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总想拉我一起倒霉》海底见月

19、纸阴亲（五）

　　此处是荒山北坡，月色惨白，周围寂寥无声，陆絮将四下打量了一遍，有些稀罕。
　　“啧，这是什么意思？想吓我？还是就想让我表演个跑酷？”

　　他顺手蹭了蹭后脖颈——原先粗糙的地方一片光滑，印记消失了。
　　墟说：“印记的作用大概是迷惑受体三刻钟，有时效性，他们可能是进不了城，所以让你自己出城来。”

　　陆絮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纸人身体轻便是轻便，就是不太灵活，“有什么意义？这还不如策反我让我当卧底来得实在，我又不是云雪归，就算羊入虎口对局势也没帮助啊，等会儿……难不成他们要拿我当筹码？多少有些看得起我了吧？”
　　墟：“……我猜一方面印记没那么无所不能，另一方面，他们也没想到你这么狗，这么好策反。”

　　陆絮：“少编排我，我又不可能真的倒戈，这么群阴沟货色，还不值当我卖力，最多给它们玩个谍中谍，算看它们得起了。”
　　墟：“也是，你嘴里没几句真话，信不得。”

　　陆絮又刺了它几句，让它把细剑放出来。他现在的状态堪称手无缚鸡之力，空有纸人外表，没有纸人的技能，保险为上，最好给自己找点底牌。
　　前来捡漏的纸人甲蹲在草丛里良久，心情从激动逐步走向迷惑，直到陆絮转过身来，它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矮矮的身影！这纸做的身躯！这笨拙的四肢！这熟悉的气息！啊！这不是跟他同出一脉的纸人兄弟吗？！！
　　来的不是修士，是一只纸人。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它漏呢？！

　　“谁？”
　　纸人甲一个心绪不稳，露了踪迹，便见它那矮子兄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长剑，剑倏然划破夜空，直冲它的方向而来！

　　它智商不高，又沉浸在迷茫中，浑然忘了反应，待那剑将它面前的草丛削了个零落，整个纸人都暴露在月光下，才悲痛欲绝地发出个短促的音节：“嘤——”
　　冷白月光毫不吝啬地铺洒一地，陆絮远远地抱着胳膊看它，小声道：“哟，看来是为我来的。”

　　细剑将它面前障碍物清除干净，扭头清脆地朝那厢喊：“老大，抓到间谍一只，是否需要上报组织？”
　　纸人陆絮三两个跳跃飘过来，扫了一眼，“这种小鱼小虾，组织看不上。”

　　细剑也不气馁，“好嘞！”
　　陆絮让它去四周巡逻，看能不能再抓两个小虾米，自己蹲在纸人甲面前，很友好地问：“你是谁啊？”

　　纸人甲呆呆地坐在草丛里，坐了半晌，才转过弯来，伸长脖子朝它身后的枯树看了一眼，没见着人，便问陆絮：“你有看到一个修士吗？”
　　陆絮：“什么样的修士？”

　　纸人甲：“就是一个不太厉害，但看起来很好吃的修士。”
　　陆絮：“……”

　　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絮心中腹诽，面上笑意不减，顺口就接：“昂，看到了，你找他干嘛呢？”

　　纸人甲听到这句，才似活过来一般，激动地道：“一堂主说今天晚上他会来这里，让我把他带回去送给主人，你见到他，他在哪里？”
　　“嗯……你们主人要他干什么？”

　　纸人甲理所当然地答：“吃啊。”
　　“吃？”陆絮诧异地挑起眉，“你们主人吃修士？”

　　“当然。”纸人甲怀疑地上下看看他，“我们主人？你不是我们的人吗？”
　　“……”陆絮：“啊我当然是你们的人。”

　　纸人甲怀疑不减，“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陆絮张嘴就是吟唱：“说来话长，其实我很早以前就落到那群修士手里了，一直被关押着，没有机会与你们取得联系，他们拿我做试验，酱酱酿酿，害得我痛苦不已，日夜难寐，今晚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逃出来，我想回归组织，却找不到大本营所在，同志，幸好遇见了你。”

　　“……啊，原来你这么惨。”纸人甲听得云里雾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拆分理解，好半会儿才把陆絮的核心思想总结出来，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这么矮，一定是那些修士关着你，你接受不到主人的灌溉。”
　　陆絮：……忍耐。

　　“你刚刚说你看见的那个修士，他在哪呢？”
　　“哦路上碰见，他浑浑噩噩，好像在梦游，梦到一半被他师兄带回去了。”

　　“……他师兄？”
　　“嗯，就那个从头白到尾的，头发也白，衣裳也白。”

　　纸人甲花容失色，“那太恐怖了，幸好他师兄没有跟过来，不然我们今天一定会被五马分尸残忍折磨……”
　　失色完了，它又垂头丧气，“这下完了，一堂主让我捡的人没捡到，不知道有没有上报主人，若是让主人期待落空，我一定会受罚的。”

