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未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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娆独坐在院中秋千上对着院角的石榴花凝神，樱粉色薄纱长衫逶迤拖地，与火红灿烂的石榴花相映成趣，形成一道风景。
我在房下调着琴弦，毫无章节的随意拨弄，同时梳理着心情……
那日从清馨舫归来，本已醉得恨不能倒在床上就睡，仅存的理智唤我拿出阿蛮交给我的布包，里面一封信，旭国国师的给我的信：异界的伊霓是娆的转世，而国师预测到娆会引起一场浩劫，竭尽全力做法将她与未来的她调换身份，自己也因此殚精竭虑而死。
布包中还有一个小小的肚兜，金线绣的鲤鱼活灵活现，“奕儿”两个字和贴在那扇黄花梨木门上的字体一样，清秀的小楷。
我握住手中两样东西不能言语，本来醺醉的脑中更加混沌不堪，现在的伊霓是转世的娆，真正的娆则去了另一个界，这让我该如何分辨清楚对她的感情？想去重新找阿蛮问个清楚，只是当时她塞给我东西的同时低声嘱咐的是：不要再与她见面。难怪初遇她时会有熟悉的感觉，早先娆无意中会说起，她有个叫做阿蛮的好姐妹，一起生活了十年，性格活泼舒朗，舞也跳得很好。可是为什么阿蛮不让我再与她见面呢，莫不是踏入那些烟花之地惹她嫌恶，可她却又为什么栖身于此？
百般杂念在脑中纠缠不清，头痛欲裂，索性睡过去算了……有人叩门，我不想言语，扯过被子蒙上头。听到门“吱呀”响起，忽然没来由的怒火油然升起我头也不回的大吼：“谁允你进来，出去！”
“你，我……”是娆的声音。我猛地翻身坐起，头晕之下恍了恍神，屋内未点灯，门外倾泻的星辉染亮了娆的窈窕身形。我强压下一阵燥热，放柔声音，“有事么？”
“你，最近，为什么，总是喝很多酒……”娆的声音怯怯的，看不清表情。
我摇头，捏了捏眉心，该怎样向她解释我现在缠绕不清的心绪，长长叹了口气。
娆走近了几步，远远向我伸出手，借着门外映进的星光我看到她手上端着一个剔透的小盏，“什么？”
“梨汁，可以，可以解酒……”娆侧过脸去不看我，手臂向我平伸，见我许久未动又向前挪了半步，“你喝吧，我加了点糖。”
我抬手接过盏，娆似乎松了口气。可是她岂止加了一点糖，我喝下一口就呛了出来。娆慌忙拍我的背，用衣袖帮我擦脸，“你不喜欢喝梨汁啊，那蛋清，或者浓茶，醋，你喜欢喝哪个？”
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方法啊，我摆手制止她，“不用，我睡一觉就没事了。”
“哦，那你睡吧，我走了。”娆双手抓住衣襟退到门边，把门合好。
娆，她这是关心我在意我吗？我蒙上被子不觉弯起唇，不管她是娆还是伊霓，只是相同的灵魂存在在不同的界罢了，她终究是我爱的妻……
不久，阿蛮被选送入宫献舞。一样的玫紫长裙，一样的玲珑腰肢孤傲神色。在舞曲将尽时她突然向皇上破空射出一支细簪，慌乱一片……为何她会有此般举动？
国师死了，阿蛮死了，娆在另一个时空是否安好？
“娘，奕儿帮你推秋千！”一个从身边快速掠过的小小身影，打断了我的沉思。院中一派祥和的母子情深情景，奕儿并没有多大力气，秋千荡不开很高。“娘，你怎么不笑呢？娘笑起来最好看！”奕儿的声音清脆响起。
我站起身，负手看向他们的方向，国师和阿蛮的事，还是先不要跟娆说吧。
娆的裙裾飘飘荡荡，像一朵落入尘间的云，她抚摸了一下奕儿的脸，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奕儿忽然挥动双手，“有奕儿喜爱娘，娘不孤单！”
孤单吗？娆可是感觉孤单？小小的奕儿又会懂得什么，我手撑住琴案，心思飘在那两人的讲话内容上。如若她是娆，自嫁与我来，已三年不曾回家，现今她的父亲和亲若姐妹的阿蛮都已相继逝去，孤单是会有的吧；若是伊霓，独自一缕幽魂漂泊在异界，孤单更是无法言说……
秋千架下忽然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见娆抱起奕儿放在自己腿上，轻轻晃着秋千，唱着一支轻快的歌谣：“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奕儿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娆，嘟着嘴唇，也跟着念。
