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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读档3:共罪(2023.8.2修文) ...
001
赤司征十郎,二十九岁,肖想了黑崎雪穗十五年。
以为这个物语会以黑崎雪穗的视角来揭开故事序幕、自说自话地将从小到大的经历都事无巨细一一交待了的各位看官,恭喜,你们上当了。
「本人的物语只会由本人来讲述」——不用想也知道,在你们的大脑里必定普遍存在着这样的思维定势,因此会上当受骗也是理所当然。归根究底,还是被骗的人自己不好。
总是在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当做真相。
总是想把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当做真相。
比起怀疑更愿意去相信,哪怕已经知道自己多半正在被欺骗——这就是人。
当然,在有所怀疑的前提下依然会不可控地去相信——这是可以理解的。说真的,我还指望着能通过钻这空子来达到目的呢。
呐,知道么?
怪异不能反抗传说,哪怕后者已经被人类篡改得面目全非,怪异也必须遵守规则并付诸行动。
同时——
「一旦传闻消失,怪异也将跟着消亡。」
怪异是没有来世的。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么。
反过来利用规则,也是可以的吧?
抱歉,我似乎跑题了。
不,其实并没有跑题。
一起睡过十五年的幼驯染、后天血脉相连的手足、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顺序的家人、将彼此的血泪苦痛和着呼吸一并吸烟刻肺的共犯——这世上必然有人想要了解赤司征十郎与黑崎雪穗的物语。话虽如此,任由那些好事者擅自就我们之间的关系展开过分深入的臆测,这并非我所愿。
那么好吧,这个物语得从我们的最初说起:各自的母上大人原本在国中时代就是同一个社团的前后辈,先是毕业多年后偶然在同一个靶场不期而遇,继而有幸成了同一家医院同一间病房的室友,甚至到了最后连腹中胎儿都是在同一天内——前脚跟着后脚呱呱落地。
说来惭愧,我跟雪穗还是小婴儿的时候就没少拳脚相向(我会屡屡抢先在她的小胖脸上蛮横不讲理地烙下牙印,然后无一例外,每次都被后者一边哭着一边更加凶狠地在自己手上咬回来)——大人们每逢聚会必定会用心险恶地提及我们俩的黑历史,且必定会不顾形象,整齐划一地笑倒在黑崎家或常陆院宅的沙发上。
总之,就这样有一有二再有三,最终发展成了我跟雪穗从幼稚园入学一路到国中毕业都被捆绑在一起的局面。
会互相口出恶言,严重时还会大打出手——两个人都是极度好胜的性子,不管干什么都得分出个高下。甚至,只要是呆在同一个空间(有时候是隔着电话线),就别指望我们之间那些比呼吸还要自然的互相呛声还能够消停了。
对于一个孤独的、自尊又自卑的小男孩而言,青梅竹马的妹妹酱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感到既害羞又抗拒的不合理存在——无论先前被现实打压得有多一蹶不振,眼看马上就要无能狂怒一波,只要某个情同手足、势均力敌且势如水火的生物近在咫尺,哪怕内里狼狈不堪都要至少先从外在形象上振作起来,对外表现得既云淡风轻又游刃有余。
既针锋相对,又割舍不得。
即使都这样了,我也发自内心觉得,能和她一同降生一同手牵着手长大的人是我——真是太好了。
黑崎雪穗其人,几乎从头到脚都严重背离了人类的常识——如果她是出生在四百年前百鬼夜行的乱世,绝对会留下比市面上泛滥成灾、内容千篇一律的轻小说和漫画还要精彩百倍的英雄传说吧。
一滴鲜血就足以引来一群饥渴的鲨鱼。
