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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琴瑟尘封何静好 红烛燃尽岁沧桑 ...

  •   第十六章琴瑟尘封何静好红烛燃尽岁沧桑

      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离桑成婚的前晚。

      这几日,我更是收敛了自己的一切行为。虽然连莞尔那个丫头都闷得要拿头撞墙了,我却偏偏将她管的死死地。尽量不给大家添乱,也不想众人再因为我跟烬燃的关系去质疑皓谙的权威。

      而最近沈老爷表现的也是异样安静,除了按部就班的安排婚事意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动作。于是皓谙就另外安排了人去监视沈老爷的一举一动,而派阿岚去保护烬燃的安全。烬燃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在术法和剑术上的修为上毕竟还是不如阿岚。再加上如今这一出,烬燃无疑是被摆在了风口浪尖上。皓谙有些许不放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时日久长,在分舵里的时候,皓谙总喜欢把我叫作在一处。于是通常是他处理公事,我在旁边静静读书,帮他整理书目或者做点自己别的什么事情。所以有人来回禀些事情的时候,也习惯了有我在身边。

      华长老本来对此是有些非议的,但是见我向来安静,有大事相商的时候倒也懂得知情知趣的回避,便也慢慢的不那么较真。

      但这个时候,皓谙对着来回禀的阿岚,还是有些无奈的皱了眉头。

      能让皓谙这样皱着眉头的人,全天下估计也只有烬燃一个了。我也不由得有些忧心。他这般的缘由,纵然别人不清楚,难道我和皓谙还能够不清楚么。

      其实我心里也知道,这么久了,皓谙一直不动沈家也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求恳,而是他其实也看出来了,他的二弟对那个曾经心狠手辣的女子并非全然无情。

      正因为有情,此番才在人家成婚前夕喝的如此酩酊大醉吧。皓谙示意知道了,然后让阿岚回去,接着看着他。好在烬燃宅子里还是有人伺候着的,弄些醒酒汤不让他明日出状况便是万幸。

      虽然说烬燃继位是在后日,但是谁也不会相信离桑在这个时候成婚不会玩些花样。这个婚宴,烬燃是不得不去的。他虽然是长子,毕竟为质多年,此番也算是离桑让位了。如此自己弟弟的婚宴都不去参加,未免显得有些太不近人情,在那些老臣面前也有些说不过去。

      皓谙和烬燃虽然考虑到这一点,但是想到毕竟有傲月这张王牌,还是安心了不少。加上耀日带来的流玉山的众人,无疑也是很大的助力。之前傲月为烬燃配了护卫,烬燃便将众人安排了进去。婚宴那日,皓谙终究不放心,于是亲自出面,也化作普通下属,藏在烬燃的护卫之中。

      如此以来,分舵中就剩我和莞尔两人。皓谙虽然留了几个护卫给我们,但是整个院落还是显得有些空荡荡的。莫说莞尔,就是我心里也是有点怕的。
      担心烬燃,那么冲动的性子,见了流溪,可别再惹出什么事情来。也担心皓谙,虽然他总是让我全心全意的去信任,但是此时此刻,又怎么能够不担心呢。

      念及这般,手指一抖,书架上的那本书硬生生的让我扯出来。陈旧的书页撕裂的声音让我的心脏兀然一疼。不会,出事了吧。

      莞尔走近书房,添了些许灯油,看着反常的我,有些诧异的问道:“大小姐,这么晚了,你不安置么?”我看向窗外,月亮已经悄然爬上了梢头,又亮又圆,像极了篝焰节那晚的月亮。

      难以驱散的寒意从心里一丝丝冒出来。莞尔以为我不禁寒凉,就挪到窗口要将窗户掩上。然而手刚搭到窗户上就不由得叫出声来。

      我一见也是愕然,看见耀日满身是血的站在窗外,声音粗噶:“小东西,快跟我走。”
      心里明明是压不住的害怕和慌张,偏偏身体比自己的思想更快的服从现实。我明白现在不是多问的时候,吹熄了油灯扯上莞尔的手就出了书房。

      分舵的庭院里树影森森,我紧紧的跟着耀日,却衬着月光看见一地淅淅沥沥的血迹。我慌忙扯住耀日的胳膊,触手一片湿黏:“你受伤了?”耀日的喉咙发出一阵含糊粗噶的声音,细看嘴角也有血沫。耀日低头,看见地上的血迹,咒骂了一声:“若不是老子受了伤,运不的法,也不用在这里磨磨唧唧的了。”

      我闻言眉梢一挑,想起来在流玉山中这厮把我当包裹夹着飞来飞去的时候。我几乎想哭出来,现在我倒是想让他把我当包裹夹着快快离开这是非之地。真是此一时非彼时啊。

      “这伤要是不收拾。跑也是白跑。”我将耀日拉到树丛后,撕开裙裾,将他的伤口草草包上,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们俩呢,可是出事了?”

