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若是同淋雪》枕闲书卧

31、忍辱受欺终于尽

　　钱朝被人像扔垃圾一样狠狠扔在地上，还又连带被踹了好几大脚，身上素洁的孝衣无一处不是肮脏的大脚印，狼狈不堪。钱朝痛得浑身都忍不住的冒冷汗和颤抖，而颤抖又牵动断裂的筋骨带来另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钱朝的眼前立刻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觉得自己就要就此痛死过去，在痛苦的黑暗中万劫不复。
　　可血海仇人就在不远处，爹爹也在不远处，他还不能死！！！！！
　　钱朝在无边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喘着粗气挣扎，凭着心中一股不甘就此白白死去的气，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才艰难的勉勉强强从豆大的冷汗与死去活来的疼痛间恢复几许清醒，艰难又痛苦地用双手撑着地面支起上半身，极力凝聚涣散的目光，抬头仰望眼前那高高、似乎要到天尽头的台阶，深深望了被吊着的爹爹两眼，再转眼把眼神化为刀子般锋利飞向歪坐着的月光，真想把月光千刀万剐，再挫骨扬灰！
　　而高高在上歪坐着的月光则挑了挑着眉、颔首报以一个微笑，这让钱朝想千刀万剐月光的心更强烈了。
　　这阶梯就是月光给他钻的套子，看得分明清楚，毫无虚设遮掩，就是要他狼狈又屈辱地匍匐到仇人的脚下。
　　如果只有自己，钱朝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但那里有生自己、养自己、爱自己的爹爹，还有暂时不见踪影的弟弟妹妹的消息，还有仇人在，就算是刀山火海，钱朝都会不假思索就匍匐前进。
　　从决定要来贺兰月氏的那一刻，钱朝就清楚的知道这是羊入虎口，必死无疑。他是抱着必死之心来到贺兰月氏的。贺兰月氏兄弟对他恨之入骨，月光在等着他自投罗网，钱朝从来没有想过有生还的机会，他自己也早已痛不欲生、无可留恋。可是要死，他也要和爹爹、弟弟、妹妹死在一起，说不定他们四个人在黄泉路上还能见到娘亲呢，一家人一起到黄泉也算是大团圆了。还有，在死之前，他钱朝不能白白受欺受辱！！！！！他一定要拉上仇人垫背！！！！！
　　“爹爹……”钱朝咬紧着牙关，忍耐着筋骨断裂而牵动每一寸肌肤都似被人拉着一把钝锯子在来回割据的疼痛，冒着淋漓的冷汗、猩红着双眼、忍着热热辣辣飙到眼眶的泪水，一声一声呢喃着“爹爹”，伸出青筋毕现的双手攀住台阶，使出咬紧牙关后所能挤出的每一丁力气去拖动残损巨痛的身躯。
　　这世上，人的悲欢并不是相同的。常常是，一个人的悲欢都是由别人造成的，因此，一个人的悲痛往往是另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狂欢的源头。这个世界上，一直以来都是，很多人就是要为难人，同类相残，为地位、为权力、为钱财、为美色……以夺人所爱、看人痛苦为乐。
　　看到钱朝开始艰难的爬动，围在旁边的贺兰月氏门生几乎都在亢奋的起哄：“爬了，爬了！看啊，有人像条狗一样在爬啊！爬得连狗都不如，啊哈哈哈哈哈哈……”
　　有些人，特别是站在对立面的人，永远没有同情心，别人的伤痛不在他身上，不仅不会知道筋骨断裂的疼痛，还会恶劣的往别人的伤口上不停的挥刀与撒盐，是别人灾难的造成者，却一点罪恶感都不会有，还觉得自己对自己的阵营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巨大贡献，是正义的化身。
　　除了哄笑外，好几个人还落井下石，恶劣地伸出脚，专朝钱朝被打断的双腿与腰部踢去，还涨红着脸边踢边高声恶气的催促：“快爬，快爬！爬快点啊，你钱朝平时不是很能耐嚣张的吗？这样就爬不动了吗？”见月光坐在高台上乐见其成，便笑得更加狰狞，踢得更加变本加厉，“爬得比王八还慢，快点！快点！不要磨磨蹭蹭！”
