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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求我(修) ...

  •   此言一出,道旁停驻的军队隐隐骚动。

      男人嗓音落拓得很,三分懒散,低磁如泉下寒流相击,指的当然是薛窈夭。

      囚车不大,用耐腐蚀的杉木制成。
      单独一辆最多只能容纳五人。

      此刻失去盖顶和护栏,五名老幼病弱尽皆暴露在雨幕之下。剩下的几辆囚车中,薛家其他女眷也个个如惊弓之鸟,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入眼是雪地一般,无垢的白。
      白得令人想要肆意摧残,在上面添上浓墨重彩。
      以及刺目的红,红得令人触目惊心。

      那是少女莹白脚踝被镣铐磨损束缚,在雨水中呈现的姿态。
      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防备警惕的瑟缩之势。
      虽在瑟缩,却又本能将薛老太太、自己的亲嫂嫂、以及瞳瞳和元凌这对侄儿女护在身后。

      江揽州的视线寸寸缕缕,一路往上。

      最终手中长戟抵达,停顿,以一种十足轻佻的方式,挑起她正滴落雨水的莹白下颌,“好久不见。”

      眯眼,在她脸上肆无忌惮地逡巡。
      男人一双黑眸幽而锐利,隐携三分恍惚,似要将她洞穿一个窟窿。

      你是谁、想做什么这两句话,薛窈夭因紧张惊惧而翕张着唇,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见他摘下头甲——

      刹那间,薛窈夭神色骤变。

      似乎很满意她此刻反应,江揽州撩唇,自顾不温不火地续了一句:“太子妃?嫂嫂?姐姐?”

      “该怎么称呼好呢。”

      乍听之下,玩味恶劣又讥诮十足的语气。
      这语气令姚副将深感陌生至极,和几位同僚面面相觑,尽皆摸不着头。

      雨还在下。

      没了遮脸的面罩,薛窈夭眼中猝然倒映的,便是一张极为年轻的男子面庞,眉目锋锐,五官颌面利落清晰,由于太过深邃凌厉,乍看之下有种摄人心魄的视觉冲击。
      英俊到令人移不开眼。
      也足够令任何女子见之心折,惊心动魄。

      但若要薛窈夭自己形容,若是某天她遭遇变故,走投无路,求神无路,求佛无门。
      那么她宁愿去求一个陌生人、街边乞丐、甚至一条狗,也绝不会低头去求眼前这个人——江揽州。

      准确的说他如今名字该叫做傅揽州。

      傅乃国姓。

      在摇身一变成为大周皇嗣之前,江揽州随母姓江。

      十五年前,便是他和江氏的出现,薛父性情大变。原本爱妻如命、举案齐眉、还承诺终生不纳妾的男人,突然某天带回一对母子,告诉薛窈夭的娘亲,打算纳江氏为妾,甚至不介意她带着个父不详的累赘。

      得被迷到什么程度,才会甘愿替别人养儿子?

      这对母子的到来,当年引发了不小风波。
      最终致使薛母心灰意冷,缠绵病榻。

      年仅六岁的小窈夭恨透了这对母子。

      小小的女孩子,劝不动父亲,又因父亲说男人“三妻四妾”本也寻常之事,于是将矛头对准了江氏母子。

      作为薛老国公最疼爱的宝贝疙瘩,小窈夭一出生便与天家定下娃娃亲,身边奴仆成群,出门狗都得给她让路。这样一个横着走路的小霸王,要想收拾一个半路入侵的外室和一个来路不明的小野种,法子自然多不胜数。
      薛父能护一时,却总有不在京的时候。

      是以不过两年,江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江揽州更是像条狗,在被践踏折辱无数次后,随他母亲一起被驱出薛府。

      要说谁恨谁更多一点?
      恐怕比起她,江揽州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想怎样?”不顾长戟寒芒锋锐,冰冷渗人,薛窈夭一把将它别开,怒目而视时,身子都在隐隐发抖。

      落在旁人眼中,便是原本一朵神色木然的落魄娇花,似乎不堪半分摧折,却在看清他们大将军那张脸后,陡然燃起了活力生机,像被欺负的幼兽一般红了眼睛。

      “啧。”

      唇角一哂,江揽州:“我想怎样,姐姐猜呢。”

      额前发丝滴着雨水,江揽州玄甲早已湿透,他面上笑意艳得逼人,眉目却沉鸷森冷,眼底也殊无半分笑意。

      囚车、囚服、押送官兵、老幼病弱。这样的场景无需解释,必是一朝变故,薛家倾覆。
      而她那个太子未婚夫,未能保得住她。

      可惜。
      他还没来得及亲自出手,怎就落魄成了这样?

