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短篇合集]LuckyStar》紫罗兰金矿

9、在西弗勒斯斯内普墓前的演讲

　　魔法部换了挺多个电话号码，至今为止应该是第三十七个没有被我屏蔽掉的新注册个人号。我终于不堪其扰，听对面的工作人员结结巴巴地问我能否在霍格沃茨大战纪念日那天回到学校，做一篇演讲。

　　我揉了揉眉心，头一次耐心有礼地告诉魔法部，我不想去，我已经选择了麻瓜生活，不再想与魔法和巫师有交集。工作人员吞吞吐吐：“是波特先生亲自来请你……他说，他和斯内普教授产生过一些龃龉，也许，也许，您更适合做关于他的……”

　　“告诉他我不会回去。”

　　我挂断了电话。英国魔法部仍然是老样子，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心生敬意。好吧，话不能说得太死，目前没有。一想到这场作为魔法部重大决策失误而产生的战争却成为一个纪念日，我只觉得恶心。天知道从那里走出来有多么痛苦，我再也不想回去。

　　门外有人按响了门铃。从没有人会不打电话、不发电邮就来拜访我。我没有动，等着门外的人自己离开。门铃依然再响，外面的人清了清嗓子：“你好，有人在家吗？我是赫敏格兰杰。你在里面吧？可以给我开门吗？外面下了好大的雨。”

　　好吧。他们真的想抓住你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没有用。

　　在魔法界生活多年，格兰杰用起麻瓜工具还是很得心应手。我的魔杖早不知道被甩进哪个抽屉里，能让我铭记在心的只有两个咒语：阿瓦达索命和神锋无影，是念出来就会被当今的优秀傲罗哈利波特抓走的好东西。尽管我对格兰杰的拜访并不满意，但我还是给她沏了一杯花茶，借了她一条裙子穿。看着我房间里的装潢，格兰杰局促地抿了抿嘴唇，“你的房间真不错，我好喜欢。”

　　“是房东搞的，房子是租的，我不能随意变动里面的装修。”

　　“哦……”她赶紧举起杯子，“你的花茶很好喝。”

　　“房东给的。我喝不出来。”

　　“……哦，这样啊，哈哈。你的房东是谁？”

　　“我继母。”

　　格兰杰败下阵来。“至少等我的衣服烘干再赶我走吧。”

　　我当然不想放弃我的连衣裙。她坐着，我站着，气氛尴尬，当事人坐立难安，像是经受着一场审讯。一杯茶水见了底，赫敏终于也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把脸转向我：“Well，你知道的……我来就是为了那件事嘛。”

　　“如果不是为了那个该死的演讲，你们也不会想起我来。”我对真相接受良好。

　　这该死的雨，始终不愿停下。这该死的烘干机，始终不能结束。

　　“你也是当年的英雄之一。”赫敏轻轻牵过我的手。我故意不去看她的眼睛，不对她的话做出任何回应。“斯莱特林没有几个留下来的人，活下来的也只有你一个。这是一份荣耀，大家都记得你。”

　　“这是一份创伤，赫敏。我好不容易走出来了，别再让我继续陷进去。”

　　“哈利每年都会给斯内普教授的墓碑献花。”赫敏拉我坐到沙发上，“他不知道怎么表达他对教授的情感，他很感激他的牺牲，只是……他无法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英雄，尤其是在这种可笑的场面上。”

　　“你的意思是我就能做吗？我要代替波特，做魔法部的可笑的代言人吗？”我一把甩开她的手，“可不可以不要来侮辱我。”

　　“不是这样的……”赫敏急切地扯着我的衣角，“我们……求求你，我们需要你。为斯内普教授说两句吧，如果不是你就是马尔福了。我们更希望是你。他也更希望是你，对不对？”

　　“他从来没有记住我。”

　　“不会的，不会的。”赫敏摇摇头，“斯内普教授……他死前叮嘱了哈利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让哈利取走了他的记忆；第二件事，“让她……走……”教授这样说。

　　“哈利当时不知道，教授指的是你，但是看了记忆之后，你就会知道了。”赫敏双手扶住我的肩膀，神色恳切，“去看看他吧，他在想你，一直在想你。”

　　房间里一片静默，只有工作结束的烘干机和窗外的雨点不停地响。我抹了一下脸，用下巴指指卫生间：“你的衣服好了。”

　　“你会来吗？”赫敏没有动。

　　“我考虑一下，好吗？”我用右手捂住上半张脸，“实在不行，如果我真的去不了，可以让哈利念我的稿子。我不确定。”

