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梦的一部分》何二梦

6、06

　　早读课结束。
　　班长季清拿着一张表格进来，说是要开始准备下周运动会的报名了。

　　见季清进来，姜言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

　　不过，此时的季清正被班上一群听说要运动会了，正兴奋地想着要报什么名的同学围着。
　　他正低着头，认真填写班上的运动会报名表格。

　　算了，一会儿再说吧。
　　反正，她也没什么项目想要报的。

　　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玩了几局消消乐后。
　　姜言突然感觉，似乎有人走到了她的课桌前面。

　　姜言抬起头来一看。
　　正是她刚刚要找的季清。

　　“你……”
　　季清走到姜言的桌前停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姜言给他送了水的缘故。
　　今天看见姜言，原本一向板正的季清说话似乎带了些磕绊：“运动会……你报八百米行吗？”

　　“每个班跑八百的人数都有规定，我们班还差了一个。”
　　“你平时体测八百的成绩一直都领先……”
　　季清说道。

　　“你连我平时体测八百的成绩都知道？”姜言暗自腹诽了一句。

　　季清这个班长，当得还真是尽职尽责。

　　“可是——”
　　姜言突然抬眼看向季清，她微微笑了一下，随后说道：“八百很累的，我不想跑哎。”

　　想起昨天还没来得及跟他说的扣分的事情，姜言抬眼看向季清，拼命暗示他道：“跑了有什么好处吗？”

　　“有……”季清难得愣了一瞬，一向板正的脸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继而又磕绊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那当然是把昨天的扣分单给收回去了。

　　姜言在脑中打着草稿，正想着要怎么跟他开口的时候。

　　她突然听见。
　　一旁的夏野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我可以报。”

　　姜言一瞬间错愕地转头。

　　“那也行。”季清点头道。

　　去年运动会上，就是因为夏野的几个项目第一，才把实验班的运动会总分拉高，最后超过了美术班总分的。

　　随后，姜言就见季清伸手，在八百米报名那栏上，填上了夏野的名字。

　　姜言的眼睛都快要瞪直了。

　　什么情况？
　　怎么还带半路拦截的？

　　虽然，她确实也不是很想跑八百米。
　　但是，她这两天得去找季清求情，让他不要扣她的分啊！

　　这么好的一个让季清欠她人情的机会，就这么被夏野给中途截胡了？

　　他不会是故意的吧？
　　姜言在心底默默地想道。

　　也不对啊。
　　夏野应该也不知道她要去找季清求情的事情。

　　那他是想干嘛？
　　嫌日子过得太无聊，给自己整个八百跑跑？

　　真要这么闲的话，晚上去操场夜跑，跑个几千米都没人管你的好吗？

　　姜言低着头生闷气，一整个早上气压极低。

　　等到中午的时候。
　　或许是受到她低气压的影响，外面开始沥沥淅淅下起了雨来。

　　好在雨不算大。
　　姜言也没太在意，正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她的衣袖突然被人轻轻拉了一把。

　　姜言回过头去。
　　是陈舒。

　　“你没带伞吗？”陈舒说道，“我有伞，我们一起过去吧。”

　　“好……”姜言点头，正要开口时，她突然望见了走在前面的季清。

　　他好像也有伞。

　　姜言突然笑了一下。

　　随后，她转头对陈舒说道：“谢啦，我去找季清，他那伞好像要大一些。”
　　说着，姜言朝着陈舒挑了一下眉。

　　陈舒乖巧点头：“哦……啊？”

　　半晌，陈舒似乎才明白过来姜言的意思。

　　她之前就有听到过班上的男生跟姜言开玩笑，问她是不是看上班长了。
　　难道这是真的？

　　从教学楼到另一边的连廊，其实本来也没有几步路。

　　姜言蹭到季清的伞下，正准备要开口的时候，也已经快走到对面的连廊上了。

　　她刚刚确实也没有说错。
　　季清的伞确实是比陈舒的那把小花伞要大一些。
　　姜言身上，一滴雨都没有淋到。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正在收伞的季清，试探着开口道：“你那个扣分的表格……”

　　话才刚说到一半。
　　姜言抬眼就看到，迎面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姜主任。

　　身后，还跟着他的得意门生夏野。

　　姜言心里突然一紧，嘴上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刚刚说的话，应该没有被姜主任听见吧？
　　姜言悄悄抬头，观察了一下姜主任此时的表情。