      铁骑扬起尘泥,将士们不知所谓。

      但见江揽州有意为难,尽皆蠢蠢欲动起来,七八个大男人坐下跨马,自发行成一个圈,仿佛猎手围困猎物,很快将这破败的囚车围了起来。

      他们都是北境将士,常年戍卫疆土,不比京中文人雅士,说话粗俗且露骨:“倾国倾城的美人儿啊,穿个囚服都能俏成这样……啧。”

      “别害怕嘛,咱大将军又不吃人,怎地还红了眼呢?”

      “这细皮嫩肉的,得多少男人垂涎……”

      “流放路上可辛苦了,要不姑娘乖乖的,叫声揽州哥哥,今后跟了咱大将军吧?”

      显然的。
      这群将士平日口无遮拦,江揽州本人也百无禁忌。
      且这些话在他们看来倒也不全是冒犯。

      任你是天之骄女,王侯贵胄,京中从来不乏显赫门庭。功成名就时自然风光无限,一朝行差踏错,却不见得有人能重回顶峰。

      女子被流放,尤其是貌美的女子,下场不外乎两种。
      一是直接被充作军妓。
      二是服各种劳役。

      若无权势庇佑、钱财打点,她们通常尚未抵达流放之地,便已在半途中枯萎凋零。
      如此,跟着大将军可不是一条出路?

      明媒正娶的皇妃肯定是不行,但做个大将军的通房、外室、小妾什么的,也能保一世安稳荣华,何乐而不为?

      几句下来,有人越说越过分:“多大啦?贵姓呢?可及笄了?嫁过人没有?”

      “啧啧啧,可惜了啊。”

      “这要是老子的女人,做梦都得笑——”

      醒字尚未出口,说话的二人忽被凛冽的长戟一扫,双双震得口吐鲜血,掉落马背。

      众将一惊,只见出手的竟是他们的大将军。

      几人微觉意外,一时间面面相觑,再不敢口无遮拦瞎侃什么。有人当即下马去扶人,其余马匹则纷纷识趣后退。

      好半晌。

      “求我。”

      江揽州说:“我可以考虑考虑,买下姐姐做个妾室。”

      至于薛家其他人,自幼像条狗的小野种,小杂碎,见惯了世态炎凉,在尘泥里摸爬滚打,自然没那份好心大发慈悲。

      雨水渐渐湿透囚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薛窈夭深深吸了口气。

      男人高高在上,森冷的眸光,沉凛的枪戟,厚重的战甲,和他所携的散发着野性的军队铁骑......原来没了权势庇护,在这些人面前,恐惧会那么如有实质,像是被人剥光了衣裳。

      可到底含着金汤匙出生,薛窈夭自幼骄傲不可一世,怎堪低下“高贵”的头颅,自尊也不允许她露出半分怯弱,尤其是在这人面前,她更还有一腔陈年旧恨无以消弭。

      是以妾?

      求他?

      他算个什么东西?

      将喉间那口腥气强压下去,少女忽然也弯唇笑了。

      指节拽紧囚服,忍受着周身不适和疼痛,忍受着从云端跌入泥沼的巨大落差,薛窈夭如幼时那般趾高气扬,“你也配?”

      脆生生的三个字,蕴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自我。
      在彼此之间划开天堑。

      话音落时,头顶又一道闷雷响过,雨势陡然转小了。
      江揽州深挺的眉宇沉在雨雾之中。

      片刻静默。

      “很好。”他说。

      下颌线条被雨水冲刷得苍白冷硬,他别开脸道:“回京。”

      这一声令下,黑压压的军队铁骑重新开拨。
      来时如雷霆,去时渺如烟。

      在她最狼狈的这天,他携军队凯旋,带着赫赫战功和无上荣耀,穿过京都玄武门,被夹道两侧的百姓热烈相迎。后又在皇城专为他开设的接风洗尘宴上,被无数千金贵女瞩目,正式受封王爵。

      而她则提着始终支撑她的那口气,怀揣着忐忑、迷惘、和傅廷渊给她的最后一丝希冀稻草,向着未来,向着北边。

      彼时的落魄贵女,道理都懂。
      但到底未曾亲身历经过人间疾苦,总觉得人生不至于全然无望。

      也从未想过,未来仅仅不到一个月,她就会为了生存,为了护住薛家女眷,为了更好的活下去,而背叛今日的自己。

      江揽州。

      那时她眼泪大滴落下,哀求他说,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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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求我(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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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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