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未雨梨花雪》时雨花洲

21、第 21 章

　　因梁枳的车就停在岚城机场，梁惟庸让前来接机的黄司机送池忞和洛骁回家。
　　洛骁客套两句就应下了，他深谙梁老这种长辈的心理，顺水人情大方接着便是，不需要感恩戴德，更希望你能听话。
　　等车子驶入机场大道，坐副驾的梁聿扭头问梁枳：“公司的代言合同还有多久到期？”

　　他回国后只管打球，对集团事务素来不闻不问，冷不丁关心一回，倒叫梁枳生疑，“合同一年一签，年底前该决定是否续约了。”
　　“有没有想过换个代言人？”
　　梁枳静默几秒，想先听后座父亲的意见，谁知老爷子半晌不发话，光顾着闭目养神。
　　“你有好的人选？”

　　“严孟何怎样？他最近人气挺旺，形象也阳光，听说好几个运动品牌都有意找他。”
　　梁枳笑笑，“我还以为你想自己上，或者推荐苏一衡。”
　　梁聿冷哼，“我们还是算了，免得又被骂不务正业。”
　　好个阴阳怪气、指桑骂槐。

　　梁惟庸终于沉不住气，沉声说：“我只会骂你，不会骂他，人家比你努力多了。”
　　梁聿不屑：“马上我也要出国打比赛，他打得多，未必有我赢得多。”
　　老生常谈的话题了，梁老懒得磨嘴皮子，“好端端的做什么窜唆你三叔换人？”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池忞。

　　却没法直言，“换人不是很正常，粉丝也不会一直追一个明星，不怕审美疲劳？”
　　梁枳说抽空与公关部负责人谈，代言关乎品牌形象，得慎重选择，他本人更倾向于从体育圈里找。
　　梁聿心血来潮问一嘴而已，三叔这边不签，他想约严孟何出来也不难。

　　到梁家老宅时已近黄昏时分，数日不见，梁老夫人拉着大孙子嘘寒问暖，饭后梁惟庸回书房处理公务，梁枳叫梁聿陪他上二楼露台，“有话跟你说。”
　　露台摆了阳伞和躺椅，叔侄俩并排坐下，梁枳咬支烟在嘴里，慢悠悠地开口，“你看上池教授的女儿了？”

　　上回就也在这里，梁聿问他，是不是对池忞有意思。而此刻，他的好侄子，脸不红心不跳地承认：“嗯，我喜欢她。”
　　梁枳弯弯嘴角：“让顽石开窍不容易，你喜欢她什么，不觉得性子太闷了么？”
　　喜欢这东西哪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梁聿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兜圈子。”

　　梁枳依旧不急不徐：“原本当叔叔的该让着你，可你也看到了，咱家老头很看重她。”
　　他用打火机把烟点着，深吸一口，“女人多的是，你换个目标吧。”
　　“凭什么是我换？”
　　“据我观察，她对你好像不感冒。”
　　“她对你也不感冒。”

　　梁枳乐道，“咱俩八斤八两，但你别忘了，追女人我比你在行。”
　　梁聿认为这样在背后议论挺不尊重池忞，想尽快结束，“你那些套路放在她身上没用，不喜欢就别乱招惹，小心弄巧成拙。”
　　见他要走，梁枳最后确认，“真不放弃？”
　　梁聿耸耸肩，说：“该放弃的是你！”

　　梁枳独自留在在露台上把那支烟抽完，他想不通梁聿缘何会对池忞动心，两人怎么看也不是一路人。
　　不过无所谓，毛头小子还不配当他情敌。
　　什么弄巧成拙，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老爷子知道了，难不成会为朋友的女儿不认他这个亲儿子？那才真是老糊涂了。

　　次日池忞一到工作室就召集徒弟们开个简短的晨会，分配下后续的工作。
　　听到王总的单子由袁方义辅助她做，杨玉雪和曹静的神情不乏羡慕，学徒的薪资是基本工资加绩效形式，接的活儿多，赚的才多。
　　王总这单总价高，即便跟着打打下手，依师父的做派，绝不可能亏待他。

　　师兄妹三个关系虽好，互相攀比也是免不了的，怕她们有意见，袁方义推让道：“师妹们进步也很大，这次不如让她们实践下？”
　　接的活如何分配，池忞自有考量，“她们技不如你，以后有的是机会。王总虽是门外汉，其实这种客户才最难搞，东西好不好瞧不出来，可不影响他们挑毛病。”

　　“开弓没有回头箭，做我们这行切忌托大，不是什么活都能拿来练手。这单价高但周期也长，期间我会给她们安排别的活做。”
　　杨玉雪与曹静对视一眼，表态道：“明白的师父，正所谓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让师兄来吧，我们再沉下心多练练。”
　　池忞点头：“没别的事你们就去忙吧。”