　　陆絮不知道是不是站累了，也蹲下身来，两方都蹲着，纸人甲不由自主注意到他矮了一截的身量，再一看他不甚明晰的五官，当下怜悯道：“若是我们今天抓到了那名修士，还能向主人请功，可我们什么都没有，你还长得这么丑，贸然回去，一定会被嫌弃的，说不定主人会让你做下等杂役。”
　　活了两辈子头一次被人说丑的陆絮：“……”

　　他粗略看了眼纸人甲的五官，活灵活现，隐约还有几分俊秀，跟它相比，自己确实算得上‘丑’。看来这位主人还是个颜狗。
　　但他这样貌是精细不了了，以他现在的实力只能做到如此程度。

　　陆絮想了想，招手唤回细剑：“我拿这把剑去邀功你觉得如何？”
　　细剑：“？？？”

　　纸人甲上上下下的将细剑察看一遍，原谅它不聪明，除了会说话之外，它看不出这细剑任何特别之处。
　　“有什么用？”

　　陆絮王婆卖瓜：“同志你有所不知，这把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邪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最关键是，它被那白衣修士日日夜夜严加看管，可想而知何等厉害，有了它，主人的实力定然青云直上，横扫天下！”
　　纸人甲犹豫着，想了又想：“可是主人不喜欢舞刀弄剑……”

　　陆絮：“不可能！没有男人不喜欢剑！”
　　纸人甲气鼓鼓，愤怒了：“主人是女子！”

　　陆絮想起阴亲故事中那个孤寡疯了的姑娘，恍然大悟，“啊……那也有。”
　　他转过身去，撅着个腚，背朝着纸人甲，掏啊掏，最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面铜镜。

　　铜镜比陆絮还高，镜面光滑，雕刻栩栩如生，甚是精美，就是底部裂口凹凸不平，瞧着磕碜。
　　“此铜镜造型雅致，光亮鉴人，没有女子会不喜欢！”

　　纸人甲挑剔地将铜镜扫量一遍，长长叹息一声，蔫巴巴道：“只能如此了。”
　　它还是惦记着那个修士，心知自己这趟差事算是办砸了，事已至此，能上缴点添头给主人也是好的。

　　它扛起铜镜，没精打采地带着一个小尾巴回程，陆絮拎着柄剑，晃晃悠悠地缀在它后头，途中试图从它嘴里套出更多信息，但纸人甲也不是什么核心成员，脑子还不太好使，大多问题都是一问三不知。
　　仅有一句，算是有效信息，“以前那些送过来的女子吗？当然是被主人吃了啊，主人吃的人越多，功力就会更胜一层楼……活口？不知道，不过那些女子被抓都会先送去一个地方，可能还有几个余粮吧……我当然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里，那是几位堂主才知道的，是机密！”

　　荒山背后，便是扬安城郊最大的一片白梅林，纸人甲带他穿行白梅林，一路向南，直至完全到达白梅林的深处，眼前梅树稀疏，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
　　断崖两侧是没入云霄的山峰，断崖犹如天堑，夜风凄切呜咽，带来馥郁的冷然梅香。

　　陆絮凑近，往崖底看了一眼，还不待他有所反应，纸人甲已经将自己变成了一道薄薄纸片，翩然往崖底飞去。
　　“……”

　　陆絮站在原地没动，因为他没这技能。
　　正当他思考是否要放弃此次深入敌营的计划时，纸人甲又飘飞上来了，手里还攥着一根藤条。

　　它落地变成纸人，将藤条一点一点往上拉，拉了约莫五丈左右，一个小小的吊篮出现在陆絮眼前。
　　纸人甲将那铜镜吭哧吭哧搬上吊篮，然后招呼他，“把剑放上来。”

　　陆絮听话地走到篮子边，把剑放进去，而后在纸人甲震惊的目光中，翻身把自己弄进了吊篮。
　　“实不相瞒。”他诚恳道：“我飘不下去。”
　　纸人甲将这归结于他在修士手中惨遭折磨跟不上发展的缘故，震惊的眼神遂变成怜爱。

　　吊篮一点一点往下落，顶端用三簇坚韧的藤条绑着，连接着崖壁上的滑轮，在机括作用下匀速下降。
　　……别说，还挺高级。

　　下降到一半时，会遭遇一片浓黑的迷雾，漂浮在悬崖半山腰，正是这片雾遮挡，上方才看不见底下光景。穿过这片迷雾，能见底下灯火如星子遍布，来往人影幢幢，俨然一个繁华的小型城市。
　　陆絮打眼一扫就知道，这里的纸人，远多于云雪归他们的估计！

　　此地隐蔽至极，不外乎云雪归他们一开始没有发现。
　　陆絮蹲在吊篮里，暗自惆怅，心道早知要勇闯敌后，他应该带个云雪归的焰火，这焰火一放，直接将敌方根据地暴露，哪里还需要云雪归潜伏城外，到处搜寻。
　　失策了属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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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