一旦我把视线从雪穗身上移开,下一秒,她的灵媒体质百分之二百就会强行唤醒并召集附近的「负面的东西」,生成怪异引发人祸,不由分说,一股脑的都报应到她头上。而我能够看见和触碰到怪异,这种资质的由来当然只能归咎于她——跟她从小一块长大的缘故。因祸得福,我也得以蹭到了不少与怪异打交道的经验,某个木屐帽子也亲切地教给了我最低限度的生存手段,总算勉强能够自保。
身为随处可见的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类,必须承认,如果黑崎雪穗不是我的幼驯染——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我是决计不会主动去和她产生交集的。
不看她,避开她,当她不存在。
可惜没有如果。
幸亏没有如果。
曾经以为,就凭这孩子桀骜不驯还每每一点就炸的糟糕性格,她不可能对必须遵从这么不讲道理的法则、必须接受这么没道理的法则的制裁没有半点怨言——结果却是出乎我的意料。
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甚至是笑着的。
早有预料般地微微皱着眉,笑得无奈又事不关己,眼神凉薄得令人头皮发麻——属于活人的生气一点一点从她身上消失了。
这样的雪穗陌生得令我恐慌。
终于,到了命定的那一天——
「与你平手,就是我这辈子最耻辱的败绩。」
那完全只是一句出于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谎言——当初的我还是过分年轻了,尚未意识到口不择言的后果将引发怎样的灾祸。
众目睽睽之下,自她眼底里一闪而过的惊痛让我避之不及,身体被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看着她的杏核瞳仁瞬间失了光彩。变戏法似的,陡然褪色作了枯枝败叶。
紧接着。
泛白的唇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
「……好,我知道了。」
说完,她垂下眼。
自相识的第一天起,她第一次拒绝让我靠近。
一段肉眼不可见、不可丈量的距离就此横亘于我们之间。
然后她逃走了——当着所有人的面。
没有人敢去阻拦她。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当中,那孩子独自一人推开大门走出篮球馆,走出了我的视线范围,走向——毁灭。
背影犹如白色幽灵。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明明是纠缠不清了长达十四年的幼驯染——
原以为会一生相守。
原以为该一生相依。
但在那之后,遭到报应、付出代价的人——是她。Again.
原来如此。
所谓的神明,看样子果真是一群相当草率的家伙。
.....该下地狱的分明是我。
那个孩子只是我的不正确的——牺牲者。
我才是加害者。
尽管并没有打算做这样的事情。
不愿意正视她正在朝着与我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的事实,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不愿意承认只有放手才是唯一正确的选项——十五年前为了这种小孩子闹别扭一样的理由就无能狂怒的我,终于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这座本就岌岌可危的孤岛至此彻底陷落,消失在咕噜咕噜冒泡着的泥沼之下,最终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点点地溺毙。
为什么——
她没听懂。
她居然没听懂。
……她怎能没听懂。
到头来,她竟然还是这样——还是这样下意识的就把我一时气急败坏之下冲口而出的、连我自己都没有当真的违心话当作最确凿无误的真相,一声不吭地全盘接受了。
呐,雪穗……你别不说话啊。
——你对我就这么绝望的吗?
——已经厌倦到什么都不想再对我说了吗?
——你就不想我为你做些什么吗?
