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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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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姬那个女子他还记得,当然记得,这该是他理所当然的眷恋,如果没有妖魔打断这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靳忤轻啜一口茶说道,“墨缁,讲来。”
初华从小洞里看见靳忤。这才是靳忤。点头抬手里都带着凌然的气势,说话言语里都不容人辩驳。他在那里就是个让人可以信赖的存在,一句承诺就能让人心安。初华心里默默的念道,靳忤,千年不见。更然那瞎子倒是坐在地上呆的心安,坐在一边拔着那只白羽鹦鹉的毛玩,拔一根边数,“一,二,三……”白羽鹦鹉疼的哎呦,哎呦直叫。初华瞪着大眼睛撇着嘴回头对更然说,“更然,靳忤回来了,我这膝盖又该受累了,受累了。”
墨缁眉眼里不见一点表情,他答道,“是。”那初华侧着耳朵听墨缁毫无感情的声音平稳的叙述到:
那日神魔大战,天君大战朱罹,狐妖亡,璧姬公主被逼下九霄云台,天君重伤朱罹,随后随着璧姬公主殉情。
天帝和诸天神伤心不已。
此刻佛祖驾到。九霄云台上,佛祖妙指指着翻腾云雾,轻叹曰,“千年债,千年还,辗转世,辗转事。”
璧姬公主成婚前,曾拜访佛祖,佛祖赠她一块随身携带的通灵宝玉为贺礼。通灵宝玉是佛祖还是凡夫俗子时就带在身边,直伴着他菩提树下苦修行,直伴他坐盘顿悟红尘事,直伴他涅槃飞升到西天极乐界。
就是这块宝玉才能保住天君和璧姬公主在坠下九霄云台时,不至于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只是天君和璧姬公主掉下九霄云台就算有佛祖的宝玉护体,掉下这九霄云台,自此也就脱出了六界之内,不在六界之中,不归五行容纳,阎罗地府寻不到灵魂,投胎转世找不到丝毫的讯息。
璧姬公主坠下九霄云台时手里所握住的玉和天君颈中所挂的玉原是一对。这通灵的宝玉原有灵性,能够彼此吸引,所以寻找璧姬公主的下落也要靠天君。
这才花了千年的时光寻找到天君,迎接天君来迟望天君恕罪。
靳忤从衣袍上撕下一条锦带,束住满头的乌发,他道:“墨缁,寻找璧姬这事又是如何了。”哗的一声拉开窗户,靳忤看着窗外树木嫩绿色的枝丫,手指敲着窗棂说道:“我倒是也想早日见到璧姬呢。”初华见窗户被靳忤哗的一声拉开,忙从正在偷看的小洞跳开,眼睛笑成半个月亮说:“东天君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更然这个瞎子耳朵就是好用,听见初华叫了一声东天君,忙站起来,手臂一抬,那只白羽鹦鹉逃命般的飞起来就走,边飞边回头朝着更然喊,“傻瓜,傻瓜。”靳忤看着拿着飞走的白羽鹦鹉呵呵的笑出声来,漆黑的眼眸一转,轻轻的哼了一声,语调缓慢,却是字字坚定,气势十足。靳忤说道,“初华,本天君没记错的话,千年前你见本君是要拜上一拜的,本君还是肉身凡体时那些不敬就不算,你现在见本天君岂有不跪之理。”
更然扑通一声忙跪下,声声说,“天君在上,小仙更然一拜,两拜。”初华眨眼大眼睛里都是委屈的眼泪,红彤彤的看着靳忤,“东天君,我怎么敢不敬。”上前揪住靳忤的衣袖,来回的摇晃,轻轻的叫,“天君,天君。”
靳忤笑笑,“好了,可是好久不见,初华上仙,你父亲镇天大将军千年来可好?”冲着更然抬手,“你也起身,一起进来。”
初华路过更然时,更然正摸索着朝着门走去,轻轻啐一声,“更然啊,你真是没骨气,没骨气。”更然那瞎子一步一摇头念道,“初华,不像你啊,好家世,生来就是上仙,有一个好爹做靠山,我做神仙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墨缁说道,“璧姬公主仍然寻不到踪迹,天帝说请天君找到璧姬公主一起从回天庭从新完婚。”但见靳忤眼神一冷,“墨缁,朱罹又回来了,我岂能轻易就走,千年前的旧怨未了,又添新仇,千年的恩怨,我要让他十倍偿还,还有……”
还有什么。天君靳忤也有一语哽咽时。还有那只千年狐妖,还是还有晴疏。就算他唆使朱罹水淹了三百城镇,就算他杀了南天门的守将片甲不留,就算他要杀自己要杀璧姬,就算他对自己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情意,就算天帝下令诛狐妖,就算他对自己只有恨,就算自己理应对他只有恨,可是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掌拍在桌上,靳忤道,“还有那只死在我青龙长戬下的狐妖,竟然死而复生,这帐要慢慢算。”墨缁的脸上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眼眸动了动,说道,“紧尊天帝旨意,诛妖除魔。”