　　看见姜主任过来，一旁的季清喊了一声：“姜老师好。”

　　姜言看到，姜主任的目光在她和季清身上转了两圈。
　　随后，他点了一下头，也没说什么，直接就走了。

　　应该是没有听到。
　　姜言瞬间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本来要说的那些话，也都被刚刚突然冒出来的姜主任给吓了回去。

　　这一早上的又是气闷又是惊吓。
　　姜言吃完饭回到教室，趴在桌上正要好好休息一下。

　　才刚趴下，身边就有人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姜言抬起眼来瞄了一眼。
　　是刚刚跟姜主任一起的夏野回来了。

　　他大概也没有带伞。
　　白衬衫校服洇湿了一些，带了些深色的水痕。

　　几滴水珠顺着利落的下颌，滴到冷白颈侧，再没入衬衫衣领。

　　姜言没去管他，撇开了眼。

　　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姜言被口袋里的手机给震醒了。

　　她伸手把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是陈京发给她的。

　　陈京：“下来吃火锅了朋友！”
　　陈京：“小卖部最左边的角落里！”
　　陈京：“我好不容易才带进来的！”
　　陈京：“晚点来就没有了！”

　　姜言：“……”

　　一中还真是能人辈出。
　　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把火锅给弄进学校的。

　　不过，陈京既然都已经这么努力了，她还是得给点面子的。
　　姜言给她回道：“行，我马上下来。”

　　收起手机，姜言侧身，朝着窗户外面探了一下头。

　　外面原本淅淅沥沥的小雨，现在已经开始有些变大了。

　　小卖部在学校的另一边，离教学楼还挺远。
　　不过，从楼底下绕过去的话，会淋到雨的路也不算很长。

　　姜言转回了头，正想着，这么一小段路，她用不用去借一下伞的时候。
　　一旁的夏野突然转头看向了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说了一句：“我有伞。”

　　姜言：“？”

　　有伞就有伞。
　　这是看她没伞，所以跟她在这儿炫耀？
　　有伞了不起啊。

　　不对，他不是都淋湿了吗？

　　有伞不打，光在这儿跟她炫耀？
　　这人这么幼稚的吗？

　　行吧，知道你有伞了。
　　姜言没再去理他，径直站了起来，正想着去问陈舒借她的小花伞，还是问季清去借大伞的时候。

　　她听见夏野在身后说道：“你不拿？”

　　姜言愣了一下。
　　片刻，她才开口问道：“给我的吗？”

　　-

　　陈京确实是个能人。

　　姜言以为她说的火锅，大概就是那种自热小火锅之类的。
　　没想到的是，姜言去了才知道，这位能人是真的把锅子给带到学校里来了。

　　姜言瞪大眼睛，说道：“你这要是被姜主任发现了，他怕是要把我脑袋摁进锅里。”

　　“不会。”陈京十分自信地说道，“我刚刚来的时候，正好在他旁边路过，我好像听见他说，他一会儿要出去开会去。”

　　“是吗？”姜言疑惑道，“他没跟我说呀。”

　　说着，姜言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哦，说了。
　　是她刚刚在睡觉没有看到。

　　姜主任跟她说，他今天下午要去外面开会，回来可能会晚。
　　让她下了晚自习自己先回家。

　　然后，后面还加了一句。
　　太晚了不安全，他已经跟夏野说了，都是顺路，下了晚自习让她跟夏野一块儿回去。

　　姜言：“……”
　　原来刚刚姜主任和夏野一起，是在说这个事情？

　　她都这么大人了，还要别人送她回家？

　　要说不说，夏野现在正好跟她有仇。
　　大晚上的，跟他一起回家更危险好吗？

　　夜黑风高，正是杀人越货的好时机啊。

　　姜言沉默了一会儿，给姜主任回道：“不用，我自己能回去。”

　　-

　　季清交完表格回到教室时，似乎想起，姜言刚刚像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他走到姜言的桌前，问了一句：“她不在吗？”

　　“嗯，出去了。”夏野回道。

　　“哦。”季清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夏野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好像出去挺久了。