对不起,明明你已经痛不可忍了。
可是,对这样的你视而不见、后知后觉的那个人,居然——会是我。
够了。
……是我自作自受。
迄今为止,我到底浪费了多少宝贵的时间啊。
理论上来说,还是来得及的。
按照敌人的计划,在按部就班地执行完一整套咒杀流程后,作为实验品的黑崎雪穗本该顺利祸津神化了的——但是,他们失败了。
失败了的祸津神,也就是说,半成品的祸津神。
因为是半成品——所以能复原。
能恢复成人类。
如果我能够改变传闻,尽可能长久地把雪穗留在此岸,为解咒争取更多时间——那么,已经怪异化的雪穗说不定就会变回人类,说不定就能得救。
这个计划其实很理想化,因为——
直到今天,我们仍未能够将她分散各处的遗体回收完毕。
再者。
由活人生成恶鬼的过程实在太过惨烈,对雪穗的精神造成了极大冲击。顺理成章的,在被自称路过的夏威夷衬衫大叔一通操作拉回此岸以后,她干脆利落地将这段记忆全盘忘却,只知道自己大概是在被人为制作成祸津神的中途就失败了,一度失控,失控后背负上了人命。
……忘记了也好。
可这样一来,线索也就断了。
找不到被直接下咒的本体,想要知道那孩子究竟是被转化成了哪一类祸津神——无异于是在大海捞针。这大大增加了解咒的难度。
但是——管他呢。
我已经不能够比现在更愤怒了。
神话传说里的确有着「兔子跳入火坑把自己烤熟作为祭品献给神明,为众生换来和平」的说法。可我从未想过,雪穗——就是那只兔子。
不,其实打从一开始我就想到过了。
只是因为我实在不相信、不愿相信、无法相信,才会把这种过于残忍的可能性留到了最后——什么叫做「不愿意为全人类成为英雄」、「不愿意成为全人类的英雄」啊。
是我太天真了——是我过于低估了人性的恶。
我说呐……就因为具备了成为英雄的资质,她就该为了弱者的贪念——为了全员存活的HE结局活该去死吗?
别开玩笑了。
怎么能够允许——我的雪穗酱作为人类活下去的路线,转变成世界毁灭的路线呢?
决不允许。
绝不原谅。
被指责三观不正我也无所谓了。
你、我、共、罪。
接下来要说的,不过就是幼驯染的故事。
黑崎雪穗。
生来就是灵媒体质的英雄二代。
与我情同手足的幼驯染,十四岁起就与我血脉相连的家人。
十二月出生的国中三年级生、十五岁、铁血的冷血的热血的前AO现AB型血、忍耐力惊人的同时又敏感过头、体重永远不下百、感情波动几乎没有的——
然后是并非自愿成为英雄的
由人生成鬼的
向死而生的
伪物的物语。
来吧——
让『罪物语』拉开帷幕吧。
002
站在高楼顶端,似乎天空也变得触手可及。
黑崎雪穗重新点起一支烟放在唇间,咬碎爆珠,凛冽生猛的刺激感当即贯穿颅顶。一个激灵过后,原先狂躁的情绪已经平复如初。
她在凛风中慢慢抽完了那支烟。
背部抵上护栏顺势后仰,侧过半身,视线向下,静默俯视着底下的人来人往。
这还是自她孩提时就养成了的习惯:艺高人胆大的舅舅偶尔会把她带去大虚云集的地方观摩自己切瓜砍菜,美名其曰「见习」。然后,橘子头的死神往往会抱着自家雪团子(理直气壮地拿了某豹王珍藏的某某乐队限量版外套就往她身上裹,生怕她着凉)站在空座町的最高处,从上往下俯瞰人间。
衣袂飘飘,眉头舒展,目光温柔又寂寥——万年人设不倒的忧郁型男哪怕温情起来也是足够逼格满满,足够让本就摩拳擦掌妄图上位当她小舅妈的阿散井少女越发为其神魂颠倒,且越发节操跌破下限。
后来——
艺高人胆大死拖活拽着她去浪的人变成了两个,一边一个牵着她居高临下俯瞰人间的人也变成了两个。这两个男人从头到脚里里外外都截然不同,一个是死神一个是破面,一个中立一个混乱,anywhere and anytime都能吵得不可开交乃至大打出手(至于战火会不会蔓延到床上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就像是两枚完全不同的齿轮。
说起来,「双齿轮」这一说法还是由这两人的旧识——虚圈双花之一的妮露小姐友情提供的。
「呐呐,雪穗酱?就算是两枚完全不同的齿轮,命运总会帮助它们找到能够让彼此紧密咬合的契机哦——你就是那个契机。」
那时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听得懵懵懂懂的她显然不会知道,在温柔和蔼地安抚完恩人家的孩子以后,妮露小姐转头就抛弃了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士风范,一边一只揪着两个不靠谱男人的耳朵破口大骂。
再后来。
黑崎雪穗擅自离开了那两人的庇护,美名其曰寻找自我,实则还是离家出走。人们习惯称她和沼地蜡花为「王不见王」组合,篮球月刊还在某期帝光专访的末尾这样总结她俩的关系——「合也针锋相对,分则各自成王」。
可是这不对。
这句话说的分明该是——会一边一个任由自己紧紧牵着手、代替父母陪伴自己左右的那两个男人。
不知为何,从外祖母黑崎真咲开始,黑崎家的姑娘竟是一个比一个短命——有黑崎夏梨二十八岁就英年早逝的先例在前,其独生女黑崎雪穗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刚过完十四岁的生日俩月不到就自己把自己给玩脱了。
结果——
最疼爱的孩子的惨死,成了压垮黑崎一护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家庭彻底崩毁了。
破灭了。
被夺走了一切,完全不留——血脉、自由和尊严,一点都不剩。
想要哭号!
