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若是同淋雪》枕闲书卧

21、云志失踪钱朝醒

　　太阳落了山，凌云志没有回来。
　　满世界的落日余晖被东升的月亮光华所代替，凌云志没有回来。
　　凌云志未时初出去，现已戌时末了，就算要抓药，要买衣，要打听最新消息，也该早回来了。
　　可是前后算起来，整整过去了四个时辰，凌云志还没有回来，也没有半点讯号传回，易明焕的心由放心慢慢到担心，再到坐立不定的焦灼难安，跑客栈门口去看都跑了不下二十趟了，连晚饭也没有胃口吃。
　　易明焕在钱朝的屋内又来回踱步了二十多遍，有很多次，脚都不由自主的迈出了房门想出去找凌云志，可转头看到床上面如白纸的钱朝，又不能丢下离不开人的钱朝不管。
　　易明焕又按耐着性子等待了一个时辰，凌云志还是没有回来。
　　窗外的轻柔夜风似乎夹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易明焕把手伸出窗外去，一朵带着冰清玉洁灵流的玉兰花绽放于易明焕的指尖，而后分裂为几十朵，一阵风而过，朵朵白玉兰随风摇曳，易明焕盯着自己指尖那朵白玉兰，喃喃低语道：“看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云志，你千万不要出事。”语毕，带着白色灵流的玉兰悄无声息的在易明焕的指尖慢慢远去，其他分裂而来的灵流玉兰也随之消失，是床上突然颤抖着缩成一团的钱朝唤醒了站在窗边望着夜色出神的易明焕。
　　易明焕及时回神，把手从窗外收回，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按住直发抖的钱朝，关切的轻声喊道：“阿朝。”
　　钱朝仍紧闭着双眼打颤，满头都是汗，双手青筋毕现，紧紧攥着被角，一滴清泪从眼角滑出，钱朝咬牙切齿的道：“我发誓，我一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灭亲之痛宛如挖心，钱朝在梦中都被激怒得发抖，让他这般睡下去也不能世界太平，易明焕轻叹一口气，伸手掏出一条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把钱朝的眼泪给擦掉，又帮钱朝把满头汗给擦干。
　　易明焕捏着帕子又沉思了半晌，先起身把香炉给熄灭了，又回到床边，把钱朝扶起，往钱朝的后心处输入一股灵气。
　　不多时，一大队身着朱雀负月纹饰的人马举着火把，声势浩大的从远处而来，直奔到尽头最不打眼的一家客栈门前才停下脚步。沿途一些还没关门的客栈老板看了声势浩大的贺兰月氏都督所亲兵经过，吓得本能的想关门又不敢，不关门又害怕得直哆嗦，脑门直出汗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软着腿祈求上天保佑，千万不要让贺兰月氏的都督所士兵找上自家的门，偷偷摸摸窥到贺兰月氏的亲兵停在了那家不显眼的客栈时，又暗暗松了口气，既幸灾乐祸又好奇那家倒霉蛋的同行究竟犯了什么不知死活的大错，招惹到了贺兰月氏的亲兵。
　　被簇拥着的首领看客栈门窗紧闭，又无一丁点灯火，不得不提防着有埋伏，提着十二分的精神按着腰间的佩刀，亢奋又紧张，二话不说，一个气势汹汹的飞身踢开客栈的门，客栈的两扇门当即被踢得哐当作响，分崩离析，碎了无数块的门板像落叶一般翻飞盘旋几圈，再认命般缓缓坠地。
　　后边的人马无需多一言，便井然有序的举着火把紧跟上去，一看，就是平时训练有素的。
　　首领三十多岁出头，身材挺拔高大，给人一种很精明狠辣的感觉，他在一堆碎门板中，目光如炬地抬眼打量了一番这间简陋的客栈，先抬手打一个手势，大部分人马便会意地跑去搜查所有房间，只有四人举着火把留在领头的左右。
　　在一阵乒乒乓乓、有如强盗过境强砸抢夺的搜查声中，首领的又心思细腻地摸上柜台的一盏灯芯油亮发黑的灯盏，冷笑道：“这客栈，偏僻简陋，却很干净，灯盏尚温，说明这前不久是有人在的，我们的眼线确实没有报错，然而，此刻却没有人，逃得可真快！呵，连掌柜的都跑了！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领头的扭头对自己右边的一个人说道：“去，查一查这家客栈是属于谁名下的，找不到老板，就拿下他的全部家小回都督所，然后放出消息说这客栈的老板涉嫌窝藏月氏要犯，这老板一天不出来将功赎罪的交待清楚要犯的去向，就杀他一个家人，无论男女，按从小到大的杀。”
　　那人即刻领命而去。
　　很快，乒乒乓乓的打砸声音停止，哒哒的脚步声快跑着回到身边，一声声无甚感情的声音高亢且恭敬报数道：“回首领，门窗紧闭，屋里没人！”
　　“回首领，屋内没人！”
　　“回首领，屋里没人！”
　　……
　　本以为闻风迅来能够抓到人立一大功，可答案都是千篇一律的扫兴，首领听了扫兴的答案十分不耐烦，不甘心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抬头又低头的来回扫视着天花和地板，似要从天花板或地板找出一条可疑的缝隙来揪出自己想要抓到人，但又左右看不出名堂，首领停下令人精神紧张的脚步，按耐忖度半晌，伸手点前面六个人的将：“你们六人留在这里守株待兔，三天之后，如果这客栈仍没一个人出现，你们一把火烧了它再回都督所。既然不止一个眼线说看到了钱朝被带到了我们江夏，这就一定假不了，只要我们在我们江夏地界上抓到钱朝和帮助钱朝的共犯，宗主和少主们就大大有赏，以后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其他地方都督所的人就得高看我们江夏都督所的所有人一眼。所以，你们全部给我听着，就算三天不吃不睡的挖地三尺，也绝不能让钱朝和他的同伙这送到我们江夏嘴边的肉给飞掉了！其他人跟我走！”
