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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投机倒把不道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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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四年,袁绍消灭幽州公孙瓒,据黄河下游冀、青、幽、并四州,领众数十万,成为当时势力最强的一方诸侯。
由于连年的战乱,各地的生产力严重匮乏。虽然冀州原本富庶,但也是架不住如此毁灭性的破坏。粮田年年荒芜,饥民越来越多。许多百姓迫不得已,只好卖了珠宝来换取粮食。由于甄家也算是个官宦之家,粮食储备充足,便也同其他那些富户一般纵容下人,以此换来了许多珠宝。
我看着这些明晃晃的珠宝,心中却疑虑重重。
镜离先生曾经说过,当下朝廷衰弱,各方割据。长此以往,百姓饱受战火摧残,为求生计,必会揭竿而起。到时候,当地的大户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惨遭洗礼。如今甄家如此顶风作案,岂不危险之极?另一方面,作为接受过先进教育的我来说,从小长在和平年代,虽也有着贫苦的童年,却没有挨过饿,没有遭遇过战火。现在穿越千年来到古代,也万幸地穿到了富贵人家,而那些灾民……我来到甄家的粮仓,望着堆得满满的粮食,不禁暗叹了口气。看来这古代的阶级观念,我这辈子算是接受不了了。
甄家正房的厅堂,古朴却肃穆。除了被张氏强行招来,我从未主动踏足过。
“你来有何事?”张氏冰冷的美目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就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领。
“宓儿听说,现在天下战乱,灾民四野,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饥民之数日增不止,冀州何等富庶之地亦是惨淡一片。”我第一次主动恭敬地跪在堂前,心中不禁涌出一阵悲伤。
“那又如何?”不屑的口气,却不是张氏,而是坐在偏座的狐狸眼。自从夫子事件败露之后,她的性子也稍微收敛了些。只是更加对我怀恨在心,平日里少不了挑衅一番。
“宓儿,你想说什么?”张氏终于开口。
“宓儿认为,甄家不应坐视不理。”我抬起头望着张氏那张美丽却冰冷的脸,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
“甄家并非坐视不理。”张氏瞥了我一眼,眼神淡漠的让人寒心。
她的这一眼,让我心中的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甄家确实没有坐视不理,而是像其他大户那般趁火打劫,鱼肉百姓!也许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处于社会下层的百姓根本无法摆脱惨遭剥削的命运。而甄家也并非是那个始作俑者之人,而只是承袭了这个社会早已根深蒂固的生存法则而已。然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样的悲惨局面面前,这些达官显贵们真的可以就这样听之任之,视若无睹甚至再给这些饥民佝偻的背上加一块足以压垮他们的巨石吗?
“以珠宝换粮食,那分明是抢劫!”我紧紧攥着拳头,骨节已微微泛白。
“珠宝换粮又当怎样?总比饿死强吧?难不成让我们甄家开仓放粮,自己去喝西北风?!”狐狸眼不识趣地插嘴道,“宓儿你难道忘了,咱们甄家之所以能有今日,靠的是什么?难道你忍心拿你四个姐姐换来的基业去接济那些素未蒙面而且蠢笨肮脏的饥民?”
“住口!”狐狸眼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张氏厉声喝止住。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张氏如此情绪失控,看来不论多么理性的人,在骨肉亲情面前,依然无法保持冷静。即便她始终认为自己的做法没有错。
那狐狸眼自是被吓得一哆嗦,呆在一边再不敢言语一声。
“宓儿自是不会拿甄家的前程开玩笑,况且甄家粮库再大,面对着不计其数的饥民,也只是杯水车薪。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生逢乱世而如我甄家当下这般行事难免招来祸患。如今百姓们或许尚可以珠宝换粮而糊口,然而珠宝是死物,总有一天会卖光。战乱却不可能在短期之内终结,到那时候,饥饿的百姓必会采取极端之法。而曾经掠取他们钱财的富户则会成为众矢之的,惨遭洗礼。”看着张氏的注意转向我这里,我又鼓足劲继续说道,“以我甄家之力,虽无法力挽狂澜,救饥民于水火。却可以施舍些粮食给邻里,帮助他们恢复生产;或作为移居的口粮,帮助他们迁徙到其他地方。如此既不会失掉很多粮食,亦能化解矛盾,岂非两全其美?”