　　正要收回视线，夏野的目光突然在姜言的课桌上停留了一下。

　　在姜言桌上几本随意堆叠的书本中间，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小药瓶。

　　她又低血糖了？

　　夏野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放在窗台边上的那盒糖。

　　低血糖不严重的话，一般来说是不用吃药的。
　　吃点糖缓解一下就行了。

　　而且，这个小药瓶看着，也不像是低血糖的药。

　　她怎么了？

　　夏野稍稍凑近了一些，似乎隐隐看到了瓶身上的字母。

　　正要仔细看时，身旁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言从教室后门进来，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随后，似乎是想起自己刚刚忘记把药收起来了。
　　她伸手拿过那个小药瓶，把它扔进了书包的小夹层里。

　　放好药后，姜言拉上书包拉链，转过身整理了一下桌上乱糟糟的书本卷子。

　　这个小药瓶，是她之前被关在实验室后，姜主任有些不放心，带她去医院看过之后医生开的药。
　　大概是心理治疗怕黑什么的药，一大串的名字，姜言自己也搞不太懂。

　　她也不想被别人发现她有什么不太一样，一般吃完药都会把药瓶给收起来。
　　刚刚可能是陈京喊她，她下去的时候有些匆忙，所以忘记把药收起来了。

　　不过，上次去复查时，医生说她已经差不多快要好了。
　　应该也不用再吃多久的药了。

　　-

　　下午姜主任不在，班上的物理课改成了自习课。

　　姜言从课桌里掏出一张数学卷子，正准备随手做一下。
　　突然，她想到，这已经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了。

　　今天是交扣分单的日子，她得赶快去找季清了。

　　姜言转过头去看了一眼。
　　季清的位置空着，也不知道他这是干嘛去了。

　　姜言随手团了一张小纸条。
　　捏紧之后，朝着季清同桌那男生赵南的脑袋上扔了过去。

　　“哎呦。”赵南正在和周围的同学聊天。
　　被这么姜言一砸，他还以为是老师来了，慌忙回过头看了一眼。

　　随后，他就看到了姜言那张扯着嘴角假笑的脸。

　　姜言和那群男生很熟，这几个差不多都是他们翘课学渣联盟的成员。

　　“那个……”姜言开口问道，“你同桌呢？”

　　赵南抬手揉了一下被砸的脑袋，摇头道：“不知道哎，好像是去找老师问题目去了？”

　　“行吧。”姜言正要转回头，又听赵南开始八卦道，“言姐，你不会是……”

　　“是你个头。”姜言瞪他。

　　其实，姜言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不过，看他那个八卦的表情，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姜言转回了头，发现一旁的夏野似乎有意无意地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

　　那边的赵南被姜言瞪得缩了一下脖子，又转头和同学开始聊道：“我们言姐不会真的看上班长了吧？”

　　“有可能哎。”一旁有人说道，“言姐竟然开始刷题了，最近都不跟我们一起打游戏了。”

　　“这么认真，肯定是要在成绩上和班长看齐了。”
　　“夏野的成绩更好吧，言姐会不会是在追他啊？我总感觉班长这个木头跟我们言姐不是很搭。”
　　“那应该不会吧，言姐和夏野这俩人看着就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哈哈哈确实很像！”

　　姜言低着头看题，没有听见周围那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
　　脑子里老想着季清，她卷子都做得不是很专注了。

　　中间有道题也不知怎么的，卡了她好长时间。

　　姜言转头，悄悄看了一眼一旁的夏野。
　　他正散漫地靠着椅背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东西。

　　刚刚，他借给她了伞。
　　姜言都快要以为，他们的关系大概稍微和谐了那么一些。

　　于是，她伸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课桌。

　　夏野回过头来。

　　姜言把手里的卷子朝他那边挪了一下，指了指那道卡了她很久的题。

　　夏野没有动作。
　　他依旧散漫地靠在椅背上，垂眼看了一眼卷子上的题，然后，又侧头看了一眼窗外。

　　随后，他懒懒散散朝着窗外扬了一下下巴，突然开口道：“季清来了，你可以问他去了。”