想要破坏!!
想要杀戮!!!
这是黑崎家史上的最大危机。
包括刎颈之交的朽木露琪亚在内,静灵庭全员都默认了最后的手段——将当初已经全面虚化、毫无理智可言的舅舅彻底抹杀。只有那个人站了出来,拼上性命将舅舅从深渊拉回。
不仅如此。
不知他付出了何等代价,才说动浦原喜助拿出真本事来,替濒临形神俱灭的自己固魂。
即便如此,死亡终究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它在生者和死者之间筑起一堵厚实的高墙,将二者彻底隔绝,彼此只能遥遥相望。
死者哪有资格跟生者谈缘分。
道理她都懂。
可是这样一来,如今介于生死之间、沦为半吊子的自己到底又算什么?
十四岁那年的下雪夜,遭人欺骗,轻易丢了性命。失去了人类的身份,换来一身动辄就能毁天灭地的怨气,理智尽失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而当初的后遗症现在也依旧难以置信地滞留在魂魄内部,乃至一直和各种难以置信的怪异扯上关系——这些,都绝对不可能是正常的吧。
诚然,她曾经因为这样的体质而多次获救,也曾经多次理所当然地滥用这样的体质给自己带来便利——但不正常依然是不正常。
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了十几年,在那之后陡然被强行转化为人外之物的悲哀,她自认比其他人都更加了解。可就算是这样,至少她现在还有着身体——重新获得了能够像这样切实感受着猎猎寒风的实体。
「这样的我,姑且算是幸福的吧。」
黑崎雪穗自言自语着,又往后仰了仰。
「幸不幸福我可不清楚——爷只知道你再往后一点就真得掉下去了。」
「欸,原来你在的啊莓花小姐——」
话音未落,就被来人劈头揪住衣领掼倒在地。
迫于暂时性支配全身的强烈钝痛,黑崎雪穗索性摊开四肢,一动不动,仰面平躺着。
「……你那是什么表情。」
头顶上方,与火爆举动完全不相符的冷冽嗓音骤然响起。
不抱期待地向上看去,将一头烈火骄阳般长发高高束起的年轻姑娘面沉如水,手按腰侧的刀柄,居高临下俯视自己。
「……哟,好久不见。」
「嗯,真是好久不见了呢。」
轻描淡写地说完,阿散井莓花横身跨出一步分开双足,冷不防就将黑崎雪穗腿咚在原地。
在她身上,母亲朽木露琪亚的骄矜、父亲阿散井恋次的草莽,以及三年远征催生出的野烈——多种截然不同的气质集于一身,历经风雨洗炼而得到了最佳的融合。
「所、以、说——你那死人脸是什么鬼。」
铮地一刀,紧贴着黑崎雪穗的耳根骤然落下,白刃入地约有三分。始作俑者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以刀拄地,歪头笑得痞气。
然而,就算像这样被对方扼住要害压制在地——黑崎雪穗依然没有开口。
十秒钟过去了。
「……看在小爷我亲自过来打招呼的份上,至少也高兴一下吧!」
「欸,恼羞成怒了吗?」
「礼貌上你应该要说一点感想吧!」
原来如此……上位贵族的尊严么。
那么。
「你,到这里干什么。」
「啰嗦,爷想在哪里就在哪——」
习惯性地呛了一句。
电光石火之间,年轻的祸津神竟然用左手向上锁住了死神的咽喉,反将其撞飞出去狠狠砸落在地,然后——大马金刀地往后者身上一坐。
「疼疼疼疼疼你发什么疯——唔!」
黑崎雪穗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卡着人脖颈的手越收越紧。
狼目低垂,眸光森然。
「不说实话就扭断你的脖子。」