　　有人冷嘲热讽，还不忘对月光阿谀奉承：“管他是钱朝，还是金朝银朝玉朝，还不是在我们大少主脚下爬的一条狗！！！！哈哈哈哈……”
　　……
　　钱朝又悲又痛到没有多余的半分力气去理会旁的，对于欺辱的一切都置若罔闻，一直紧紧咬着牙关奋力向爹爹的方向爬去。但仅靠双手的力量去拖动已经被打残的身体说起来容易，看起来也容易，做起来却比得上要上天的难度。
　　钱朝常年持刀修炼与除恶，身体与十指并不细腻娇弱，但现在，他的十指尖很快就被不算粗糙的汉白玉石阶给磨到血肉模糊，却连二十个台阶都没有爬完，也没有注意到空气是在哪一刻安静下来的，直到涣涣散散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月白色的靴子。
　　钱朝很快意识到那是谁的脚，恨不得立刻就扑上去把那双脚连同主人撕个稀碎，但他此刻已经又痛又累到极限，筋疲力尽得一会看见白光一会陷于黑暗，疲惫又血肉翻飞的双手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到月光的衣摆处，更别说把人给撕碎了。
　　月光负手站在钱朝头前的上一个台阶，居高临下，垂眼含笑看着钱朝拿近在眼前的他无可奈何的疯狗狂躁举动，觉得甚至有趣。
　　钱朝悲愤又无奈，同时，又有些苦中作乐的觉得庆幸：自己还没爬死，月光就先走了下来，很好，很幸运。
　　最终，钱朝放弃了挣扎，也已经没有了力气去挣扎，趁无可奈何的悲愤之际，闷哼一声闭上溢满悲愤与痛苦的眼睛，在几乎要沉入无尽的黑暗时，紧紧咬上牙关想挤出最后的力气自爆金丹与月光众人同归于尽，却不小心把所能挤出的力气都咬到了一点舌根边上，立刻痛到浑身打颤，舌根边又酸又辣得难以名状，自爆金丹的力气瞬间被卸去，一直憋在眼眶的眼泪都忍不住飚了出来，脸色变了又变，痛到不知道是第几个死去活来，一口酸辣的气息冲进肺腑，又被口水呛到忍不住的咳得死去活来，还没有什么力气去咳，又咳一下就像抽筋扒皮的痛一下。
　　什么“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老祖宗总结出的老话诚不欺人。不到半天的时间，钱朝在贺兰月氏就全都体验了个遍。他长这么大，之前从来没有咬到过自己的舌头，也没白白被自己的口水呛过，现在都没剩几口气了，连自己的舌头、口水都要跟他作对，喘个气就差点把他给痛死、呛死，要送他去见阎王。
　　“是不是又痛又累？随时要死过去的感觉……”月光见钱朝咳得死去活来，便抬脚走下一个台阶，站在钱朝的头边，居高临下看着那张蓬头垢面、鼻青脸肿之下、咳得脸色各种变、却仍掩盖不了原本极俊极美的脸，慢慢弯下腰贴在钱朝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你肯委身于我，我……”
　　不等月光说完，钱朝就心里一阵恶寒地咬紧牙关压制咳嗽，比吞了八百只蟑螂与苍蝇还恶心地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把月光推开。
　　钱朝很早就从一些多嘴多舌的人口中得知月光男女通吃，还挑剔，身材和相貌都得是百里挑一才能入得了他的眼，对比花氏家主花天明的荒淫，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钱朝从来没有想过，月光竟敢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
　　自古以来就有龙阳之好和契若金兰。钱朝不讨厌喜好男色或者女色之人，喜欢是一种心之所向，无可指摘。钱朝讨厌的是见一个爱一个、不把人当人而是把人当成其xie欲或者炫耀工具、随意践踏别人身心情感的不忠不洁之人，讨厌的是表面光鲜亮丽，内里却肮脏不堪的人。
　　“你去死吧！”
　　月光还没站稳，就听到钱朝的一声怒吼，接着感受到一股红色的热浪向他袭来，然后听见连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