我说完望着一直不语的张氏,不禁心中忐忑。我知道自己人微言轻,口才又实在一般,而且经常一激动就语无伦次。而张氏向来有自己的主张,这些年来一直主持着甄家大局,要说动她并非易事。然而我自然要竭尽所能,不能放弃任何希望。毕竟目前甄家是由张氏实际掌控,说服她是解决问题最快捷的途径。
我在心中默默祈祷,愿老天怜悯这些饥民。
不知过了多久,张氏终于静静开口,“甄家事务,自有我与你三哥操心。这些年我自是骄纵了你些,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在家事中胡乱发表意见。念你初犯,我亦不愿再追究,便权当没有今日之事罢。”
既然张氏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自知多说无益。然而心中不免一阵郁闷,自己说得唾沫横飞,却统统付诸东流了。看来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有时候是很难丈量的。还好我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眼下也只能靠我自己再另想办法。
而且,早在几日之前我已经吩咐幼婵去做了一些准备。
午后的阳光照在清冷的街道上,原本该是如何惬意的时光。然而此时的无极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昔日热闹的街道上一前一后走着两个身材瘦小的人。皆是灰黄的脸,一身下人装扮。
“小姐,咱们还是回去吧……”短褐穿着的幼婵拉着我的衣角扭捏地说道。原本白净的小脸儿上被我狠狠地涂了一层桐油,看起来灰黄灰黄的。头发也梳成了少年的发髻,乍看起来,倒真像个小斯模样。
我扭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忘无比男人地打掉某只牵着我衣角的爪。“告诉你多少次了,现在咱们是乔装出行,在外面你要喊我‘哥’!”
“哦,哥,咱们回去吧……”幼婵虽然乖乖地改了口,却仍是不死心地唠叨着。
“回个头啊,好不容易出来的!等我考察完灾情再回!”我仰天长叹,真是带出来个累赘。心中郁闷,不由得提高了嗓门。
这一喊,倒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我看着路边几个衣衫褴褛的饥民,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只剩下一双双凸显的眼睛。诶?他们看我俩的眼神,怎么好像看到了两只肥羊呢?我身上立即冒出一层冷汗,心虚地低下头拉着幼婵硬着头皮往前走。
我们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停下来,见四处没有什么动静,便舒了一口气。正当我重新抖擞了精神准备深入考察之时,幼婵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响起,“小姐,我听说最近城里混进了贼人,乱得很呢……我们若是被贼人捉住了怎么办啊?”
幼婵说到这里,似是自己也越发害怕起来。一双大眼睛求助地看着我,直盯得我头皮发麻。
要说这个幼婵别的不成,乌鸦嘴的功力倒是一说一个准。这一点甄府上许多人都曾亲身领教过。为此幼婵还多了两个很贴切的绰号,一个叫做“先知”,而另一个则叫做“咒王”。
这本是我们第一次偷偷离开甄府到外面来,虽然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这东汉末年的街道是什么样子。然而真的亲身融入这个陌生的环境,心中不免有些发毛。而身边唯一一个“阶级战友”——幼婵同学又是如此地不给力。不仅从刚一出门就开始唠叨个没完,而且一句比一句乌鸦嘴。
面对这种毫无全局思想和阶级友爱观念的□□投机分子,为了革命任务的胜利完成,一定要给予她耐心而深刻的思想革命教育。
我于是回过头严肃地对幼婵同志说道,“吵!再吵明天我就把你许给城里最丑的男人当老婆,让你生一堆丑娃!”
“不要啊小姐……”幼婵同志果然最怕这个,马上向我求饶。然而,还没等我来得及高兴,她便又汪起一双水亮的眼睛委屈地说道,“想当初幼婵就是靠这大嗓门才引起了路过的小姐和夫人的注意,来到了甄家。可如今小姐却以此嫌弃幼婵,可叫我如何是好?”
看着幼婵一脸地委屈,我无语望苍天。原来这甄宓是自作孽收了幼婵这丫头!现在她算是解脱了,可却害苦了我。
然而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我只得继续敛了神色拌起大灰狼来。我于是双手叉腰作圆规状,强装一副凶恶的样子对幼婵威胁道,“一个时辰之内一句话都不许说!说一句你看着!”
幼婵见我并没有像平常那般纵容她,也知道了其中利害,乖乖地闭了嘴。
我一面走着一面心中越发着急,想着我们两个偷溜出府也有了一会子。这一路上只顾着吵吵闹闹,还未曾干了正事。刚刚好不容易看到了几个饥民,却因为我的胆小而白白错过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暗暗地嘲笑起自己,原本以为仗着自己是个现代人,有着丰富的科学知识便可以在这古代比别人有着更强的生存优势。然而真的亲身经历过才发现,现实要远远比预想的无情得多。但是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应该更加努力地活着,让自己的存在更加有意义。哪怕我的力量是如此地微薄。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豁然开朗,精神也随之振奋。只觉得胸中热血喷涌,眼前无数走出苦海的乡亲们正手拿着鲜花与旗帜,来欢迎我加入他们的农农联盟阵营之中。正当我陶醉于自己伟大的革命憧憬之时,幼婵的一声惊呼如一把顿斧,残忍地将这大团结画面敲得粉碎。一瞬之间,鲜花枯萎了,旗帜褪色了,乡亲们也一哄而散各回各家了。只剩下我满头黑线地站在空旷的街道上……
我一阵气结,回手要给这破坏革命的反动分子一个爆栗,然而胳膊还没有抡起来便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里。因为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把冰冷的利刃已经架在了我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