初华差点没咬了自己的舌头,刚想拿出把扇子扇上一扇,摸进怀里却想起扇子被朱罹捏成了粉末。心里叫着不好啊,不好啊,晴疏那条小命啊,忙用袖子擦上眼睛,挤出几滴泪来,凄凄惨惨的叫,“我的璧姬姐姐啊,可怜啊,想她的金贵之躯不知道在这凡间投身到什么样的人家,受的什么苦。”边擦边叫靳忤,“天君,天君。”==、
靳忤却是看都不看正在奋力抹泪的初华一眼,问墨缁道,“墨缁,本君的青龙长戬拿来了吗?”墨缁摸向袖间,袖中一道青光,青龙长戬就到了墨缁手里。墨缁双手捧上,“天君,长戬已经带来,天君,初华所言极是,应该加紧寻找璧姬公主。”接过青龙长戬,靳忤说,“本君手里并无这样一块通灵宝玉,怎么寻找璧姬。”
墨缁大吃了一惊,“怎么没有,那块宝玉理应该随着天君转世轮回戴在身上,怎么会没有?”靳忤还没接话,初华又换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孔,“丢了,丢了,这更要快快找了,不然一找又是几百年,我可怜的璧姬姐姐啊。”
靳忤看了初华一眼,目光凌厉,可是把初华吓得不轻,小心肝扑通通,他道,“初华你和狐妖交情不浅啊,可是早知道狐妖死而复生,可是知情不报,明明有违背谕旨之嫌,该怎么处置。”初华心里啐了一声,想晴疏就是本小爷带到佛祖那里救活的,什么叫早知道,本小爷抗旨不尊的事儿多着呢,有本事一件一件翻出来啊,面上却是又红了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看着靳忤,“天君,我是不敢擅作主张,都等天君来了处置。”
漫不经心摸着那把青龙长戬,靳忤说道,“那就先寻到那块通灵宝玉,再说寻找璧姬之事,我跟朱罹的恩怨也该了却,这狐妖……。”
靳忤没说完如何处置的那只狐妖正窝在菊九的私塾里,一壶菊花茶袅袅生烟。白瓷杯握在手里,指挥着小偶翻腾晒着的花茶,笑的细细的眼眸成一瓣菊花瓣,“小偶,把左边那筐花茶翻上一翻,右边那筐拖到太阳底下。”小偶白白胖胖的包子脸都是细细的汗,嘟着嘴道,“老板,那我要两只糖葫芦,两只,两只。”晴疏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轻轻的啐一口,“你个贪吃鬼,可我就告诉了菊九先生买一根回来,晚了,晚了。”
伯仲握着书卷一脸阴沉的在不远处看着书,时不时看向悠哉悠哉的晴疏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菊九到底去了哪里,这眼下都到了晌午时分。”晴疏笑着看着伯仲,自他来了这几天,伯仲的脸就没见过太阳,指着门外,晴疏的语气还是尖酸刻薄,“春光明媚,当然是寻那有情娘,难道在家对着我们两个大男人?”
看见伯仲的脸又阴沉了几分,把手里的书摔在了地上,晴疏又继续尖酸刻薄道,“难不成要他整天守着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菊九也是英俊才子,哪家姑娘不爱。”伯仲的脸上彻底没有了人色。
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说曹操曹操就到的某人拿着一根糖葫芦,温柔敦厚的脸上带着笑,冲着小偶笑道,“小偶,糖葫芦要不要?”小偶圆乎乎的身子一下子扑过去,“要,要。”晴疏还是坐在竹椅上看着小偶跑来跑去,伯仲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进屋,当啷一声关上门。菊九抱着小偶看着伯仲怒气冲冲的关门而去,不由得问晴疏,“这是怎么了?”
“我只是说你去寻那有情娘,伯仲这孩子就这样了。”晴疏慢慢的斟上一杯茶,指着伯仲离开的地方万分无辜的说,“难道你不是去看那有情娘,不是去看美玉?”菊九放下小偶只是不说话,晴疏细细的眼眸陡然不在是刚才那般的悠哉闲情,而是泠然无比,“菊九,朱罹的脾气再是暴虐,他现在也不会伤了美玉,我只是不知道朱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菊九轻声叹道,“又能如何,生生世世不能善终是她的命,孽障太多,晴疏,千年前我断你的九尾保她生生世世投胎富贵人家,你,你。”菊九那声你可曾恨我,却是问不出口,怎能不恨,那时一身红衣落魄行于天地间的晴疏。
晴疏看着小偶啃着糖葫芦,慢悠悠的说,“菊九,我要是不愿意,凭你的道行能断的了我的九尾,千年前的事其实我又何时真的放下过,总是计较自己是被留下的那一个,情劫苦痛都要我一个人来受,唯独我一人记得,可是终于想的清楚了,能这样喝杯茶,看着小偶平安长大就好。”
终于想的清楚了。朱罹要杀宁鹤峦的那刻他居然无恨无喜,原来以为不是你死我亡的恨意早就随着千年时光的折磨一点一点的散尽,原来那点仅存的爱意早就随着千年时光的计较而筋疲力尽。宁鹤峦也好,靳忤也好,真的都离他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