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四章 ...
-
暮色降临,信阳侯府的灯笼鳞次点亮,照得府内亮如白昼。
周嬷嬷将杨氏引进花厅,掩上房门退了出去。
赵氏瞥了一眼杨氏,只见杨氏身穿一件蜜合色缠枝纹阔袖衫,那衣裳的衣摆处还有折痕,显见是第一次上身。
再瞧她的神色,她虽极力维持体面,可那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得意之色却遮都遮不住。
果真是半点台面都上不得。
赵氏越瞧杨氏越觉得烦闷,若不是陆长易以绝食相逼,她又怎么会和这样一个人打交道。
她也懒得绕弯子,直接道:“当年侯爷约定的亲事我允了,侯府会给姜家该有的体面,风风光光把你家姐儿迎进门。只一点,我们两家只成亲不写婚书,更不必到户部登记审定。”
都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少年人情热,初初相逢时为了心上人要死要活并不罕见,难的是相濡以沫、长长久久举案齐眉。
陆长易现下闹得厉害,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便会厌弃姜家女,只要不给他们二人写婚书,便算不得真正的夫妻,到时候再给陆长易聘个高门贵女也不是不可行。
前几日赵氏拒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杨氏不知道她为何又突然改了主意,但凡有点骨气,杨氏便该拒了赵氏,奈何信阳侯府的大公子权势滔天,杨氏即便受辱也不想失去和信阳侯府交好的机会。
杨氏并不知晓陆长易已和姜姝见过面,因着两家无需到户部登记审定,即便当年和信阳侯订下的是姜姝,她也有法子李代桃僵。
便是以后事发,她也有的是理由辩驳,再者,到时候姜然已然和世子生米煮成了熟饭,侯府还能将姜然赶出去不成。
杨氏越思忖越畅快,心里有了成算,应对赵氏的时候便十分自如,话也说的动听:“做大人的一心盼着孩子能称心如意,只要两个孩子和和美美,写不写婚书又有什么大碍?”
杨氏应允在赵氏的意料之中,两家毕竟要结亲,她便不好像之前那样冷淡,好歹让嬷嬷给杨氏上了一盏茶。
杨氏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昏了头脑,两盏茶下肚才想起自己尚且被关在大理寺内的夫君,她也不敢说赵氏的不是,只委婉道:“今日上半晌我接到消息,说是我家老爷被大理寺定了罪,不知侯夫人可知晓这件事?”
眼见着两家就要结亲,总不好让陆长易有个罪犯岳父,赵氏便是再厌恶姜家也不得不出手相助。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淡声对杨氏道:“你且放宽心,咱们两家既要结亲,侯府就不会对姜大人袖手旁观。”
信阳侯只顾着修身养道,万事都指望不上。至于陆长易只要能康健的活着赵氏便谢天谢地了,若需要在官场上周旋,只能依仗陆长稽。
陆长稽上个月受命到江浙督查盐税,至今未归,赵氏只得提笔给他写信。
陆长稽权势日盛,赵氏虽是他的嫡母,与他说话时却也要再三斟酌,她踌躇好一会儿,才将信写完。遂用蜡油封了,让下人快马加鞭往江浙送去。
杨氏风风火火回到姜宅,人还未坐稳,便将侯府要和姜然结亲的消息散播开来。
第二日,就让下人到玉梳坊请绣娘上门给姜然量体裁衣。
玉梳坊是汴京最有名的绣坊,那里的绣娘精通苏绣、蜀绣,绣工最是不凡,等闲一件衣裳便价值百俩,阖家也只杨氏在过年的时候穿过玉梳坊的衣裳。现下倒真是好大的手笔。
林氏听到消息,只替姜姝觉得委屈,默默折回后罩房抹眼泪:“我的儿,这亲事分明是你父亲为你订的,夫人为了谋夺你的好亲事,早早便给你和隔壁的叶公子订了亲。
叶家和侯府有天壤之别,现如今二小姐攀上了高门,你只能陪我住在这后罩房受苦,还有没有天理。”
