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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四章 重启新世界(下) ...

  •   前方是一条通往停车场的长扶梯,为了方便顾客推车上下,所以距离长,坡度不大,速度缓慢,如果对方成心跟着她,她在扶梯上有时间回头观察。

      没想到她刚盘算好,身后突然有人跑过来。

      孟宁语听见动静下意识往旁边躲,第一反应就是避开危险滚动的扶梯。她心里一急,直接用上力气,甩开购物车挡在自己身前,导致跑过来的人猝不及防,直接就撞在车上了。

      她慌乱转身,等到看清楚直接傻眼了,来的人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卫衣男,而是闻天南。

      商场里在循环播放谨防电信诈骗的提示,四周人来人往。

      场面非常尴尬,老闻上半身都栽进购物车里,脸正对着她买的两根葱,很快他打了个喷嚏,爬起来替她拉过购物车,脸都黑了。

      孟宁语赶紧说对不起,又急着看附近,购物的人交错而过,大多都是为了晚饭忙活,大包小包走得飞快,只有站着发传单的人对他们感兴趣,指指点点偷着乐了两下,很快也没人再注意了。

      她和闻天南一起下车库,心虚地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又说:“我神经过敏,一有人追就紧张……你怎么从车库过来了?”

      “不能让你一个人乱走,邵新发消息,让我陪着你。”闻天南看她浑身还有蛮力加持,显然没什么问题了,于是又说,“我抽完烟进超市找你,没找到,追到结账那边才看见你都出去了。”

      两个人已经走下扶梯,孟宁语惦记身后,又回头找了半天,可惜一切如常,没有可疑的人。她心不在焉,没顾上听身边人说话。

      老闻跟她一起回头张望,脸色忽然有些紧张,低声问:“怎么了?”

      “没事。”孟宁语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摇头笑了,“我这么久没出门,看什么都新鲜。”

      闻天南很快帮她拎着东西上车,又往回开。开出商场的时候,他好像不熟悉方向,拐错了口,他从后视镜里观察附近的车辆,顺着路在停车场里绕了几圈才出去。

      “你身体刚好,冒冒失失的,千万别乱跑。”

      孟宁语正在研究新手机,抬头看他,觉得这话有点刻意,但闻天南表情如常,一开到大路上习惯性加速。

      他不耐烦地补了一句:“邵新当年一眼没看见,你就从五楼掉下去了……这些年他也不容易。”

      她知道他们都是好意,赶紧点头答应。

      闻天南好像心里不踏实,开车的时候频频分神打量她,似乎一直有话。

      孟宁语只好逗他:“你放心,我现在没力气打人。”

      闻天南不屑地回一句:“我怕你个小丫头片子?”很快他的表情又为难起来,抹抹脸才开口,“我理解,你康复之后感觉什么都没变,但对邵新而言,你俩的感情相当于也停在了三年前,时间一长……人总会变的。”

      她听得云里雾里一脸蒙,想了半天,没想出邵新浑身上下哪里能多变出块肉来,所以她张嘴就接:“他没胖没瘦,能跑能跳了,变得挺好啊。”

      这下轮到老闻惊呆了,他没想到这姑娘思路清奇,于是瞪着眼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半个字也懒得说了。

      孟宁语继续低头,对着空荡荡的通信录叹气。

      她哪有机会乱跑啊,她现在只能拿着一个新手机,和醒过来的世界基本失联。

      当天晚上孟宁语在家里做了晚饭,好心好意想留闻天南一起吃,但人家上楼只找邵新,和他在书房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就要走。

      孟宁语以为他就是按例检查邵新的病情,但不知道怎么老闻生了一肚子气,仿佛和邵新聊天吃了枪子,于是一边关门一边躲着孟宁语走,生怕自己离近了她神经敏感,再把菜刀飞出来。“你俩生生死死的,没一个好人……你可管好自己吧,别再把小命交待了!”

      孟宁语把菜刀洗了收好,又看看楼上,邵新肯定还在书房里抱着电脑,以他超低的情商来看,肯定说话得罪人了,于是她嘟囔着和脚边的富贵说:“去,喊你爹吃饭。”

      人的胃都是惯出来的,尤其做饭这事,虽然看着普通,但仔细想想,却最能维持家的概念。孟宁语从小什么都能糊弄,就在做饭这事上很认真,她小时候做饭给妈妈,长大了学着照顾邵新,因此下厨房从来不嫌烦,一顿简简单单的饭,虽然谈不上倾注了多少心血,但她总觉得有意义。