      “炙炎那小子我不知道,我一直跟着少主。妈的,移风那混账东西贼心不死,居然趁少主不在流玉山煽动人心,此番更是带着心腹混入了我带来的流玉旧众之中,临阵反戈,可真是有种。”耀日的声音听上去咬牙切齿的。

      我手一重,耀日嘴角一抽却没说话。“那你怎么过来了,阿岚不是去保护烬燃了么。皓谙怎么办,他一个人。”

      耀日扫了我一眼:“你这个小东西还真是长大了。少主旁边总归是有好手护着,就单算少主的实力,我还真不相信普天下能有人伤的了他。少主知道流玉出了叛徒,那分舵的秘密自然保不住。少主怕你出事,被移风控制,所以就派我过来护你。妈的,那帮子兔崽子居然在路上设伏。两个诛杀法阵候着我,移风这贼子倒真下了血本。”

      远处忽然一阵腥风卷过来,我望着天际似乎掠过一两点灰影。我心里一惊:“他们追来了。”
      耀日呸了一口,将血沫吐在了地上。

      我瞅了一眼从刚才起就在旁边呆着的莞尔,摸摸自己腕上小金送给我的一双白玉镯子,狠了狠心褪了一只下来,塞到了莞尔手上,嘱咐道:“莞尔,找个地方躲起来,千万别出来,也别跟着我。明白么!?”

      莞尔此时像是明白过来,看着我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终究还是强忍了下来。攥着镯子俯身冲我一拜,匆匆离开。

      耀日不由得赞了一句:“好个胆大心细,干脆利落的丫头。”我和耀日都明白,莞尔干脆的离开并非无情,只是明晰局势且不感情用事。她知道她跟着我们不但置自己于险境,更会拖累于我们,毕竟她也只是凡人一个。虽然伤感,我还是勾了勾嘴角:“这个丫头,向来是胆子大的。”

      我扶着耀日站直了身子,在月色下他粗犷的脸上满是豪气,似乎又回到了以前那意气风发的狼族将军。

      那几个灰影,落在我们数丈之外。面容我依稀还有些印象,却是流玉山的旧部无疑。

      移风这一手,玩的果然狠。在分舵鼓动人心不成,又趁流玉山的精锐力量都集中在南江城,居然跑到流玉山扇动旧部造反。这招釜底抽薪,有够阴的。

      那几个人一看见我,眼睛就是一亮。然而耀日素日的积威还在,他们一时间也不敢擅动。

      “怎么啦。兔崽子们,亏还是昔日的流玉好汉,居然干出这等背主之事来!”

      耀日运足了气力一喊,对面的人脸色就是一白。
      半晌一个人冷哼了一下:“背主?也要看这主子是真还是假。”另外一个人磨了磨牙:“上吧,连少主咱们都反了,还怕他一个小小的将军!”

      耀日一把将我推在身后,我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旁边看着耀日一个人抵着他们几个人,硬生生不让他们近我一步。
      耀日虽然受了重伤,却英勇难敌。那几个人居然渐渐倒下,只有一个还在顽强的抵抗。用尽各种阴毒的招数,只是想往我这边冲。

      我正心急如焚的担忧着耀日,兀然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暗处响起:“大小姐!小心啊!”

      是莞尔的声音,她还没走远么。
      正这么想着,就觉得自己喉咙一痛,硬是让人挟持着飞离了地面。耀日回头看着我,满面的愤怒:“移风!你他妈的混蛋!!”

      而他背后的人趁他分身之际,捏诀一道惊雷就冲耀日劈了过去。耀日跪伏在地上,吐出一口血,终究体力不支,再也动弹不得了。

      我心里又惊又痛,偏偏喉咙受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耀日,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移风冷笑一声,挟着我飞速向天边掠去。我辨认了一下,却是去沉月泽的方向。移风看着我没有怎么挣扎,怕扼的我太狠了,就放松了些。声音是向来的阴戾:“你可别给我死了,我要你精精神神的,待会还有好戏看呢?”

      我心下明白,这么说,是要拿我当人质去威胁皓谙了。我努力吸了几口气,让已经开始发晕的脑袋清醒了一下,努力说道:“我对你能有什么用处?”

      移风是一派尽在掌握的悠闲语气:“皓谙那小子太过厉害,我要用你去拿他。”

      果不其然么,我觉得胸臆里闷得要命,硬是逼出两句话来:“笑话,我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罢了。他堂堂狼族少主,岂会把我放在眼里。”

      移风沉默了一会,忽然将嘴巴逼近我的耳朵,声音里透着森森的凉意:“我本来也这么觉得。但上次在分舵,那么大的事情,他可是一直握着你的手啊。”

      虽然这在现在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忆起那时皓谙在我身边,我心里还是涌上一阵压也压不住的温暖。

      “喏。”移风的声音带着嘲讽:“那不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少主么,看他多威风啊!”

      果然是他。

      他整个人悬浮在烟波浩淼的湖面上,衣袂飘飘,姿容脱俗。一个巨大的白色法阵居然抵抗住了所有试图攻上来的造反的流玉旧部。

      他身边还有他的亲随死士,亦在拼死抵抗。

      皓谙的声音淡淡响起:“你们都是我流玉旧部,听信奸人谗言,做出这等叛上之事。但不知者不罪,若放弃抵抗,我皓谙必不追究旧过,与尔等共成大事!”

