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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今日小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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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迅疾如风,是所到之处都掀起波澜。
天色暗沉,雷声作响,小雨垂绵,热闹的大街上,一个神色慌张的少女正穿过人流。
少女扎着马尾辫,五官端正,不施粉黛,传承了江南姑娘的大方,也有着花季少女的活跃。
撞上了街头王叔的果车,诱人的粉桃掉落几颗,少女招手大喊:“对不住王叔!赶着上学,要迟到了!”
“升三个点就全抛掉,对。”都市白领正说着电话,被少女那么一撞,气不打自来:“懂不懂礼貌啊你!哪家孩子这是!”
少女转身,笑脸盈盈,倒是可爱的让人生不起气来:“漂亮姐姐,对不起!”
白领不耐的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去继续接电话:“什么!齐总要来!马上叫安娜准备茶水,派人下去接齐总!”
少女喘着粗气跑着,却没看见,脚下的水渍,一个蹙趔,便凌空跃起,她心急如焚,手边有东西就抓上了。
前面穿着黑色卫衣的左岩还沉浸在歌曲的世界里,便感到后背有一股强大的拉力在扯他,还没反应过来,屁股已经找地。
两人双双落地,黑色的水花四溅。
“我操。”左岩衣服,小腿上,已沾满了水渍。
被玫粉色书包遮住脑袋的直语听到脏话,心里的熊熊火焰忽然就冒了起来,掀开书包正想骂人:“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素质那么….”
直语对上左岩那副阴沉的眸子,直语发誓,那绝对是她见过最可怕的眼神,堪比冷峻的冰山,不觉让她感到凉意。
左岩是个名气并不大的二线明星,选秀节目出身,如果按追星年龄来算,直语算是他的妈妈粉,每次他的专辑一出,直语能一口气买十张,每次微博有黑粉骂战,她必到现场。
舞台上,左岩帅气明朗,收获尖叫无数,温柔体贴的对她说:“岩石们,别停下!朝着梦想,步步向前吧!”
当下,左岩开口:“你没长眼睛啊!街道那么宽都能撞上来,蠢得要死。”
直语全然没把这难听的话收进耳里,她已经被遇到偶像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她仰慕的望向左岩,眼里的粉色小泡泡止也止不住。
她像个可爱的小狗狗一样,扯着左岩,感动的鼻涕尿流:“左岩!我是你粉丝!我喜欢你好久了!我太感动了!苍天啊!大地啊!你终于眷顾我了啊!!…”
左岩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这人多少沾点,还是不要惹火上身,见机逃好了。
直语回想起来,急忙拉开书包,看上去很兴奋:“左岩!能给我签个名吗!”她手忙脚乱的翻着,似乎觉得还不够“不,不!先跟我拍个照吧!”直语已经掏出手机。
左岩抬手,做出stop的动作,微笑着看着她,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请先稍等,我有话跟前面的师傅说。”
望着左岩手指着的方向,一个翘着屁股的摩托师傅正俯身在车上抽烟,烟云吐雾的样子很是骚气。
“他?!”直语指着那对大屁股。
左岩点点头,不可置否。
左岩走过去,拍了拍师傅的肩膀,师傅一惊,烟都颤了颤,露出一副呆萌小白兔的神情,直语迷惑,这两人熟吗?
左岩俯身,在师傅耳边说:“给你十倍价钱,带我摆掉后面那个疯女人。”
满脸胡茬的师傅虎躯一震,往后视镜一瞄,后面灰头土脸的少女坐在地上。
师傅屁股一收,安全帽一戴,露出一种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的神色,金主坐上车后,一踩油门,溜了。
看着左岩一气呵成的逃跑计划,直语的脸从美滋滋的笑到恶狠狠的愤怒。
*
终于在一路狂奔下赶到学校,门卫大爷感慨:“小姑娘怎么没带伞。”
直语俯身问好,急忙跑进校园。
本还想凭她那张巧舌如簧的嘴,把门口值日生给哄骗过去。但,很不凑巧,今天值班的是四班难缠的娘娘腔张游。
脖子上夹着伞的张游,正站在三两个同学身前,登记着他们的名字,他表情骄横的说:“哪个班的?名字。”
直语一咬牙,心一横,试图开溜。
耳边很快响起:“旁边那个落汤鸡,过来登记。”
哀愁之际,一个抱着篮球的少年冲入视线,少年高挑,黑卫衣黑运动裤,白袜球鞋,远远看去,也是一副极为阳光帅气的面容。
少年闯入人群,将张游的视线遮挡。
他面对着她,朝她挥手,示意她快逃。
直语望着笑的热烈的少年,急忙抱拳道谢,好人一生平安。
“干嘛呢你白远!快让开!” 张游推开少年的身子,往前一看,哪还有少女的身影。
*
奔进教室的一刻,铃声打响。
高一(3)班第一组倒数第三排左边的位置,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
“砰”的一声,直语瘫坐在位置上。
右上方的陈颜颜转过头来,望着直语这浑身湿透的模样,惊叹道:“我去,你这是刚从泥潭里滚了一圈啊!”