姜姝倒是不以为然,她拿出帕子帮林氏擦掉脸颊上的眼泪,温声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便讲究门当户对。
咱们家和信阳侯府门第悬殊,侯夫人又哪里会将咱们放在眼中。便是嫁到了侯府也不见得能过的顺遂。
我是很中意叶潜哥哥的,我和他一起长大,虽不说情谊有多深厚,好歹知根知底。叶潜哥哥沉稳,性子又和善,总不会亏待我。”
叶潜父亲早亡和瘦弱多病的母亲相依为命,家境十分贫寒。当年杨氏为了给姜然夺取姜姝的亲事,连瞧都懒得瞧,只觉得姜叶两家离得近,就给姜姝和叶潜订了亲。
两家原本不相衬,所幸叶潜是个读书的好苗子,十四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人,中了举人便可入朝为官,但叶潜是个有大志向的,不甘于做低门小吏,又毅然辞去官职到清风书院读书,只等着来年春闱科考。
叶潜对姜姝说过,待他金榜题名,便迎她进门。
想到叶潜,姜姝脸上不由盈起一抹柔和的笑,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叶潜勤学上进,她又有绣艺傍身,他们两个一起过日子,虽不说会大富大贵,却也差不到哪里去。
她对林氏道:“待叶潜哥哥高中了,我们便拜堂成亲,到时候我把姨娘和妹妹接到叶家享福。”
这就是嫁到叶家的好处,若嫁到侯府,哪怕真的想尽孝,又哪里能把自己的娘家人接过去。也只有嫁给门当户对的人家,主母才能有绝对的话语权。
林氏一向没主意,原本悲悲戚戚的,经过姜姝一番开解,又觉得豁然开朗了。
那高门大户谁愿意攀就攀,反正她家姝姐儿只中意叶家。姝姐儿觉得叶家好,那叶家就是顶好的。
陆长易得知赵氏已和姜家谈妥,总算肯用饭了,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虽只用了小半碗梗米粥,却觉得神采奕奕,十分有精神。
“长顺!”陆长易扬声唤了一句,“传一顶轿子,我要亲自到姜家拜访。”
马车速度快,却有些颠簸,远没有轿子平稳,陆长易身子不好,从未坐过马车,但凡出门都是以轿子代步。
侯府处在汴京中心,姜家又在最边上,两家的距离实在有些远,也不知世子的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长顺不敢私自让陆长易出府,悄悄去请示赵氏。
“且让他去罢,若不顺了他的意,估计又要闹个天翻地覆。”赵氏捏了捏眉心,想到天气还有些冷,便又补充道,“今日有些晚了,难免寒凉,等他身子好些了再去。”
长顺应是,提步到欣春苑回话。陆长易虽对姜姝心心念念,但想到傍晚到人家家里拜访确实不太妥当,且他多日未服汤药,身子比以前还不如,若是在姜姝面前闹起病来便不适宜了,倒也没有坚持。
又过了三日,陆长易的身子总算有了起色,一起床便让长顺传了轿撵。
行至半路,陆长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扬声叫停,他掀开轿帘和长顺说话:“你可知汴京城内哪家的料子最好?”
姜姝生得明丽照人,合该穿最华贵的衣衫,那茶色褙子实在配不上她。
长顺说了个布料铺子的名字,轿子便换了方向。
不过半个时辰,陆长易不仅给姜姝买了好几批布料,还给她挑了一匣子首饰,那妆匣盒子塞得满满的,光华流转,耀眼夺目。
又行了两炷香的功夫,总算到了姜宅。
长顺原本想让小厮把轿子抬到院内,陆长易却执意要步行,但凡男子,总不想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显得过分羸弱。
长顺没法子,随侍在陆长易身边,唯恐他一个不慎摔倒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