「咳咳……哇哦。」死神意味不明地眯起眼,舔了下嘴唇,艰难却毫不在乎地笑出声,「三年不见,你打招呼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危险。」
「而你的演技则是十年如一日的浮夸。」
黑发姑娘也跟着堪称妖艳地微笑了起来。眼看那张冰冷不乏秀丽的脸蛋一寸寸逼近,嘴唇一开一合,清浅的吐息吹拂着耳畔。
「家学源远流长且有着经年军旅生涯的高阶席官,还不至于沦落到被区区一个残次品压制得动弹不得的地步吧——二番队新晋的阿散井三席。」
低沉中带点悠扬的尾音消失在空气里,同时有什么在脸颊上一触即离。下一刻,她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阿散井莓花的身体。
「真是……对你真的一点都不能大意。」
阿散井莓花一手撑地慢慢坐起。一边还刀入鞘,一边神色复杂地嘟囔着。
「我就当作是对我的夸奖收下了。」
自称「残次品」的祸津神抱起双臂,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狡猾的人类。」
回怼得干脆利落。
「愚蠢的死神。」
「喂!」
阿散井莓花先是目瞪口呆,接着咬牙切齿地笑骂道:「我说呐——就冲刚才那种犯规操作,再不收敛点你小心哪天真被套麻袋沉到东京湾哦?尤其是那种求而不得的女人,她们的怨念可是很可怕的。」
没有回应。
阿散井莓花很肯定,方才的空气里的确有什么一滞——虽然只有一瞬间。
「……所以。」
「哈?」
「你到这里干什么?」
黑崎雪穗不为所动,甚至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话。
「有必要如此追根究底嘛?」黑衣红发的死神少女撇了撇嘴。她索性盘起腿,手撑着下巴眉眼弯弯,十足的流氓跋扈。「放轻松——刚好这次是爷负责带崽子们来现世实战演练,就想顺路过来看看你人还活着没。就这样。」
「……你来带队?」
「噢。」
「身为三席?」
「呃……」
「明显是被明升暗降了呢,阿散井三席。」
「才不是——我是提前过来接应你啊你个小没良心的……哎呦卧槽。」
面对着一边托着下巴冷静下结论一边露出恶劣笑意的黑崎雪穗,阿散井家的姑娘果然气急败坏,脑子一热就暴露了内心盘算着的小九九。
「……哼,果然如此。」
阿散井莓花闻言便沉默了。
黑崎雪穗长大了——不,这是理所当然的,两边的时间流速不同,和常居尸魂界的他们相比,生活在现世的孩子总是成长得过于迅速。
只是他们一直以来都没能察觉到罢了。
「玩弄……玩笑先到此为止。」
说这话的时候,黑崎雪穗的表情稍稍变得严肃了一些。
「……喂。」
「什么?」
「你刚刚,是不是差点就对你未来的小舅妈说出了非常失礼的话?」
「您才是——在说什么失礼的话啊?还请不要动不动就当面意淫别人家的长辈,恶心过头了请恕我吐槽不能,阿散井小姐。」
「……为什么突然又变成了敬语???」
「那种事不重要吧,阿散井三席。」黑崎雪穗先是夸张地一耸肩一叹气,继而正色道,「我姑且问一句——你既说『接应』,所以果然还是那种事情吗?」
「嗯……没错。」
「特地在这时候派你过来……地点在空座町?」
「……是。」
「我知道了。」
黑发姑娘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早有预料。
「那么,报酬呢?」
「哈?」
「请不要装傻。我没有义务给静灵庭打白工吧?」
「当然不是!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们一定会付给你!」
「所以,你们这次准备给多少?」
等?一上来就?