娆不单会唱很多我没听说过的歌，还说一些情节曲折的故事。经常有一群丫鬟小厮们围拢听她讲，有时是一只神通广大的猴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有时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嫁给勤劳朴实的放牛郎；天上的众神，海中的游龙，无不绘声绘色，如在眼前。还有她信手拈来的诗词，独爱那句“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彷佛展开一卷在松涛月色下抚琴的画面，悠然惬意。
晚上在后院品尝娆亲自烹制的被她称作为粽子和艾青团的食物。被宽大的苇叶裹的晶莹糯米，塞进红枣和果仁，味道甜腻。艾青团则是带着清淡悠长艾草香气的碧绿色软糯面团，松软粘实，包裹细腻清甜的豆沙，入口即溶。我素来不喜甜食，娆说这是她家乡的风俗，不忍拂了她的兴致，我各吃了一只。奕儿跟我们欢闹了一阵，坐在娆的膝头把玩一只小小的香囊，那是娆亲自给他缝制的，说小孩子戴上百毒不侵。奕儿玩了一阵频频打哈欠，被媛儿抱去哄着谁了。
我遣去周围的丫鬟小厮，与娆独享这份安逸。
淡淡的草叶清香的院中氤氲，一弯细月洒下碎辉，夹竹桃红花灼灼默默芬芳。娆喝了些酒，兴致勃勃的给我讲述一个人与蛇妖相恋的故事。她以肘撑住石桌托腮，“有个书生叫做许仙，九百年前曾无意中救了一条小白蛇，后来白蛇修炼成妖，化身美貌女子白素贞嫁给他报恩。可是那个许仙的男子那么懦弱，听信一个和尚的谗言在白素贞的酒中下了雄黄药，看到现了原型的蛇妖被生生吓死。白蛇压了他魂魄亲自去向仙君讨要起死回生的灵芝仙草。本来一报还一报，白素贞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她丢不下与许仙那些恩爱的日子。但是许仙却一遍又一遍的伤她的心，猜忌，怀疑，最终白蛇被那个多管闲事的和尚压在塔下。那个许仙那么傻，呵，自己的幸福凭什么要由外人来评判，如果握到手里的都还不算是真，那我们苦苦追求的方向又在哪里？”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南斗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真好，真好。” 娆慢慢醉倒，俯在石桌上睡得酣甜，微微醺红的脸颊在淡淡月色中比夹竹桃的花瓣还要诱人，我忍不住伸手绕过她的脖颈低头轻轻一吻。细风中娆飘乱的发丝飞起，撩过我的脖颈，我揽住她的肩一下一下抚摸她的长发，心中柔情无限，只想时间就在此时停留。
许是在外的时间已久，许是夜风稍凉，小丫鬟拿了薄毯来时恰看到这一幕，我竟然有些尴尬。盈儿轻笑：“爷，许久不曾见你这样微笑过……”
我抬手抚上自己的唇角，竟然真的是上翘的，娆或者伊霓，谢谢你，我们的幸福，不该由别人来评判，摊开手掌，是她掉落的青丝，握到手里，这才是真。
盈儿将披薄毯披上娆肩头，娆稍稍醒转，嘟囔着什么。我抱起娆，她自动将馨香柔软的身子贴紧我，让我情不自禁有热火自下腹升起，按捺下冲动，快步将她抱回房间。
放她在床上盖好被子时娆忽然抖了抖睫毛睁开眼，“嗯？哦，睡了哇，你也睡吧……”卷着被子翻过身。
“娆。”我坐在她身后轻唤，“那个故事，最后怎么样了？”
娆转过来，在被子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后来他们的儿子考上了状元，去塔前拜祭，感动上天，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了，很幸福。”室内一灯如豆，燃起一片氤氲橘色，娆的眼睛被染得亮晶晶的，好像落入最明亮的两颗星。
“我们一家三口，也很幸福。”我弯了弯唇，俯身覆上娆的眼睛。身下的娆似乎僵硬了一下，颤抖着慌慌伸手推我。离开时只见她的双颊绯红，比刚才酒醉更盛几分。
娆又转回脸去，将头埋进被子里，闷闷的声音传来：“那个，晚安。”
我贴着她的背躺下，床猛烈震动了一下，娆吓了一跳，“啊，你干吗，你回你自己房里去睡！”我探过手臂连着被子环过她的腰，收紧在自己怀里，贴近她的耳朵轻声说：“娆，你不会孤单，你还有我，还有奕儿。”
娆忽然在我怀里停止挣扎，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渐渐呼吸平稳低沉下来，我支起手臂看过去她已经偎着我胸口睡着，长睫毛像扇子一般铺洒开来，一朵微笑挂在稍稍翘起的唇角，温暖的像一幅画，而仅仅让我独自拥有……
风在院中幽幽作响，月光将花树的影子映在窗幔上，恍惚有淡淡花香弥漫，还有吱呀的虫鸣。这个静谧美好的夜晚，让我如此难忘。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月未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