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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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晚上一直忙到九点半才收工，晚上的事情不多，但是送菜距离远，蹬三轮车是件很费体力的活。几个小时下来，本就瘦弱的安阳骨头架子差点没散架。代工工资是日结，拿着那二十块钱，安阳才感觉自己的辛苦没白费。
回到家里的时候腰酸背疼，安阳先到苏子涵卧室看了看，没有人，又跑到书房瞄了眼，还是没人，就是还没有回家。安阳摸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一口喝下，解了渴。又冲到浴室冲了个温水澡，把身上拾掇干净了，就再没有力气给自己折腾点吃的了，顶着空肚子软趴趴的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就不想再起身，打开了电视边看边等苏子涵，怕他回来想吃什么，好方便给他做。
太疲累了，安阳在电视广告的轰炸下眯缝了眼，挣扎了几下，最后还是睡着了。
十楼客厅的灯亮着，落地窗上挂着的厚重窗帘并没有拉上。苏子涵一进小区就看到了。小区的大叔保安很少见苏子涵这么晚归过，很是好奇：
“苏先生啊，今儿你也归这么晚啊，安阳那小孩也九点多才回了，中午出去了下午就没回来过！”
苏子涵愣了下，冲大叔保安笑笑，说声不好意思，我要再出去一下。大叔保安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依言打开电子门，让刚刚进了小区的苏子涵重新出来。
苏子涵阔步拐到了小区附近的何记饭馆，跑到里面买了点东西再次回小区。大叔保安看到他手中拎着的何记饭盒，心里琢磨着原来是没吃晚饭啊，这电视台的工作也实在忙，忙的都没时间吃饭了，便笑呵呵的给人家放了行。
走到客厅，电视机叽里呱啦的工作着，有个亢奋的男声正拼命的推荐着一款手机，超长待机超长待机，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苏子涵把饭盒放到餐桌上，出来先关了电视机，那在沙发上缩成虾米状睡着的人还没有醒。苏子涵一屁股坐到他脑袋旁的空位上，盯着安阳熟睡的脸呆看了会，伸出手摸上他的面颊。手指划过眉毛，越过鼻梁，最后落到微张的唇上，那里曾经吐出这样的话：
“如果连肚子都填不饱，拿什么来谈艺术？”
“人活着，不只是为了吃饱这一件事！”
苏子涵家境富裕，父母一个是高级教师，一个是高级律师，他不是家中独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已经定居国外。他从未受过饿肚子的苦，也不知道饿肚子是怎样的感觉，更体会不了缺钱的痛苦。那些为了钱为了填饱肚子而出卖自己的行为是他一直无法理解的，有手有脚，人在世界上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却不知，这个世界上的机会永远是有限的永远只为那些从小便受着良好教育或是有优越的家庭背景的人准备的。世界很残酷，生活优越太平的苏子涵只看到它美好的一面。
当一个人连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还会有尊严吗？
身旁的人翻了一个身，差点从沙发上滚落，安阳被惊了一下，猛然醒来，一睁眼，就与苏子涵盯着他的深远眼神对上。安阳忙移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揉着眼睛，用睡的已经沙哑的嗓音问道：
“你回来了，洗澡了没，饿不饿？”
“你饿不饿？”
苏子涵却反问一句。
安阳的肚子一经提醒，很给苏子涵面子，争气的咕哝了一声。安阳本来就没有吃晚饭，尴尬的点头小声说有点饿了。
苏子涵别开头，偏向一边，眼睛盯着原木地板上不规则的树纹，心里升起的感觉竟有心疼！
“餐桌上有外卖，你去吃吧，吃完就去睡觉吧！”
说完便起身去洗澡。
“你吃了吗？”
身后的人弱弱的问。
苏子涵回头丢了一个白眼给他，没好气的回答：
“吃了！”
安阳便挪到餐桌旁，打开餐盒，里面的饭菜还是热的。餐盒上面写的是何记，就是小区附近的那家，他买盒饭干什么？安阳想了一下，不过马上就被饭菜的香味转移了注意力，他的肚子可是真的饿了，一顿狼吞虎咽！
苏子涵泡澡出来，安阳已经睡了，推开他房门看了一下，在床上睡也是用虾米的姿势，全身弓着，双手紧紧的环在胸前，心理学上这种睡姿的人没有安全感。身上的被子被踢到了一边，苏子涵过去帮他盖上，掖好，已经深秋快要入冬的时节，夜凉如水。