「……折算成现世货币的话大概,二十五——三十万日元?」
「三十万……吗。」
黑崎雪穗低声重复了一遍,眼角余光打量着看起来难得有点惴惴不安的阿散井莓花,看起来反而像是在估算她本人的价值。
略一思忖,而后,相当倜傥地一仰头。
「看在对手是地缚灵的份上,这个价码还算公道——那么交易成立。」
话音未落,她便转身向门口走去——大步流星地。
「你……接受得还挺快的昂?」
这不应该。
眼瞅着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震惊之余,死神的眼神愈发复杂了起来:不解、怀疑、忌惮、后悔……等等。
黑发姑娘闻声止步,回眸一笑——那是黑崎家的人临战之际才会坦然露出的、爽朗过头的笑容。
「毕竟黑崎家的宗旨可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呐——再说了,我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003
礼堂几乎座无虚席。
喧嚣的人声,交错的光影。
清亮柔和犹如天籁的歌声已顺着伴奏滑向最后一个休止符,高挑的金发少年蓦地以食指抵住唇,笑得格外意味深长,一个简单的wink就引爆了全场。
「不愧是黄濑凉太,这种时候确实好使。」
后台。
赤司征十郎了然一笑——就算是在这儿,他都能听到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什……居然把同学当作工具人使唤了吗?哥哥我可不记得有把你教育成这样过啊——嗨嗨~就这样别睁眼,我要上遮瑕了。」
「『万一来不及的话先把黄濑丢上去让他随便干点什么都行,反正他还挺好使的哪有坑就往哪填』——原话可是雪穗说的哦?」
「知道了,容我更正一下——good job雪穗酱!」
「……双标过分了啊馨哥。」
「让绅士为自己服务可是小姐们的特权。」常陆院馨眨了眨眼,换了浅一个色号的遮瑕膏,用刷子蘸了在自家表弟的眼睛底下轻轻扫开,「黑眼圈有点重呐,你昨晚难道又熬夜处理文件了吗?」
「……没事,我只是没睡好。」
赤司征十郎回答得不动声色——事实上,自己的确只是被从雪穗那里流过来的噩梦惊醒,睡意全无,索性就帮某个还陷在赶稿地狱的倒霉孩子贴网点贴到了天亮……而已。
「是吗?嘛,还是不要太勉强自己比较好哟。」
常陆院馨和他在镜子里对视了一眼,同样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遮瑕上完之后就是粉底,然后又稍微扑了点散粉。
打完底妆后,常陆院馨向后退开两步,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最后居然有些悻悻然:「不愧是征十郎,完美的继承了我们常陆院家的基因——这天生丽质得让我都不知道该从何下手了。」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馨哥。」赤司征十郎神色平静,「我可是男孩子哦?」
「嘁、嘁、嘁,我愚蠢的弟弟啊……」年长的一方摇着手指,一脸痛心疾首,「现在的小姐们可都是看脸的哦?更有甚者,只要你在颜值之外再多上那么一丢丢风情……OK,那绝对是一大加分项!」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么谨遵教诲。」
年下的一方松开眉头,受教般认真地点了点头。
「噗……好了馨,别再捉弄你弟弟了。」
到方才为止,一直举着本心理学专著装作看得入神的藤冈春绯终于绷不住笑了,连忙出声阻止。
「欸,我说的可是实话啊?」
手上还拿着修容盘的常陆院馨通过镜子,朝坐在身后沙发上的自家女友眨了眨眼。
「……馨。」温柔的女声里带上几分无奈。
「那么春绯来说说看,你当年究竟看上我哪一点了?」
「脸吧。」
被提问方毫不犹豫地秒答。
「……看吧,我这还是正牌女友呢。」常陆院馨朝自家表弟一耸肩,状似无可奈何,脸上却止不住笑,「没法子——为了不至于过早就被小姐们抛弃,咱们还是卷一点,尽量保住这张脸吧。」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门口接雪穗酱过来。」藤冈春绯一边憋着笑一边迅速起身,打开休息室的门快步走出——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红了啊。」
赤司征十郎盯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忽然喃喃自语。
「哈?」
「春绯姐的耳朵红了。」
常陆院馨只是哦了一声,面不改色地拿起唇釉。
「先闭嘴。」
在少年形状姣好的嘴唇上不轻不重地抹了一圈。
「眼睛也闭上,然后……给我咬紧牙关。」
赤司征十郎下意识照做了,然而——有什么正在破风扑面而来!