      移风低声冷冷的笑了,凑近我的耳朵:“小丫头,看看你的情郎,多会说话啊。”我哆嗦着嘴唇,看着皓谙一言不发。

      移风冷哼了一声,冲皓谙喊出声来:“兀那小子,看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皓谙回过头来,他疏淡的眼睛居然在那一刻变得暗邃如墨玉。

      移风轻轻挥了挥手,一道风刃就卷过来。我只觉得颊边一痛,一缕头发就飘飘忽忽的随着湖风飘走了。血也滴滴答答的流下来。

      皓谙的瞳仁一缩,那白色的法阵光芒暴吐,尽显锋芒。移风带着我猛地向上提了些,我听见什么东西撕裂空气的声音,觉得脚底有些微微的潮意,然而低头看去,移风的衣袍下摆,被生生扯裂了一块去。

      移风看了那下摆一眼,又看向皓谙,将手指慢慢移到我的脖颈处缓缓加力。我觉得痛,却死要了牙不发出声音。我很想看着皓谙,却狠下心来硬生生将头转过去。我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要软弱,不要看他。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若是我看向那双眼睛的话,指不定会哭出来。

      然而眼泪,在此刻的战场上,没有任何的益处。

      移风手指紧了紧,低声道:“那可是你心心念念的少主啊,怎么,一眼都不肯看。”我咬着唇,一眼不发。虽然没有看皓谙,但是依然可以感觉到,那让我无比熟悉的视线,还是带着素来的冷静和关切焦灼在我身上。

      移风突然阴戾的笑出声来:“皓谙啊皓谙,枉你这么疼这个小丫头,可她犟得很,都这会子了还跟你闹脾气。”

      “移风。”皓谙的声音听上去带了几许让人感到陌生的情绪,“流玉山自身的恩怨,不必扯上外人。”

      “外人?”移风兴味盎然的打量了一下我:“这位不是咱流玉山的大小姐么,怎么又成外人了。”

      “多说无益。你若伤她,休怪我不念叔侄情分,将你挫骨扬灰。”我听了这话,全身一震,终究是忍不住,向那话语出处看去。

      皓谙浮在那白色法阵的正中央,冯虚御风,黑色的发丝随着湖风猎猎舞动。本是极干净极凛冽的人,此刻却染上几许嗜血的味道。他的眼睛捕捉到我的目光,便牢牢的锁了过来。
      这一经沾上,便是想在转过眼睛去,也是不可能了。

      “我的好侄子啊。你这说话的气势还真有我那好大哥昔日的风范呢,只是放在此时此刻太过可笑了些。正面对敌沉月,背后流玉旧部反叛,我倒是真好奇你手里有什么底牌,能让你这样说话。”移风眼风扫了扫周围被困在法阵外的流玉旧众,冷哼了一声:“皓谙,就算你天赋异禀,术力过人,可这小丫头,我倒是要想想怎么折腾她,才配得上你流玉少主看在眼里。”

      移风飞退两步,一手持续扣着我的脖颈,一手捏起法诀。绿幽幽的光猛地在我头上闪耀,我只觉得头顶上一阵入骨的寒凉,随后是扒皮拆骨般的极致疼痛。我浑身一软,又生生让移风扣着,跌不下来。

      绿光一闪而过,疼痛瞬间退去。移风大喝一声:“皓谙,把法阵撤去!”声音居然带着不确定的颤抖和狠厉。

      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皓谙,我活了二百年,在最后的两年里能够随在你身边,已经是我平生之幸。

      “少主!”“少主,万万不可啊!”
      听见纷杂的声音,我勉强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见那白色法阵的光芒一暗,就迅速湮灭下去。
      皓谙在空中缓缓沉下去,脚尖触到了湖面,荡起一圈圈轻微的涟漪。
      他抬起头静静的看着我,漆黑的瞳仁就那样看着我,一反往常的淡然,烫的连我的心一阵深切的疼痛。

      在这疼痛中,我觉得隐约恍惚。似乎有极为熟悉的声音传来。

      “来儿。你在这忘川边站了千年万年,可知道为何有如此多的人渴求这忘川之水,又有多少人欲躲而不得。”

      “来儿,你跟在泠然身边,兴许是件好事。”

      “来儿,十世轮回,其实短的很哪。你在忘川边等我,数载之后我就回来。”

      “来儿姑娘,为什么你身上的香味我闻起来这么熟悉,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来儿姑娘,你可愿嫁给我?”

      “来儿……”

      “来儿……”

      来儿来儿来儿。

      我盯着皓谙的眼睛,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可曾这样叫过我。

      恍神间,我看见那些流玉旧部因法阵的消失纷纷飞掠向皓谙,我想要呐喊,嗓子却失了声音,只感到眼睛一片湿润。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

      我居然会哭。

      这是二百年来,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连绵而下。我的嗓子里发出嘶哑的近乎绝望的声音。

      移风冷哼一声,带着我急速向皓谙攻去。

      我看着那双黑瞳越来越近,仿若逼近了我那些未知的全部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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