名叫陈颜颜的女生留有一头齐肩长发,有一双好看的杏仁眼,是典型的好学生,也是直语初中时就认识的好友,二人感情深厚,无话不说。
直语鲜少的露出垂头丧气表情,在陈颜颜的印象里,直语可是那种永远的乐观主义者。就好像明天是世界末日,她都能继续高歌。
不知好歹的江胖子正和坐在最后一排的张小龙玩起了扔纸团的游戏,好死不死,第一排的江胖子大力一扔,正中直语眉心,直语眉心处很快起了一个小小的红印子。
直语手握拳头,眉飞色舞,咬牙切齿的喊:“江 胖子!”
前面江胖子看着直语将纸捡起,然后打开,塞了块橡皮进去,见状,他害怕极了,一个劲在前边求饶:“姐!姐!我错了!真错了!”
直语起身,火气四溢,她手臂后摆,大有一副铅球运动员的气概,在抛出球的一刻怒道:“道歉有用的话,要 警 察干嘛!!”
极具重量的纸团朝前方飞去,江胖子头一低。
班主任刘姥姥正带着左岩往教室里走:“这节课下课你到我办公室领教材,如果有什么不适应的再和我说…”
在纸团击中左岩的那一刻,全班倒吸了一口冷气,直语震惊的捂住嘴巴:“OH MY GOSH。”
她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洞,狠狠钻进去。
前边的陈颜颜摇了摇头:“没事的,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刘姥姥大怒:“直语!瞧你干的事!给我站后边去!”
左岩放下捂在额头上的手,额间也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色印子,他眉毛颤动,表示着内心极度的无语,今天他真是,倒霉到家了。
直语扯着嘴角尬笑着,她是不是该庆幸,左岩和她有同款眉心包了??
直语应该怎么同我们分享日思夜想的偶像成为了她的同桌,并且看着同桌趴桌上睡了一天的事情呢。
这事,还真不好分享,毕竟,她到放学都还难以置信的情绪中。
*
五月末的春季,天气凉爽,雨水绵密。
直语穿着老套的墨绿色校服,头上扎着一个高马尾,白皙的小腿下,踩着一双沾有水珠的白色帆布鞋,她一手伶着长柄绿伞,一手紧捏书包肩带,站在钢琴店前。
她为什么要站在钢琴店前呢,因为今天她亲爱的金主后爸要来接她回家。
直语望向玻璃橱窗内的黑色亮面大钢琴,眼色深沉。
她钢琴学了不到四年,已达到非专业十级。
钢琴导师说她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可天才也有难处,交不起高昂的学费,甚至买不起一架普通的钢琴。
父母在初三那年离了婚,钱是导致家庭破裂的主要原因。
离婚后父亲郁郁寡欢,染上了酗酒的恶习,一个月后,酒驾夺去了父亲的生命。失去父亲,失去支柱,从此,她将一腔热血与钢琴梦一并打包,丢进记忆的悬崖底,再不愿拾起。
她曾歇斯底里的问过母亲,你爱父亲吗?他虽身居底层,但丈夫该给予的关怀,父亲该给予的爱,从未遗漏,甚至,会比别的男人给的更多。
母亲是这般回答的,她说,父亲不差,但与身为护士长的她相比,工资过低。物质基础的无法匹配,是家庭争吵的源头之一。再者,与父亲的婚姻其实是早年父母的一手操办,作为一个有学识,有思想的独立女性,她想去寻找属于她的真正归属。
是,她不得不承认,母亲能力比父亲强,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但,从降临这个世界到至今,父亲,母亲,与她,不也曾度过了非常艰难的时日么?难道那段时日里,母亲对父亲的好,都是虚假的?
她无法相信十多年来,母亲竟对父亲产生不了一丝爱意。母亲的心宛如沙漠般枯沥,她和父亲,无法从中寻到一丝甘霖。
她苦苦哀求母亲不要同父亲分离,但只要是母亲决定了的事情,就绝不会再有回旋的余地。
父母离婚后,她一直怨恨着母亲,甚至认为父亲的死,也与母亲脱不了干系。这样的状况愈演愈烈,她与母亲的关系,也再回不到从前那般和睦。
金钱让人为之腐朽,让人迷失在不真实的爱里,至少,直语认为母亲口中所谓的真爱,是虚伪的。
一年后,母亲再婚,嫁给了一个企业高管,她终于过上了如愿以偿的生活。买上了名牌包包,住上了大别墅。而她像个寄生虫一般,汲取着眼前的巨大美味,与母亲共享未曾有过的幸福。
丧父之苦让原本成绩优异的她学习意愿尽失,得过且过的思想在她脑海生根盘踞,中考前她成绩一落千丈,名列年级末,中考时以中下游的成绩,勉强考入了榆城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