      所有生活中的小事都很麻烦,但有时候麻烦是种牵挂,能让人脚踏实地,恢复生气,就好比今天,孟宁语放着料理机不用,自己忙活了一下午,心情却很好。

      油盐酱醋,烟火人间,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吃上自己做的饭,这世界多乱都能让人奋不顾身。

      但她没想到,三年之后,邵新好像对吃饭这事没那么大的热情了。

      他一整天在家也套着那身长衣长袖的针织衫,吃饭的时候都不换。他对着孟宁语摆上桌的四菜一汤仿佛很感慨,盯着看了半天,却迟迟没动筷子。

      餐桌上的顶灯自动打开,感应光线十分柔和,显得这顿饭色香味俱全。

      邵新那双眼睛在暗处微微泛着光,一动不动又抬眼看她,他认真沉默的时候,连表情都让人感动。

      孟宁语心里的成就感爆棚,把盘子往他那边推一推,得意地说:“看,我也有能赢过机器的时候吧?”

      结果邵教授开口就问:“没有红烧灰豆腐?”

      她立刻泄气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给他盛汤:“没买到,我特意去天祥找也没卖的了,说是地方特色,这边都不常吃。”她越想越别扭,“今年刚下架,没等到我醒。”

      他伸手过去揪揪她的刘海,笑笑说:“之前还卖的时候,我在料理机上调整过很多次,想做这道菜,但都失败了,感觉和你做的还是不一样。”

      那时候孟宁语在老房子里请他吃饭。她小小年纪,一心想要热情款待客人,要做就做最好吃的。她还记得邵新挑三拣四,口味咸了淡了都没藏着,一通评价,也多亏他的反馈,多年之后,红烧灰豆腐成了她的看家菜。

      邵新嘴上说好吃,但前后就敷衍着尝了两口。

      孟宁语也没多想,她刚从厨房折腾出来,烟熏火燎,自己做饭的味道实在令人怀念,一道炒荷兰豆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劲头。

      桌上食物的香气让人眼角发热。

      邵新推开面前的碗,侧过脸打量她。面前的女孩终于从病床上站起来了,她醒过来,很快生龙活虎,仿佛灵魂里都带着光和热。

      他突然想起院子里种的那些向日葵,那是些永远不艳不妖的花,天生有昂扬的骨架。世事更迭,阴晴难料,但只要能有一方天地扎根而活,它们就会自然生长,逆风而放。

      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活着”两个字不单单是一个艰难的动词,还有那么多令人执着的过往。人生在世,都有属于自己的记忆,每个人都无法放下来时路,是因为一路上有太多不舍的人与事。

      邵新一时想得远了,曾经他一心推动技术革新,利用AI手段修复受损细胞,解决医学难题,或许可以将生命的界限不断扩展,然而十多年过去了,他此刻才弄明白生命的可贵之处。

      超越生死的不是余生的长度,而是记忆中残留的温度。

      孟宁语不知道邵新在看什么,好像看出了神。她想到自己满脸是汗,这模样恐怕不怎么好看,所以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老脸一红,傻乎乎光记得冲他笑。

      邵新的思路被她的表情打断,只好低头又吃了一口排骨,好像很满意的样子,又往厨房的方向示意说:“还是你做的好吃。”

      她把菜都往他碗里夹,活像个老妈子一样,催着他吃:“智能家电只是智能,没有爱啊。”说着她那一肚子狗血台词都冒出来了,举着筷子还要比心,“但是我有,看,满满都是爱!”

      邵新出乎意料没有嫌弃她,很配合地对着她的爱心点头,又指指她的刘海说:“这也是爱。”

      孟宁语震惊地睁大眼睛:“邵教授,你学坏了,这种话都敢接了!”

      两个人对着笑,气氛突然温馨起来。

      孟宁语自己塞了两口排骨,发现酱油放多太咸了,但邵新浑然不觉似的,完全没有戳穿她。

      她心虚得直摇头:“我太久没做了,小失误。”

      邵新面不改色,一碗饭几乎没怎么动,他很快手撑在桌上,似乎不打算再吃了。

      她疑惑地哄他,但对面的人摇摇头,好像真没什么胃口了,很快他拉拉衣领,又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

      孟宁语问他:“你是不是还有事,要出去吗?”

      话正说着,邵新放在桌边的手机响了,他很快抓起来扫了一眼,示意孟宁语慢慢吃,转身上楼。

      邵新进了书房,关上房门,然后才按下通话键。

      通话另一端的人根本没心情打招呼,上来就直接说:“她已经醒了,你可以回来了。”

      邵新懒得拉椅子,直接坐在桌角,声音毫无波澜:“晚一点我再过去。”

      “怎么,打算等她睡着了?”对面的人笑出声,后半句陡然又恢复冷淡的声音,“你的小朋友还听睡前故事吗?”

