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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   妈妈已经被成年人的世界打磨得很歹毒了,至少亚树是这么想的。不过她也没有权利去怪罪妈妈的说法,全天下但凡是愿意尽责的父母,在孩子确诊了需要控制饮食、按时吃药的毛病,也一定不会放心让人家自己独自离家生活。在“妈妈辞职陪你吧”和继续休学之间,亚树思来想去,最后用掷骰子的方式选择了后者。

      研磨买了《博德之门》,休息日会稍微播一会儿实况。塾的老师对学生们看管并不特别严格,亚树便把手机带进了小格子间,塞着耳机看直播。研磨用日语念白的声音配上游戏里的BGM,听起来很舒服。每当做题做得烦躁了,亚树就点开弹幕,发上一条没营养的话,听研磨在屏幕另一端脱离游戏文本,回应她。

      “我没有选法师,开头选的是剑圣。十三级之后可以修改职业的。”

      “我提前看了规则书。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在东京找桌游俱乐部玩一把也可以。”

      “你不是在学习吗?稍微专心一点吧。”

      天赋使然,研磨非常擅长这种策略型CRPG,移动角色、技能搭配都不错,很快又完成了一个任务,赶回旅馆拿佣金。他一边选择合适的对话,一边不忘回答亚树的弹幕:“现在就是游戏时间,到了做功课的时间我会去做的。”

      亚树叹了口气,声音有点大,赶紧捂住嘴,幸好没人在意。她放下手机,继续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听着听着,研磨又不念游戏文本了:“怎么了?”

      “专心学习呢。”亚树喃喃地说,拿起手机发了弹幕,“休息结束,继续做题。”

      “好。”研磨也停止了念白。过了一会儿,游戏内自带的英文配音出现了,洋洋洒洒一大段,像英语听力一样。

      研磨就算不解释也没什么的,听不懂的地方她可以自己去搜。写完两页,她又给自己批准了休息时间,给研磨发弹幕:“好想玩《巫师》哦。”

      “玩呗。”

      “今天放学之后我就去买,怎么样?”

      “可以啊。你的钱够吗?”

      “我得等放学之后看看。”

      “好玩的话,你打完就借给我吧。”

      真正的好朋友就应该这么交换游戏卡带和游戏光碟。每当回忆起她和研磨各自的游戏经历,亚树就会隐隐生出一阵嫉妒。现在,她终于可以把游戏借给研磨玩了,自然要抓住机会。做完练习题,亚树跟老师告了别,紧赶慢赶去了心斋桥的店,买了张二手的游戏光碟。现在,她身上的钱只够她走路回家了。揣着游戏光碟,亚树不免有些后悔——妈妈的电脑还不足以加载这种游戏。

      可是,她真的很想给研磨带来点什么,哪怕是一张他没接触过的游戏光碟也好。

      比妈妈预计的回家时间晚了二十分钟,亚树自然受到了佳子的责备。晚上洗澡时,妈妈依然在埋怨,好端端的,非要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买一张自己用不了的东西。亚树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是送给研磨的……”

      “他需要你来送吗?人家想玩的话,自己就去买了。”

      “唔……”妈妈说得太有道理了。亚树叹了口气,继续按摩酸胀的小腿,“我就是想……稍微……”

      追上他一点。

      “不服输”的感觉原来是这样。更准确一点的说法是——她总觉得自己会被研磨甩在身后,以后的交流会越来越少,最后形同陌路。或者,她在研磨和黑尾的记忆里会变得更惨:那个没什么用只是黏在人身边不断添乱的女的。这太可怕了。亚树忍不住叹了口气,想藏进洗澡水中,被妈妈用力拍了一下后背:“出去!水要溢出来了!”

      今天晚上,她特别想回东京,想和之前一样躲在路灯下,等研磨绕过来时偷偷吓唬他。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重新爬起来,对着桌面上的应试指南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现在把志愿换成东大来不来得及。

      “东大文科比理科难考,还是继续之前的安排吧。”

      “反正我也要考私校,去试试也没什么的。”

      “那也好。”研磨的邮件便转换了态度,开始鼓励,“万一你发挥得很好呢。”

      排球社三年级组的人基本留在了东京圈附近,除了夜久。作为全国级别的自由人,有几支V联盟的队伍早就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他干脆直接入职,快人一步成了职业运动员,现在常驻于名古屋的训练基地。

      “夜久前辈的身边也都是很年轻的选手,估计不会在日本久留,未来有机会应该会去其他国家,进更强的队伍。”

      “真厉害!什么时候在大阪比赛的话我就去看看!”