　　语气里似乎带了几分冷淡。

　　姜言愣了一下。
　　夏野确实也没有瞎说，季清确实从窗口经过，走进了教室。

　　下一秒，姜言一把扯过卷子，直接站起身来。

　　“不是……”原本懒散靠在座位上的夏野瞬间坐了起来。
　　他伸手摁住卷子，椅子和地面摩擦出了“刺啦”的声响。

　　但很快，卷子就被姜言扯着，倔强地从他的指缝中滑走。

　　季清才刚走到教室门口。
　　姜言大步往前，在陈舒的旁边坐了下来。

　　陈舒熟练接过卷子，低头看了起来。

　　陈舒的位置在姜言的隔壁小组的第二排，比姜言所在的最后一排要靠前一些。
　　姜言坐在陈舒旁边，挺着背坐直，没有朝后面回过头看一眼。

　　陈舒认真看了一遍题，又在一旁打了些草稿。
　　片刻，她抬起头，有些抱歉地看向姜言道：“这题我也不太会做。”

　　随后，陈舒又问道：“怎么不问夏野啊？”
　　“我感觉，你们最近关系好像好了一些。”陈舒说道。

　　好个屁。

　　姜言默默翻了个白眼，说道：“打死我也不问他。”

　　才刚说完，姜言就看见夏野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姜言再次翻了个白眼。

　　“季清！”姜言拿起卷子站起身，气势汹汹地朝着后排班长那边走去。

　　那边的赵南见姜言一副要干架的样子朝这边走来，似乎想提醒姜言一句：“言姐，你这样追人是会把人吓跑的。”

　　然而下一秒，赵南就被姜言一把给提溜了起来。
　　随后，他就听见他言姐说道：“你位置先借我坐坐。”

　　“您坐您坐。”赵南立马给她让出了座位。

　　姜言满脸笑意地在季清旁边坐了下来。
　　随后，她把手里的卷子摊在季清的桌上，转头问他道：“这题你会做吗？”

　　季清接过姜言手里的卷子看了起来。

　　随后，他在一旁找了张纸，低头算了好一会儿。

　　真的是好一会儿。
　　姜言坐在那里和赵南他们一局游戏都快要结束了，季清还在那儿算着答案。

　　姜言等得实在无聊，转身坐回自己位置上时。
　　她似乎发现，夏野正侧着身，目光在她手里的那张卷子上徘徊了许久。

　　看什么看。
　　做不出来也不问你。

　　姜言默不作声地撇开头去。

　　不过，平时的物理题她还可以回家去问姜主任。
　　说不定姜主任还能表扬一下她最近学习用功了。

　　但数学题，姜言也不知道教物理的姜主任到底会不会做。

　　想着，姜言悄悄侧头，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夏野。

　　夏野一手撑着椅子，一手随意搭在桌子上，坐姿散漫，却又像是随时准备着要说什么。

　　姜言对上了他的视线。

　　算了。
　　要不还是，问一下他？

　　等季清做出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姜言犹豫了一下。
　　随后，她开口，含糊地问了一句：“你会做吗？”

　　夏野抬眼看她，清冽的声音中似乎漏了一丝笑意：“不是打死也不问我吗？”

　　“啪”的一声。
　　姜言甩下笔，重重转头，几缕头发甩到了夏野的脸上。

　　可以看得出转头的力道着实很大，愤怒感十足。
　　还真是有点儿疼。

　　几缕发尾不轻不重地在夏野的脸侧划过。

　　扑面而来是张扬的橙花味，却又转瞬即逝。
　　回归雪山风口般的冷冽。

　　最后，却也透出一丝淡淡的干净皂香。

　　她转头背对着夏野，正要站起身来，要去问问季清到底做出来了没有。

　　匆忙中，姜言没有注意到。
　　她此时坐的最后一排，教室后面黑板报那里有突出的一角。

　　她朝着季清那边匆促站身起来的时候。
　　差一点，就要撞上那个突出的尖角架子。

　　慌忙中，姜言正要紧急避开时——
　　有人伸手，垫在了她脑袋和那个尖角的中间。

　　一瞬间的暖意顺着后脑流向身躯。

　　身旁的夏野乍然伸手。
　　他没去在意自己手背上的那道红痕，顺势把她的头轻轻往他这边揽了一下，把她按回了座位上。

　　随后，他拿起笔，指着卷子上那道姜言不会做的题，轻声说道：“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