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触》倒计时AAA1

35、三五

　　堰北医院。
　　单间病房一色雪白，里面刚消了毒，到处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医药水味儿，风吹着哨钻进人的衣领，痒痒的。
　　吴妍坐在病床上，一半脸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从年轻警官这个角度看，真和吴邵文一模一样。
　　见警察来了，吴妍明显感到不自在，两只手死死绞着被褥。
　　警员温和的笑容让吴妍不知所措，整个人都在微微战栗。
　　警察问了和昨天同样的问题，吴妍倒是一五一十都说了，在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时，吴妍咬紧后槽牙：“父亲欠了一个很厉害的人很多钱，但父亲没有那么多钱，那个人就说他的儿子二十多了，还没有媳妇，问父亲要不要考虑……结为亲家……”
　　法医那边的结果出来了，根据二人的口供和现场勘查的情况来看，吴邵文可以无罪释放。
　　外面的天空一碧如洗，没有一丝风，烟雾也全都消散了，但老吴这事一出，好多问题也相继浮出水面，私藏枪支弹药、偷渡、赌博、甚至还有贩毒。为了保证吴邵文的安全，这几天希望不要离开堰北，好配合警方调查。

　　赵衍得知吴邵文无罪释放，提前一小时就骑车到警察局门口。
　　吴邵文身上还穿着校服，有些皱，一身霉味。
　　那地方估计就是磨练人，他居然有种超出年龄的沧桑感。
　　“吃的怎么样？你看你，回去洗个澡，想吃什么？吴妍呢？她还好吗？”赵衍拍拍他的肩膀，“过去了。”
　　“你问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少年低垂着头，埋在赵衍颈窝：“长高了？！小孩儿，一看到你，我内心莫名感到踏实。”
　　赵衍长腿跨上车，突然想起什么，单手扶车，另一只手把大衣脱下来，搭在身后人的身上：“穿上，骑车风大。”

　　吴邵文靠在赵衍背上。明明这么瘦弱单薄，却又要强撑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抱怨，一个人埋头努力，想到这，自己的手不由环住赵衍的腰。他现在没有家了，和对方一样，都是孤儿，不，不一样，他们是一家人，还有吴妍。
　　“等咋们长大了，就结婚好不好？”
　　他本来不想说出口的，担心他不同意，谁那么有病会跟个同性结婚。
　　“好呀，你、我、吴妍，三个人。”
　　吴邵文手圈得更紧些，轻笑起来，双唇微启，嗓子眼儿就跟塞了什么似的，发不出声，他把头埋进赵衍衣服里，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身。
　　“哟！”赵衍也是一惊，“怎么……这……你哭了……想哭就哭吧，憋着容易傻……”
　　“你他妈有病吧？！”
　　赵衍背后没长眼睛，看不到那人啥表情，只是背上又沉了沉。
　　他的嘴动了动，缓好久才出声：“谢谢你。”
　　双唇柔软，隔着布料贴在赵衍肌肤上，声音好像流传入体内，肆意游走，连骨骼、血管、甚至每一个细小的细胞、DNA都引起共鸣，激荡起一层层涟漪。
　　“赵衍，我爱你！”
　　少年心脏一震，如同刀绞一般，赵衍浅笑不语，心有千斤坠却无一字言。
　　我也爱你呀，吴邵文！
　　明明身后只有一个人，反倒觉得活成了千军万马，硬生生撑起他这一人生的整片天地。
　　好き、あなたが一番好きなです！

　　俩人没回宿舍，就怎么无缘无故旷了一上午课。
　　赵衍说是要带吴邵文吃烧烤，他没点头也没要有，就算默认了。
　　不就是在里面蹲了几天吗，这么感觉这世界都换了个样儿，一条街就换了好几家店。
　　这烧烤摊也是刚开业，还是原来和李大鲲、吴妍吃的那个地，就是人换了，味道变了。

　　“你……跟老师怎么说的？”吴邵文拿起酒瓶往杯里又添了些酒。
　　“我……就说有事，wwj没说话，我就代表他默认了……你少喝点！我去给你倒点儿水。”
　　小孩儿已经做到妻子应尽的责任了。
　　他手上的戒指居然还戴着。吴邵文抬手看向自己无名指：“一个用铁丝编成的戒指……媳妇儿，等我有钱了，买一个正儿八经的，刻上咋们的名字，啧完美！”

　　他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抹掉嘴上的水渍：“我去接吴妍，再送到药店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就先回学校，然后……”
　　“我已经付了。”赵衍笑着撸开他的鬓发，去吧。”
　　吴邵文偏头亲吻对方的手心：“我明天后天大后天……总之跟王伟杰请上假还有就是……”
　　他看了眼手表：“我得走了，不然小丫头要等急了！”

　　她在医院挺讨喜的，刚进院就一堆护士围着，惹得她们母爱泛滥。出院时跟是一群护士小姐轮流推着轮椅。
　　吴邵文眼皮跳了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妹残废了。
　　“啧，自己下来走上！辛苦你们了。”吴邵文不由得蹙眉。这丫头别被护士们“娇惯”出什么习惯来，本来就养得糙。
　　护士们连忙摆手：“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吴妍从轮椅上跳下来，挪出护士的包围圈躲到吴邵文身后：“太可怕了，她们看到我手机锁屏壁纸上你的照片……”
　　吴邵文： “……你怎么说的？”
　　吴妍：“我哥有男朋友了……”
　　吴邵文：“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吴邵文：“你……真这么说的？”
　　吴妍：“她们说你是gay……”
　　……时间像静止一样，估计连最了解吴妍的哥哥也不会料到自己的小妹妹居然如此的坦诚相待。

　　自己的妹妹终究要自己养，吴妍的腿不易走长路，他只好背着她。
　　“哥哥，你为什么不把那个事……非法……结婚……”她的声音渐渐小下去，附在吴邵文耳边，“告诉警察叔叔。”
　　“嗯？”吴邵文一开始没听明白小家伙到底在嘀咕什么，明白过来吴妍在说老吴的事之后，轻笑出声：“这种事你想说就说，你不想说就不说，毕竟人死了之后你再怎么给他定罪都对他无济于事。”
　　吴妍把头靠在哥哥肩上：“我们没有家了，哥哥。”
　　“会有的。”吴邵文低声说。

　　几天后接到警方通知，“火炮”已被捕入狱，而且警方顺藤摸瓜，根据“火炮”口供抓获偷渡、贩毒、非法贩卖枪支的同伙，不得不说，“火炮”这干得挺大。
　　堰北这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也因此出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