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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人人两难时 ...

  •   雪冰劝说钱朝跟自己回雪氏不成,看着钱朝一团惨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目光久久凝在钱朝那张双眼紧闭、惨白哀痛、泪痕未干的脸上,心中突然不合时宜的涌上一些关于家族中不祥的预感,煎熬度时,去留难定。
      一室之内,一坐一站,一闭眼,一睁眼,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天之中最黑暗、最安静时刻的黎明前。缠枝灯架上的蜡烛都快烧到了尽头,不知哪里突然袭来一阵森然的阴风,把满室跳跃的烛光彻底吹熄灭,室内霎时伸手不见五指。
      恰在此时,天空中响起一阵突兀又熟悉的鸟鸣长啼,那声音之锐利,如魔音贯耳,打破了满世界黑洞洞的寂静,令人不由得先是毛骨悚然,后是警铃大作。人在屋内,除了能清楚的听到那鸟的突兀叫声,还能听得到鸟儿在屋顶盘旋着展翅扑腾的声音,像是在肆无忌惮的挑衅。
      雪冰还未动作,钱朝把眼一睁,眼中的愤怒之意喷薄而出,连黑暗都难以遮掩半分。钱朝随即一跃翻身而下,只见一抹红光像道无声的红色闪电一样划破满室的黑暗,被吹灭的蜡烛一齐复燃,满室恢复光明。钱朝抄起他的丹心长刀飞身破屋顶而出,紧接着,便能听到那鸟一声凄厉的哀鸣,只一声,便戛然而止。
      雪冰本能的紧绷着精神想跟着钱朝出去看看,但才一抬腿,家中的飞信就凭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飞信是一门生用了十万火急的火红色灵力来传递的,上面的灵字歪歪扭扭、凌乱潦草,也透着十万火急的焦灼,全然丢了雪氏字体横平竖直的端正不乱风采,雪冰才不得不震惊地停下脚步看家中飞信,而错过了屋顶钱朝身前的飞信,以及钱朝看到飞信时脸上接连闪过的各种情绪。
      易明焕提剑飞身到屋顶时,只见一只浑身赤红缭绕着黑气的小火鸟像个小火球一样从半空中直直坠地,而钱朝提着红光大盛的丹心冷酷的立于屋顶,一身披麻戴孝的惨白。
      雪冰等眼前的家中飞信一点一点幻灭后,抬头透过屋顶被钱朝破的那个洞,凝神于与易明焕相对而立的钱朝,似要望穿了秋水,还久久不见钱朝回视。雪冰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半晌,雪花的灵光一闪,雪冰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于明亮的室内。
      钱朝很快回神,不等易明焕说什么,把刀收回腰间的刀鞘,对易明焕抱了抱拳,声音沙哑的说道:“明焕大哥,我们就此告别吧。贺兰月氏的死鸟这时候来死叫,说明贺兰月氏新的兵马快到了,这地方不能再待。”
      易明焕心中知道答案,知道告别之后的钱朝要去做什么,但对于钱朝来说,哪怕再加上自己,还是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以卵击石,自取粉碎,急道:“你不跟我一起,那你要去哪?想要做什么?”
      钱朝笑不出来,只好摇摇头,彬彬有礼的道:“不了。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明焕大哥能在我孤身无助时出手相助,这已使我铭感五内。明焕大哥做的已经够了,剩下的,是我跟贺兰月氏的恩怨,你就让我自己去解决,不要再为我而得罪于贺兰月氏。不然您行走江湖再低调,迟早还是会被贺兰月氏揪出来的。快去找云志大哥吧,找到他,帮我跟他说声谢谢。”说到最后,钱朝带上了诀别之意,也带上了深深的歉意——说到底,凌云志因他而不见,只怕凶多吉少,没有说再见,却有可能永远都无法再见了。
      话一说完,不让易明焕难做选择,钱朝便使了隐形术,整个人瞬间消失在反应不及的易明焕面前。
      易明焕看着须臾就没了钱朝身影的虚空怔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朝着四面八方大喊大叫的找钱朝,喊叫得整座都督所都是回荡之声,也不见钱朝有所回应。
      易明焕知道钱朝定是回彭城找贺兰月氏拼命去了,本想朝彭城追去,但想到音信全无、生死不明的凌云志,心中又犹豫了好半晌——自己不怕死,也拉不住钱朝去送死,可是,他的身后还有放不下的人,不能明知是去以卵击石、自寻死路还跟着去送死。