      “不要把学习的时间都拿来刷赛程。”

      “我不会啦……”

      “我知道。”研磨还在文字段里额外加了一个笑眯眯的颜文字,“但是我最好提醒你一下。”

      如果是发生在现实世界里的对话就好了。亚树推开手机,把自己的下巴埋在手臂后面,沉默地趴了一会儿后,姿势不变地举起左手,放在自己的头上摸了摸。

      “果然……”她喃喃自语,“手感,不对,头感吗……还是不太一样啊……”

      好想变成一条狗啊。不过,狗也不能独自坐新干线回东京,还是先到东京,再变成狗吧。做狗就不需要想那么多,只要死乞白赖地跟着喜欢的人就好。

      她在心里悄悄跟妈妈道了声歉,继续低头做题。决定好考试方向之后,她的练习册逐渐变成了有针对性的科目试题,每天重复不断地练习也让她觉得有点枯燥。做了些数学题之后,亚树扔开笔,倒在了床上。

      “好想前往朋友身边啊……”她哀叹一声,裹紧被子,期待自己能梦到熟悉的朋友。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被子裹得太紧,亚树只做了一晚上的噩梦,醒来后满身冷汗,腹部也隐隐有些尖锐的痛觉。

      今年的IH在和歌山举行。距离不远,时间和精力还算充裕,妈妈便预约了门票,带着亚树来到了排球比赛的现场。在东京代表队的名单里,音驹高校的名字显得格外突出,看得亚树心脏狂跳。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打败枭谷或者井闼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东京的两支代表队离不开这两个名字,但音驹今年做到了。看着红色的队服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入场,她的眼泪立刻涌了上来。

      列夫的确不是打球的料,紧赶慢赶地练了一年,他还是只能借助体型优势拦网,没有山本的指点就是个漏洞百出的筛子。即便如此,研磨也精准地调动着队伍里每一个人的优势,顽强地进攻、防守、再进攻。偶尔,音驹看起来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但研磨再一次挽救了局面,就像《博德之门》里的战斗,足够的智慧和策略一定可以带来希望。第一天的第一场比赛结束,亚树和妈妈都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你们学校的比赛都是这种风格吗?对心脏也太不友好了。”

      “因为音驹的二传就是这样的人哦。”亚树指了指场下的研磨。研磨似乎注意到了亚树的存在,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了好几圈,但比赛实在太消耗体力了,他没能成功发现,只好继续喝水,吃了点东西。走出场馆,天空乌云密布,空气闷热得有些黏腻,他掏出手机,发了条邮件给亚树:“好像要下雨了,你要不要先回去?”

      “我在你身后哦。”亚树几乎是瞬间回复给他的。研磨转过身,亚树笑眯眯地站在他身后两三米的位置。他叹了口气,比赛带来的疲倦和虚弱还未完全消除。走到亚树的身边,研磨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想做刺客吗,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我知道啦,下次我会走得大声一点。”亚树从口袋里翻出一小包糖果,“给,金平糖。”

      “谢谢。”研磨拆开包装,倒出几粒,放进了嘴里,嚼得咔嚓响,又抓起亚树的手,往她的手里倒了几粒,“你应该也能吃这个吧。”

      “可以是可以……”亚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糖果丢进口中,“不过最近一直在控制糖分——甜甜的好好吃!呜呜,又好想吃蛋糕哦……”

      “要吃吗?”

      “不了吧,蛋糕的糖分和油过多了,我最好别吃。那,我就先回去了!”亚树对着研磨招了招手,又指指金平糖的包装,笑嘻嘻地说,“里面有八角味的特殊口味,吃的时候小心一点哦。我妈妈就在那里,你也注意安全,一会儿好像真的要下暴雨了。”

      研磨抬起头,之前那个来递请假书的短发女人就站在一边。他也跟了过去,在亚树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向对方打了招呼。“您好,我是孤爪研磨,今天第一次见面,没有和您打过招呼,真的很抱歉。”

      “你好,孤爪君,我是亚树的妈妈。”佳子主动向研磨伸出手,和年轻的男生握了一下,“我认识你,亚树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之一。”亚树有些心虚地补充说。

      “谢谢,我很荣幸。”

      亚树的脸又烧了起来。她连拉带拽地带走了妈妈,又欲盖弥彰地发信息解释:“黑尾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啊!”

      “他又不在,我为什么要提他。”研磨带着淡淡的笑容,把这段话发了回去。亚树发了一个泪眼婆娑的颜文字,让研磨的笑容更深了。

      秋季学期开学后,时间就变得很快。研磨一边要顾及春高的选拔训练,一边要准备东大入学考试,游戏时间也大幅度缩短了。黑尾的大学时光倒是很清闲,除了社团的训练,开学第一年的课程根本不要紧。一天下午,研磨在休息的间隙接到了黑尾的来电:“我在商场看到了好价的游戏光碟哦,你要不要?”