他不由得僵住了。
未曾想,最后却只是一块粉扑轻轻压在鼻尖。
「看你这心事重重的样子——果然又是在想些有的没的对吧?你这孩子总是顾虑太多,还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
赤司征十郎淡淡笑了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一向就不擅长对付他这位本就心思细腻大学还主修心理学的表兄(就算加上凭空多出来的十五年阅历也无济于事),总觉得一旦到了这人面前自己就无处遁形。
兄弟俩都是安静的性子。一时间,屋子里变得无比安静——因此从舞台方向传来的嘈杂声就更加清晰入耳了。
「……馨哥,我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嗨咿?」
赤司征十郎想了想,郑重开口。
「想要把喜欢的女孩子从奔驰不息的南瓜马车上偷出来,留在自己身边——果然还是需要有莫大的勇气和决心才可以做到吧?」
无论再怎么试图说服自己,用诸如「她的家人需要她」、「她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她的结局不该如此」之类冠冕堂堂的理由——到底是他自说自话地插手了她的命运,强行共享了她的一切,如今能够偿还她的却又少之又少。
「哼……你这说的是雪穗酱吧?」
常陆院馨往梳妆台一靠,摸着下巴,笑得温和不失促狭。
「如何?现在意识到自己是傻子了?」
「……哥。」赤司征十郎抬起眼皮淡淡撇了一眼,有气无力道,「您还真是我亲哥啊。」
「然后?你没打算抱着轻浮的心态就此半途而废吧?」
年长的一方哈哈笑了两声,随即放下手臂,眼神跟着严肃了几分——向来柔和清亮的目光陡然尖锐如刺,甚至称得上威严。
「『既然错了索性就错到底』——你有这样的觉悟吗,征十郎?」
他要的不是回答,是赤司征十郎亲口的承诺。
「这样吧,我换个问法:事到如今,你还愿意拥她入怀——」
「当然。」
轻而坚决的口吻,无比郑重。
少年定定地注视着镜子里跟往日相比略显陌生的自己,拉长了眼尾的清冷凤目眸色沉沉——周身气息沉稳又凛冽,亦是毫不退让。
哪怕是跨越生死。
倒不如说那是最后唯一的心愿——如果没有未来,那他宁愿只要这段现在,为此不惜一次又一次倒转时间,直到耗尽自己的生命。
「很好,那就别想太多——」
常陆院馨挑起眉,略一颔首,清隽的脸上重新露出了云淡风轻且事不关己的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促狭。
「你现在该做的,是和雪穗酱一起拿下这场演唱会……没有问题吧?」
「当然没有。你以为我是谁——」
发色瑰丽的少年神色淡然地起身,理所当然道。
「我可是赤司征十郎啊。」
樱兰cp我只吃馨春,不接受任何反对意见(严肃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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