　　大部队人马相继离去，一号召人马的烟花信号在半空炸响，炸得连客栈厨房柴火堆底下的地窖都感觉到了微微震动。
　　易明焕精神万分集中，留神警惕着外面的所有情况，等确定大部分人马走后，看了一眼被自己点上穴道、又哀又痛又恨地咬着牙滴泪的钱朝，才压低声音示意被自己紧捂着嘴巴、又惊又怕又急哭得呜呜低咽满面泪痕且变了色的老板不要喊叫，得到老板的含泪点头后，易明焕才慢慢松开老板的嘴。
　　老板的嘴一得到松开，马上叫嚷起来去推地窖口：“我要出去！我的老婆孩子还在家里，我要出去救他们！我究竟造了什么虐啊，你们竟然是……”
　　易明焕施了屏蔽结界，外面的动静，地窖里听得一清二楚，而外面的人不会轻易听到地窖的动静，因此，老板知道了自己接了单烫手山芋的生意，还害自己全家招惹上了贺兰月氏的都督所，便方寸大乱起来，哆哆嗦嗦的伸手在易明焕与钱朝之间来回指着。
　　还未等易明焕按住慌乱吵闹的老板，钱朝便一股气冲开了身上禁锢自己言行的穴道，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冷静的站起来走到哆哆嗦嗦的老板面前承认道：“是，我是钱朝，彭城钱氏的钱朝，就是他们贺兰月氏都督所追捕的钱朝！”
　　易明焕看着冲开穴道后冷静坦白身份的钱朝，讶异道：“阿朝……”
　　贺兰月氏都督所在江夏地区势大，无人敢招惹，招惹了就是没有好果子吃。老板无意招惹上了，身家性命与一家老小就是被贺兰月氏拿捏住了，所以老板第一时间就是想将功赎罪的大喊：“救命！来……”不待老板喊完，钱朝一把捂住老板的嘴，歉然说道：“老板，很抱歉给您和您的家人带来麻烦，您先不要太着急和害怕。相信您也了解贺兰月氏穷凶极恶，滥杀无辜不眨眼，人命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文，也没有道理可讲，说杀就杀，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他们贺兰月氏仅仅凭一张口，诬赖我伤了月盘，就杀了我全家几百条人命，还满世界的追杀我！您以为暴露自己，暴露我们，惊动了外面的六人，又把其他人闹回来的话，真的可以将功赎罪，救回您家人吗？很大可能就是赔上自己的性命和您一家老小的性命，不管是为您的性命，还是您家人的性命，请您好好想想。
　　如果您想好了配合，我会帮您把家人救出，所以请您先不要出声惊动外面的人，可以吗？如果您答应不吵闹，我就放开您，然后我们一起悄悄出去，趁月氏都督所士兵还没有找到您的家人之前，我们抢先一步把他们安全带离。这次的无妄之灾是我带给您的，我就算是把这条命豁出去了，我也会保护好您和您的家人。”
　　钱朝的声音一直带着一种难掩悲痛的哽咽哭音，又忍耐着引导老板认清贺兰月氏的凶残面目以及配合，老板一方面被钱朝的难掩的悲痛之情所感染，另一方面也是多多少少了解贺兰月氏的凶残做派，相信钱朝的悲痛遭遇都是真的，也莫名相信自己和家人的性命靠眼前的人救助，比靠向贺兰月氏将功折罪赦免可靠得多，老板跟着钱朝不急不缓的陈述理清楚了厉害关系，激动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配合的点了点头。
　　“多谢老板的信任。”钱朝观察老板神色的松动，又点了点头，便放开了老板，正色道：“ 我一定会帮您救出您的家人的。”
　　不等易明焕说话，钱朝便转过身来对易明焕行了一礼，说道：“明焕大哥，多谢您到彭城告知了我真相，又冒着生命的危险带我离开彭城，害自己成为了我的共犯，也陷入了被贺兰月氏追捕的困境，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永世不忘。但逃亡不该是我的宿命，也不该是您的宿命，所以，我们再此分别吧。我相信，只要我出现，他们就不会追捕您了，您可以和云志大哥继续过上浪迹天涯的逍遥日子。若是我命硬得以复仇，得以不死，他日定当回报您的大恩大德。”说完，钱朝带上自己的刀，以最小的动静破了屏蔽结界，拉着老板准备钻出地窖。
　　“阿朝，”易明焕忙拉住钱朝，说道：“你我之间不必说感谢回报的话，也不必说拖累的话。你一个人是对抗不了贺兰月氏的，还是我跟你一起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明焕大哥……”钱朝被易明焕对自己的侠肝义胆而不顾个人的生死感动得湿润了眼眶，但贺兰月氏太强大了，也太凶残了，任何人对他施以援手，都会得罪于贺兰月氏，钱朝不想连累任何人，拒绝着易明焕的好意：“明焕大哥，此生能与您相识，能得您危难之际出手相助，我万分荣幸。但是，剩下的路，不管是死，是活，就由我自己一个人的走吧，多一个人，我就多欠一条命，我……”
　　易明焕打断钱朝的话，说道：“你的云志大哥出去了一天都没有回来，可能是被贺兰月氏的人抓住了，我们一道，不仅可以互相扶持，还可以多一份力量去找云志。”
　　牵扯上了凌云志，钱朝再也找不到独行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