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总想拉我一起倒霉》海底见月

6、无月歌（六）

　　一刻钟后，一剑一眼一陆絮，大摇大摆地走出观楼。

　　细剑犹在梦里，“叔叔……它竟然是我叔叔……”
　　眼睛生无可恋，它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时代的发展，它不理解，它真的不理解，蠢剑蠢也就算了，守楼铠如此道心稳固，坚定不移，为何还会被这个人类哄骗？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
　　眼睛不禁自我怀疑。

　　难道他真的是蠢剑的父亲、守楼铠的弟弟？
　　那他为什么是个人啊？

　　眼睛的思考没有持续很久，很快，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将它拉回现实。
　　它薄薄的眼皮大睁，瞧见面前，陆絮双手环胸，蠢剑微微后仰，以如出一辙的扫量姿态对着它。

　　陆絮的魔爪，正捏着它另一只可怜的眼珠子，一捏，一捏……跟捏橡胶球似的。
　　眼睛：……谁来救救我！！！

　　陆絮朝它微微一笑，他其实是很人畜无害的长相，眉弓不深，眼型轮廓偏圆，有光的时候，眼眸含着一泓清亮的湖泊，颊边两道痕迹，稍稍一抿就是两弯醉人的酒窝。但他笑的时候，偏喜欢懒洋洋地眯一下眼，那股天真劲便消失不见，像只小笑面虎。
　　他说：“球儿乖乖，现在，带我们去找你那位外援吧——就是将我从廊下，隔空弄来观楼的那位。”

　　***

　　同一时刻。
　　小师弟巴巴盯着，在他面前的桌案上，摆了一盏香炉，炉中插了一根普通的信香，炉底积攒厚厚的一层灰，还有六七截烧完的红木，他不住地祈求着香能烧慢些，连眼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香就见底了。

　　八支短香，各自代表两刻钟，合起来便是两个时辰，这是最后一支，这支烧完，第三道禁制就该动了。
　　小师弟撅着小嘴，眼眶红红。

　　这期间，沈和风带领部分弟子离开，试图闯界，找出界主，但至今未归，余下三两弟子留守，现下这偌大明亮的屋子里空荡荡的，气氛低迷。
　　“不知道陆师兄怎么样了……”小师弟喃喃道。

　　有人听到他的低语，嗤笑一声，“陆闻竹早丢下我们跑了，方才没听裴师兄说嘛，他头都没回，此刻说不定已经出界了。”
　　几刻钟前，留守的人冒险靠近禁制，试图与裴听岚交流解决之法，没交流几耳朵就被禁制逼退，小师弟顺嘴问了一句陆闻竹，里头的人忿忿不平地跟他科普了陆闻竹的‘事迹’。

　　小师弟听到这句，更悲伤了，满当当的一泡泪眼瞧着就要落下来，出声的人连忙做了噤声的手势，叠声道：“行行行，我不说了，你别哭行不行？”
　　小师弟狠狠地抹掉眼泪。

　　最后一炷香烧到一半时，沈和风带走的那群弟子回来了，但沈和风本人却没回来。
　　“我们进了一个屋子，屋子里有一面镜，那镜要我们讲故事，说讲得好就回答我们一个问题，可无论我们如何讲它都不满意，它不满意，便将讲故事的人吞了，也不知是死是活，沈师兄怕我们都折在里面，拼命将我们送出来，但他自己还留在那里，不知情况如何……”

　　说话的人语调悲怆，显然没离开的人是凶多吉少。
　　弟子们或多或少红了眼眶，裴师兄他们还困在禁制里，沈师兄生死未卜，眼下情况可以说是无路可走，甚至他们剩下的这些人，都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找到界口，离开这里。

　　每个人心里，都压着沉甸甸的石头。
　　小师弟抱着香炉，遥遥望着禁制的方向。

　　香炉只剩下很短的一截了，他憋不住眼泪，很小声地啜泣。
　　“裴师兄……”

　　他正悲伤着，忽然脚下地面又震了一震。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急急道：“是不是最后一道禁制动了？”

　　小师弟愣愣地看着香炉里的短香，“可是这还有一截呢……”
　　很快，第二震、第三震接连不断传来。

　　力道如出一辙，间隔时间很均匀，不像是禁制动时的动静，倒像是……有人扛着巨物在行走。
　　忽而有人惊呼：“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庞然大物从左侧浮现，渐渐走入光线下，那是一块精雕细琢的巨大影壁，正被人扛着，缓慢挪动。
　　“那人的背影好眼熟……”

　　影壁从他们面前路过，慢吞吞朝禁制的方向而去。
　　片刻后，只听‘砰’一声，影壁落地，地面又镇了一下。

　　有人喊：“太暗了，看不清，拿两盏灯笼过来。”
　　那声音清亮如淙淙流水，分分明明，就是陆闻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