      邵新没笑也没有回答,他对着地上自己沉闷的影子,伸手顺势在书桌上摸索,随手摸到了一把剪刀,拿在手里盯着看。

      很快,他的手指顺着剪刀的尖锐面慢慢摩挲,换了个话题问对方:“最近市局有什么动静?”

      “过去这么久了,只要没有上边的人授意,基层折腾不出花样。”说着电话里的人又提醒他,“不过你别忘了,孟宁语也是个警察。”

      邵新手指微微用力,很快指尖的皮肤承受不住剪刀尖锐的内刃,冒出一条细细的血线。他松开剪刀,对着光又仔仔细细地观察自己的手,皮肤表面上出现的破损痕迹干净而清晰,涌出来的液体不多,渐渐只聚成了小小的血珠。

      一切好像非常值得欣赏,他看了很久才低声说了一句:“这感觉很好。”

      电话里的人顿住了,不明所以。

      邵新拿纸擦擦手,看也不看扔在桌上,然后才说:“你的研究非常成功,一切如你所愿。”

      对面的人显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忽然又有些紧张:“邵新!你答应过我……”

      他不想再听,干脆挂断电话,把手机甩开扔在一旁。

      外边传来挠门的声音,富贵跟着他上楼来叫人了。

      邵新走过去把门拉开,走廊里的灯没有打开,而楼下客厅依旧亮着光。他安静地倚着门边站住,没有出声,于是周遭一明一暗,像电影里无限拉长的空镜。

      他就这样站了一会儿,低头把富贵抱起来,拨弄它时好时坏的小耳朵,又侧身透过楼梯栏杆的缝隙往下看,这角度刚好能让人看见半边餐桌。

      楼下的孟宁语正在喝汤,似乎歪着头,一心急有点烫着了,又鼓着脸对勺子吹气。

      他怀里的富贵老实下来,似乎感知到什么,仰着头往他脸上蹭。它的设计初衷是陪伴型机械狗,对主人的心情很敏感,很快,富贵的眼睛眯起来,一副安抚的状态,但它并不懂为什么人的眼眶那么浅,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站在这里都能产生情绪波动。

      邵新把它放到地上,示意它去陪孟宁语,然后他把门关上,回到书房,隔开了两个天地。

      家里确实很久都没有做过饭了,他也一直都闻不到饭菜的香气。

      她醒了,这个世界才真正活过来。

      那天晚上邵新一直没从书房里走出来。

      孟宁语看他接了一个电话就没影了,估计又一头扎进工作里。她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等到八九点钟,没看他再下楼,只好把餐桌和厨房都收拾了。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继续研究手机和电脑。

      她在昏迷中度过的时间对外界而言虽然不算长,但各类软件发展速度日新月异,就连手机上新的自拍功能都能让她玩上半天了,而且她早过了补卡时间,手机是新的,号码也是新办的。

      孟宁语回忆了半天,除了能背下来邵新的手机号之外,老同事的电话一个没想起来,一时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联系。

      后来她玩困了,隐隐听见书房似乎又传来那首《夜色奇境》,旋律熟悉到让人心安,她很快直接睡着了。

      以往每天睡前她还需要吃药,邵新会来陪她坐一会儿。自从她能动了,药停了,却还是要拉拉扯扯拖着他说话。孟宁语总想撒娇,但野猴子的本性难改,和他耍嘴皮子胡闹,邵新倒是坐怀不乱,好像很顾虑她的病情,两个人一直保持着科学而严谨的距离。

      她嘲笑他像守了三年寡的活的当代唐僧,每天都是被他强行镇压才肯老实关灯。

      不过今天没人理她了,随着音乐起伏,孟宁语的被子已经滚到地上,半个晚上过去也没人帮她捡。

      她睡得不太踏实,忽然又醒了,钢琴曲已经停了。

      她自己爬起来去洗澡,收拾完打算去看一眼邵新,看看是什么天大的急事能让他饭都没吃完,平白破坏气氛。

      没想到书房没有灯光,主卧关着门,整个家安安静静,最后只有富贵看出了她的意图,冲着大门的方向叫了两声。

      孟宁语意识到邵新不打招呼就出门了,她很快给他的手机打电话,直接是关机状态。她找不到人,只好又去他的房间推门,发现那里竟然上了锁。

      她绕回书房,空落落地想不明白,脑子里又冒出今天闻天南盯着自己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

      他说人总会变的。

      此刻书房的窗开了一半,她不敢再想,顺势走到窗边。

      楼下就是后院,昏天暗地的夜里,只有那丛向日葵成了唯一的亮色,此刻孤零零地垂着头,和她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四章 重启新世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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