　　节后秋意渐浓，刚从瑜洲回来，还没反应过来要添衣，在办公室待会儿觉得有些冷，池忞从柜子里找条米白羊绒围巾披肩上。
　　三个徒弟刚离开，沈方玥又咋咋呼呼地跑上楼，人未到声先至：“师父，有人送好大一束花给您！”
　　花？谁会给她送花？

　　确实超大一束粉色荔枝玫瑰，沈方玥抱上楼都累得慌，放到桌上直喘粗气。
　　池忞取出夹在花朵间的卡片，落款是梁枳，除了名字之外，只有三个字：祝开心。
　　见她对着卡片发呆，沈方玥按耐不住八卦，“师父，您男朋友送的么？”
　　池忞神色淡淡地答：“一个认识的人。”

　　“男生？送这么多花肯定是要追您呀。”
　　这姑娘性格外放，整天劲儿劲儿的，对什么都好奇，池忞怕聊起来没个完，让她帮忙分装到花瓶里养着，好歹能多看几天。
　　沈方玥又美滋滋地抱着花下楼去了，出于礼貌，池忞拿过手机给梁枳发讯息，告诉他花收到了，顺便道谢。

　　他可能在忙，许久不见回复。
　　这天洛骁破天荒地午后两点才到工作室，一来就听沈方玥说了花的事，径直上楼找池忞打探情况。
　　一束花而已，没必要隐瞒，池忞直言：“梁先生送的。”
　　“梁聿？”

　　“……梁枳。”
　　洛骁默了默，说：“在瑜洲时我就看出来了，他蛮合池教授眼缘，大概背后和梁老也通过气，你什么想法？”
　　“我想把手头的活尽快忙完。”
　　洛骁莞尔：“你怎么不问我早上干什么去了？”

　　池忞白他一眼：“你没发信息也没打电话，就是不想让我知道，犯不着追着你问。”
　　洛骁不敢再逗她，一五一十道：“不是不告诉你，没来得及。一个大学同学调到岚城工作，让我去接机，中午一起吃了顿饭。”
　　池忞晓得，洛骁和她不一样，她只有他一个朋友，而他交友广阔，哪哪都有熟人。

　　“女生？”
　　“当然，男生我才懒得去接。她性格跟假小子似的，下回介绍你们认识。”
　　到机场接同学、请吃饭，很正常的流程，可不知怎的，总觉得他的反应不同往日。
　　以往他工作时间去见什么人，都会提前向她说明，从来没有消失半天音讯全无的。

　　提到那个女生时，他语调格外温柔。
　　莫名其妙的失落让她怼了他一句：“年前这段时间会很忙，应该没空认识新朋友。”
　　洛骁竟也神经大条了，没察觉她隐藏的情绪，“再忙不也得吃饭？别把自己逼得太紧，饭要一口一口吃，钱要一点一点挣。”

　　池忞把围巾裹紧些，打算去工作间，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梁枳，洛骁识趣地回避，下楼忙正事去。池忞接起电话，“梁先生。”
　　“周六有没有空？我还欠你一顿饭。”
　　“不是刚送了花。”

　　“花是答谢你那天做导游，饭是额外的。还记得之前约你去看画展的事吗？”
　　当然记得，他后来失约了。
　　梁枳说，美术馆的展览已经结束，那位艺术家的部分作品存放在他朋友的私人画廊里，倘若时间充裕，可以一道去逛逛。

　　池忞犹豫：“那种画廊仅邀请有购买意向的客人参观吧，我不是他们的目标客户……”
　　电话那头传来声轻笑：“公司同他有业务往来，多少得卖我面子，只逛不买没关系。”
　　话说得诚恳，池忞想，之前答应过，如今又收了人家的花，避而不见属实不合适。

　　“您发个地址，周六我去找您。”
　　“方便吗？我去接你也行。”
　　“我开车过去，方便的。”
　　挂断后，梁枳很快把画廊地址发过来。池忞在网上一搜，果如她所料，是个没点身价根本进不去的地方。

　　她并非没见过世面，父亲的藏品随便拎一件出来都足以令人乍舌。不过她不会理所当然地将父辈的当做自己的。
　　还是要努力赚钱呀！
　　节前把能交付的单全交了，这会儿没什么特别急的活，池忞到工作间把剩下的玉石籽料清点一遍，同时为即将收到的货腾地方。

　　这一整理，倒从夹缝里翻出个被遗忘的小玩意儿：一枚和田玉麒麟印章，记不清是几时刻的，底部尚未纂字。
　　池忞将印章托在掌心仔细观摩，玉料软糯温润，送人正合适，至少比较实用。
　　他一贯斯文有礼，不好选太狂放的字体，元朱文工致隽美，静雅秀逸，与他蛮相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