　　赫敏轻轻抱了我一下。待她走后，我打开家里所有的柜子和抽屉，终于在书柜下面的杂物抽屉里，翻出了被软绒布裹住的，我的旧魔杖。

　　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英国橡木，凤凰羽毛，略有弹性。是他推着我的后背，把我塞进奥利凡德魔杖店后，奥利凡德老先生为我选择的。

　　魔杖认主之后，奥利凡德照例要说些夸奖魔杖主人的话，当时的他听到那些赞美，不屑地哼了一声。“梅林？英国橡木魔杖的主人多得很，梅林也能有那么多，那可真是魔法界的大喜事啊。”

　　西弗勒斯斯内普，一个刻薄、恶毒、傲慢、喜欢欺负小孩，又有点表演性人格的中年男子。从我获得这根魔杖开始，他就不停地苛责和敲打我。到十三岁前，我一直在讨厌他。没有真的很讨厌，只是还没有那么喜欢。现在，我却在怀念他在世时对我做的一切，惩罚也好，奖励也罢，我只是希望他没有那么仓促地离去。

　　奥利凡德老先生说的“和梅林一样”，我没往心里去，斯内普教授倒是牢牢记住了。每当我犯一点点小错，他就会揪住“梅林传人”不放，当着全班人的面说得我面红耳赤。级长也开导过我，“教授是很重视你才对你这样的，你要珍惜。”但我当时不怎么领情，有时候还会跟他对着干，因此也被罚过不少禁闭，和哈利、纳威的关系反而亲近。

　　三年级的时候，我还跟着哈利他们闯过尖叫棚屋，也就是在卢平教授化身成狼人的那一晚，斯内普教授把我们紧紧护在了身后。其实，从那时起我才真的开始喜欢上斯内普教授。

　　后来我就学会了忍受他对我的严格要求，甚至逐渐开始追求他的指点。因为总是跑进办公室找他，再后来，教授甚至直接给了我一张他的行程表。每次论文批改后他都会主动叫我去他办公室，虽然他从来不给我打高分，但我有资格查看每一位同学的论文和他的批语。他从来不阻止我偷偷翻他的药柜，只是会暗中夹一张纸条，把药品的总价格写在上面。我死皮赖脸地求到了用劳动抵扣的资格，被他开小灶的日子就更多了。看起来真是令人羡慕的师生情谊，对吧？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其实藏了别的私心。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这样做实在不道德，可是我也从来没有做过过界的事。既然没人知道我爱慕我的教授，那么我又有什么罪过？我只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学生，而教授是欣赏这样的学生、对其多加照顾的教师而已。

　　我也不是害怕过。熬药时教授洒在我的脖颈的呼吸、洗坩埚后擦在我手上的药膏、专门为我准备的零食和饮料、放在我的座位上的崭新的道具……我不是没有怀疑过它们。可我更害怕自己逃走后，留下的是一个心酸的教授，而不是失恋的男人。所以我照搬全收，故意表现出学生对老师的爱戴。

　　现在想来，他似乎会对我失望吧。我仍然伤了他的心。

　　雨渐渐停了，我却无法停止哭泣。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怀念西弗勒斯斯内普，因为他是我深情地爱恋过八年的人。四年又四年过去，我不知道这份情意何时才会被我忘却，哪怕忘了这份恋情，我能忘记他吗？第一个带我来到魔法世界的人是他，第一个在我生命垂危时保护我的人是他，第一个被我爱上的人是他，第一个在我没开口表白时就已离世的人是他。想到我竟然选择了与伏地魔战斗，再想到战斗之后我又选择了长久的逃避，我不知道西弗勒斯会怎么想我。

　　第二天，我向赫敏回了一个电话，告诉她我会参加的。

　　那天，我穿了黑色的礼服裙。那是我在麻瓜大学时，为了参加联谊舞会买的。我很漂亮，也很庄重。在纪念碑前，我展开我的打印出的稿纸。

　　“我想，我们都应该对伏地魔恨得咬牙切齿，他从来没有阻止过期末考试的顺利进行，与此同时，还带走了我们可亲可爱的同胞。”

　　“不要觉得我不严肃，因为斯内普教授欣赏的就是残忍的幽默。作为在场中最受他喜欢的学生——马尔福先生，请你不要提出异议——我想我有必要，讲几个符合他审美的小片段。”

　　我轻轻看向那个刻着他的名字的墓碑。

　　除了百合花，还有一束被扎好的、精心设计的花束。

　　向日葵、桔梗花，还有虞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