      “什么游戏?”

      “《巫师》,我们之前看过的《猎魔人》小说的那个。”

      “不用了。”研磨拒绝了,“那个亚树买过了。”

      “哦……”黑尾的声音转了好几个调,“那你就等她送来吧。”

      “嗯。”

      “真是的,那我要给我女朋友选礼物了。”

      “好啊,再见。”

      “喂,研磨你不要这么没有波澜好不好,我提到了女朋友哎!”

      “小黑提到了又不代表真的有。”研磨轻笑一声,“再见,不然阿虎又要训我了。”

      “好吧,春高加油,我一定会去看的!”

      没有黑尾的音驹,想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他就必须多做一些工作。研磨让教练制定了强度更大的体能训练计划,争取让自己早日升级。现在的山本反而担心起研磨来了,“别操之过急啊,万一受伤了就不好了。”

      “我都是按照计划来的,能不多做就不多做。”

      山本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该激励他还是该劝他放松点。

      春高的成绩依然不错。不过,还没等到与乌野的决战,音驹就被分配到的种子队稻荷崎淘汰了。看着远处围观比赛的乌野,研磨的心里也不免感到有些遗憾。哪怕是可以接受、合理的结局,也还是……

      “抱歉,翔阳,就这么结束了。”

      “……将来,一起打球吧!”日向翔阳忍耐了许久,终于像呐喊一样,把这句话大声吼了出来。研磨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你保证!”

      “我保证,翔阳。”

      能伤感的时间也很短。春高结束,离入学考试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研磨有想尝试联系亚树,但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下,给她发消息,恐怕会动摇她。有时候,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在研磨的成绩下达的当天,他们终于再次联络。亚树考完了,但成绩还要等一星期。两个人都走在回去的路上,街头喧嚣的背景音如此相似,好像他们正在并肩而行。

      “感觉同志社的心理学部比较稳了。”亚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松,“阪大有点悬。”

      “挺好的。”

      “万一两个都落档了也没关系。”亚树无奈地笑了笑,“我就在舅舅那边的诊所当前台好了。”

      “没事,以你的实力,私校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不用这样安慰我啦。”

      “不是在安慰你。”研磨摇了摇头,这才想起她看不到,“真的不是。你不相信我?”

      “我……”亚树顿了一下,“没有啦,我只是有点紧张嘛。……研磨,你要知道一件事。”

      “我洗耳恭听。”

      “研磨能相信我,我就相信我自己。”

      什么啊。研磨轻笑了一声,“那我无论什么事情,都相信亚树的水平。”

      “那还是算了,我打麻将超烂。”

      “我又没说信这个。”

      回到家,妈妈正在整理他的衣服。看着带校徽的旧衬衫,研磨翻出剪刀,认真地剪下了胸口的第二颗纽扣。替换用的衬衫有三件,他就剪了三颗,跟游戏卡带放在了同一个盒子里。

      他原本想在毕业式上,把盒子郑重地交给亚树的。不过,偶尔也会有偶然因素影响。参加完毕业典礼,亚树就惨遭花粉袭击,再次住进了医院。

      看着她肿得睁不开的眼睛里奔涌而出的眼泪,在她父母的凝视下,研磨默默收起了收纳卡带和纽扣的盒子。

      “呜呜……明明之前都不过敏的……”

      “你用的药都是调整免疫系统的,出现问题很正常。”

      “我感觉我现在像一个被蜜蜂蛰过的猪头!”

      “噗。没有这回事。”

      “就有!研磨你都笑出声了啊!”

      “因为感觉狗头更合适吧,亚树的眼睛之前蛮大的。”

      “呜呜呜……黑尾闭嘴啦……”

      走出病房,看着研磨手里不断摩挲的盒子,黑尾一言不发地偷笑起来。

      “怎么了?小黑笑得好像那种准备偷袭的隐藏Boss。”

      “什么啊,这明明是看见关爱的后辈离幸福只差临门一脚的欣慰笑容。”黑尾赶忙辩解。研磨眯起眼睛,摇了摇头,“邪恶的感觉太多了,小黑。你在幸灾乐祸吧。”

      “我哪有!我再怎么幸灾乐祸,也不会嘲笑亚树的。”

      那你就是在嘲笑我咯。研磨挑了挑眉,跟童年好友站在一起,等待公交的到来。

      总会好起来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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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不出了XD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