道,心里也没有真的生气,还是笑着与雪冰共执起明灯,轻轻松指,并肩而站抬头仰望那一盏载着他们各自愿望的明灯缓缓汇入灯海众愿中,然后越飞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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