苏子涵并没有多少睡意，今天晚上，一直看书看到凌晨一两点。刚迷迷糊糊的睡着，就被隔壁的动静吵醒，其实动静并不大，只是苏子涵本就还没有完全睡着，吵醒了之后也就听的分明。
似乎是安阳跑厕所的声音。一趟完毕，还没过三分钟，又是一阵悉悉索索，还是安阳跑厕所。如此来来回回的几次，苏子涵重新打开床头灯，皱起眉头聚神，开始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安阳似乎没有动作了，刚刚出了房间就没再回来。
然后就是啪啦一声，好像撞倒什么的声音，苏子涵跳下床冲出去，打开客厅的灯。刚刚倒地是洗手间门口的一把小椅子，安阳无力的倒在旁边，脸色苍白，双手捂着肚子。
“你怎么了？”
苏子涵过去蹲下查看安阳的情况。
“拉肚子，又吐，好像吃坏肚子了！”
安阳有气无力的回答。
苏子涵的脸瞬间刷白，上吐下泻，是不是刚刚带回来的盒饭有问题，再往深想了下，食物中毒？不由分说抱起安阳就往外冲。
“去……去哪？”
在电梯里，安阳虚弱的问打横抱着自己的苏子涵，这种抱姿让他觉得脸红。
“医院！”
苏子涵盯着跳动的楼层数，恨不得它再跳快点。
“那个……那个，我自己可以走的，放我下来吧！”
安阳已经被肚里的绞痛疼的满头大汗，但脑子里还转着要从苏子涵怀里下来。
苏子涵瞪了他一眼要他闭嘴，电梯门刚好此时打开，苏子涵大步冲了出去。
在车库里取车，然后把安阳放到副驾驶座上，固定好他的脑袋，给他绑好安全带，最后一溜烟的驶出小区。大叔保安今晚值班，看着这大半夜要外出的苏子涵刚想多嘴问下什么事去，可是被苏子涵凌厉的眼色吓的把多余的话吞回了肚里，用最快的速度开了电子门。
一路飞驰。刚开始的时候旁边的人问什么还能答什么，到了后头，意识已经混乱，问什么都是在那支支吾吾着。苏子涵只能把车开的更快，一路闯了不少红灯！
抱着已经完全昏迷的安阳冲到了急诊室，苏子涵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失态的大喊：
“医生医生，救人救人！”
医生都不是急性子的人，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一旁的苏子涵就吼着：
“你能不能快点！”
几位医生护士早就认出苏子涵，荧屏上的苏子涵一直都是温文尔雅的，嘴角挂着谦和的笑，声音温柔，哪是现在这般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粗鲁的吼着人，都被吓得加快了动作。
抽血化验，最后结果出来，确实是食物中毒。苏子涵看着那化验单上的化验结果，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家何记餐馆，把里面的老板厨师揪出来打一顿。
不过由于苏子涵送来的及时，在经过洗胃后，安阳脱离了危险，只是经过这次坏了安阳的胃，今后怕是再也不能吃带刺激性的东西了。
苏子涵在手术室门外看着正在进行闪着红光的几个字焦急的走来走去，见灯灭，急忙冲上前问从里面出来的医生：
“有事没有事没？”
医生扯开口罩，笑着说没事了没事了，你可以放心了。
全身的力气像被突然撤走一样，苏子涵踉跄着走到一边扶着墙坐到等待椅上，双手撑头，自己的疏忽差点害死了安阳！
安阳第二日早上才悠悠转醒，一睁眼便发现头发凌乱嘴角冒出青色胡茬的苏子涵坐在病房墙边的椅子上，双手环胸已经靠墙睡着，嘴巴微张。
咽了一口水，喉咙有点难受，全身也很酸痛。昨天的一切还是历历在目的，半夜因为吃坏肚子被送进了医院。怎么老是麻烦人家苏子涵？
清早的医院开始忙碌起来，不知道哪个病房的病人一觉就睡过去了，亲属在病房里哭的稀里哗啦的，声音凄厉。苏子涵就是被这个哭声给吵醒的。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望向病床，一双大眼睁的溜圆，黑眼珠水盈盈的清亮。大眼与他对上，眨了眨，然后眼珠一转，眼神避开了。
“你好点没？”
苏子涵起身上前探手摸他的额头。昨晚洗胃后由于有残余的毒素作怪，他一直发着烧，护士给他打了退烧药，喂吃了解毒剂，苏子涵守了几个小时烧才退。
安阳点头，不过尔后想了想，还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小声说道：
“这里，很疼！”
苏子涵又不是没见过洗胃手术，知道那个洗胃管是从食道直接插下去的，对人喉咙的损害很大。把安阳的滑下来的被子往上拉了些，看着他柔声说道：
“只是疼一会儿，慢慢就好了，先忍着吧！”
安阳从来没被苏子涵这样温柔相待过，这突来的温柔让安阳一下子慌了阵脚，嗫嚅了半天才小声回了句：
“哦！”
然后又补充了句：
“谢谢你！”