      易明焕心中的天秤义与情左右两边摇摆不定,最后,心中的天秤彻底在情那边摆定,抱歉的朝着彭城的方向望了望,攥着拳头咬了咬牙,当机立断的御着飞剑朝着凌云志的家乡锦里飞去。
      钱朝等易明焕御剑远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色的夜空才踉跄现形,眼睛喷火的看着地上那代表着仇家、已经落到地上还没被团团烈焰炙烤完的雀鸟,愤恨的挥刀过去,锋利无比的刀锋化成无数道锋芒,立即把那残鸟剩体分解成无数带着小火焰的细块扬向半空,而后与夜色融为一体。
      夜色归于宁静,钱朝看似冷静理智的从怀里摸出一只与荷包大小、面上绣着素白桃花与复杂字符纹饰的袋子朝半空扔去,同时手上施法,口中念咒,很快,都督所一地的死尸就被收进了袋子里。
      钱朝看收好了所有的尸体,召回袋子塞到怀中,同样手上施法,口中念咒,想召自己的刀立到自己的对面。但之前百召百听话的丹心却不听话了,在钱朝的腰间剧烈的抖抖抖,抗拒着钱朝的号召。
      丹心有灵,虽然不能言语,但在打造之时喝了一碗钱朝的心头血,而与钱朝心意想通,知道钱朝想要做的事情,也正是因为知道,才抗拒钱朝的命令。
      钱朝不得不垂眸伸手按住乱动乱抖的丹心,而后用大拇指轻轻抚摸丹心的刀鞘,柔声的说道:“乖,丹心不要闹。但凡还有其他两全的办法,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我如今只有你了,你是我的心头血呀。”
      得到了钱朝的安抚,那丹心才一寸、一寸的从刀鞘中慢慢挪出来,那慢速度比蜗牛还要慢上三倍,能够看得出来,丹心非常非常的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屈从主人。
      钱朝没有耐心和时间等丹心委屈巴巴的从刀鞘中慢腾腾的挪出来,只等丹心挪了三寸之后,便伸手一把把丹心连同刀鞘从自己的腰间拔出来,用灵力把丹心固定在自己的对面,同时盘腿坐下,眼睛闭上,手上施法,口中念咒。很快,就见一道充满着灵流的红光从钱朝的天灵盖出来,就像一道拱形的血注一样,从钱朝的天灵盖灌注到丹心身上。
      不出半刻,立在钱朝对面的丹心慢慢变化,最后化成了一个人形,灵流消失,钱朝睁眼,便能看到另一个着鲜艳红衣的自己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钱朝在镜子中从没有见过自己这般可怜委屈的样子,倒觉得新鲜,但又笑不出来,也没有时间围着欣赏打趣,只好以示满意的点点头,撑着地摇摇晃晃站起来。
      “主人!”红衣钱朝急忙跑过来伸手扶住白衣钱朝。
      “我没事。”白衣钱朝就着红衣钱朝的力量站起来,把收满了死尸的袋子塞进红衣钱朝的手中,张开双手把红衣钱朝紧紧的抱了抱,然后推开说道:“这些死尸我已练成死士之兵,你可以放心的拿来对付贺兰月氏的人,它们不会伤害你和彭城的百姓的。记住,你就是钱朝,钱朝就是你,不要穿帮露馅。快回彭城,不然来不及了。”
      红衣钱朝抽抽噎噎的不舍道:“主人……”
      “叫什么?!钱朝没有主人!”白衣钱朝喝道:“快走!如果你让彭城百姓遭到贺兰月氏的毒手,我就不要你了!”
      红衣钱朝仍难舍难分着不肯走,白衣钱朝心急如焚,却耐着性子上前又紧紧的抱了抱红衣钱朝,揉着红衣钱朝的头发说道:“乖,以我面目,以我名义,以你锐利无比的力量去保护好彭城的每一个百姓,把贺兰月氏的狗全部从我们彭城赶出去,赶不出去就全杀了,我们的家已经被月狗彻底毁了,绝对不能让那些月狗再在我们彭城作践我们的百姓,毁了彭城百姓的家,不用对月狗客气,不要让我失望和分心。”
      好不容易哄走了红衣钱朝,白衣钱朝顾不得精血生生从身体剥离二分之一的撕裂之痛,咬破右手食指,对着虚空飞快画出一个仙门方位血阵,指尖停在西北贺兰月氏的点上,念动咒语:“千里江山,缩地成寸,走!”
      两个钱朝朝两个不同的方向消失,让一只悄无声息藏在草丛中的血红色灵蝶陷入了两难之地,艰难得像只醉酒的蝴蝶在草丛间扑棱着两只血翅,上下左右凌乱飞舞好一阵,还是下不了决心往哪里追去,恨不得也把自己从中撕开两半,分别追向两个方向,那才是不辱使命。
      血色灵蝶最后栖在一朵花枝上,用触角探探还未绽放的花朵,抖抖翅膀,像是在思考,好一会,才痛下决心般煽动着翅膀朝着白衣钱朝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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