给安阳买了早餐，苏子涵开始在医院跑上跑下，一个是为了帮安阳交手续费，另一个就是为了拿安阳胃里食物的检验结果。医院的检验中心经过一个上午的检验，初步验明是安阳胃里的青菜导致了中毒，那些青菜上面有很浓烈的农药残留，足以让人致命。苏子涵想起昨晚给安阳带的饭菜里面确实有青菜，一下子怒火中烧，立马打电话给台里的新闻中心的民生新闻的负责人，要他带人去那家餐馆暗访一下。
暗访的收获不小，那家餐馆不只收购不合格蔬菜，就是那些郊区农民私自贩卖的农药残余量超标的蔬菜，还有烹饪野生动物娃娃鱼穿山甲等的罪行，额外还有卫生执照过期。台里的新闻立马将这个暴了光，马上工商局卫生局野生动物保护局消费者投诉中心还有公安局都找上了何记餐馆，本来生意红火到不行的餐馆瞬间倒闭，老板被罚款，还被判了两年刑。到头，还不知道是谁将他举报的！
而安阳，只在医院待了两天，就趁着苏子涵上班的时候准备结账回家，可是跑到医院收款处却被告知医药费已经全额付了，安阳想着出了苏子涵还有谁，便暗暗记下了医药费数目，想着日后等他挣到足够的钱了，一起还他。
苏子涵对于安阳的擅自出院有点生气，安阳出院那天他还开车去医院看他来着，可是到了病房门口被护士告知，他已经走了。当时差点没气背过去，医生说过，由于是农药中毒，体内的毒素必须完全排净给身体带来的伤害才是最小。
怒气冲冲的回家，本想对着安阳一顿咆哮，可是看着他顶着一张病态的脸在厨房忙进忙出，一肚子的怒气也像漏了气一般，瞬间没了，无力的坐在餐桌旁，居然连你不要忙了，我们出去吃的话都说不出口。
安阳却是想着人家又是半夜送他去医院又是一直守着他又是给他垫医药费的，欠了他好大一个人情，想给人家好好做顿饭表示感谢，他目前能做的不多，也只有这些了。尽管安阳后来知道自己食物中毒是因为晚上盒饭的缘故，不过那与他无关只是人家餐馆的错。
菜一份一份的端上桌，都是些苏子涵之前没见安阳做过的菜式，估计又是现学的，花了很长时间吧？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那个，就下午！”
苏子涵抬眼一扫安阳，立马说了实话。
“中午，嗯，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
其实他是十点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着手准备了的。
苏子涵盯着安阳的眼睛，可以肯定他一出院就去菜场买菜了。也不拆穿他，暗暗冷哼了好几声才开始埋头吃饭。
安阳被苏子涵突然而来的生气搞的手足无措起来，在一旁低着头看着碗里的饭好像犯了错的孩子。
苏子涵见对面半天都没有动静，抬头扫了一眼，撇嘴皱眉，故意敲了敲自己的饭碗，声音清脆。
安阳知道苏子涵生气，拿筷扒了几口饭。苏子涵看不下去了，夹了菜放到他碗里：
“刚从医院回来，不要太劳累！”
饭哽在喉咙半途，安阳的动作停顿了下，看着碗里刚刚他夹过来的菜，眼角一酸，咬紧了下唇才没让那到了眼边边上的泪落下来。举筷小心翼翼的夹起碗中的菜，送到口中，脆甜脆甜的！
“谢谢你，苏子涵！”
这是安阳第一次叫苏子涵的全名，以前都是苏先生苏先生的叫。安阳是鼓了很大勇气带着满腔的感激才说出这一句的。
对面正在吃饭的苏子涵身体僵了下，马上又继续起吃饭的动作。嚼完口中的饭菜之后，才嘟哝的说了句：
“有什么好谢的！”
“谢谢你让我在你这里免费吃住，谢谢你三番两次的照顾生病的我，谢谢你对我的照顾！”
安阳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说得极清楚，他的普通话很好，但是带有南方方言的尾音，音调婉转，加上他说话时带入了太多的感情，话语显得很真诚！
苏子涵终于彻底停止了动作，但是并没有把碗筷放下，而是夹了一口菜放到碗里，然后坐正了身体举着筷子看着对面一脸认真的安阳，他睁着大眼望着他，并不躲避他的目光了。在他要感谢他时，一般都是鼓足了勇气，连与他对视都不怕了。
勾起嘴角，苏子涵轻笑出声：
“又不是完全免费的，你不是一直在给我当保姆吗？”
安阳愣住，不只是因为苏子涵的话，还因为他勾起的嘴角，他的笑容很好看，安阳早就发现。
安阳知道自己现在的道谢很没有说服力，他暗暗发誓要找到更好的工作，然后还他钱然后搬出去不再打扰他。
吃完饭，苏子涵就去了书房，在里面上了会儿网，印了一张纸出来扔给安阳。安阳接过一看，上面都是些食物的名称，有辣椒胡椒花椒冰欺凌等乱七八糟杂在一起的食物。安阳不明所以的望向苏子涵。
苏子涵淡淡说了句：
“那是你今后忌吃的东西！”
便到浴室进行每日的工作泡澡了。
安阳又愣在了原地，捏着那张纸，看着苏子涵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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