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我们还有很久很久，不止七年》二十三廿

2、他是温柔本身

　　梵高每次与爱人分离，他的孤独与疼痛就会更多一分。而沈翊，他不是我的爱人，他也没向我承诺过什么。所以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也不过是自我矫情。实际上，我根本连梵高万分之一的孤独都从没体会过。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一直都是。

　　后来的我用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渐渐接受了沈翊离开的事实。沈翊与我本就不是同一类人，他是天才，是天上可望不可及的星星。而我，只不过是地上的一粒尘埃，风一吹，连灰都找不见的。

　　他应该离开，他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而不是整天蹲在街头，靠卖几副画像来混日子。

　　于是，在日复一日的思索间，我原谅了他，也原谅了自己。

　　在最后那瓶青梅酒喝完以前，我可笑的总结到：失去一个天才朋友，确实令人遗憾，除了再没有向人炫耀的资本外，其他的，似乎什么也没失去。

　　*
　　高中毕业后，我考取了一所普通的师范大学，混混沌沌的度过了我的四年。这四年里，我还是没能忘了沈翊，那个出现在我十八岁盛夏里的少年。

　　后来我也见识了很多有才华的人，他们有的唱歌很好听，有的会跳舞，有的口才好，他们在校园大大小小的艺术节里大放光芒……在我心里，他们自然比不上沈翊，可他们仍旧发着自己的光，比我要厉害的多得多。

　　我在其中，成了最普通的那一个。

　　而曾经的我，那个十八岁自命不凡的我，在沈翊离开后，在我踏入大学后，彻底死在了那年的盛夏里。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极其自卑的，不愿出门，也不与人交流，就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一待就是一天。我甚至将有关梵高的所有东西，贴纸，明信片全部丢掉，因为我觉得我不配喜欢他。

　　我是一个庸人，没有一点点特长能够拿得出手的，烂俗的庸人。

　　这种自卑维持了很久，直到大学毕业之后，我在北江的一所中学做了老师，看着高出我半个头的初中大男孩们“老师老师”的叫我，我才勉强找回一点点自信。

　　后来七年的时间里我再没见过沈翊，可整个北江市无人不知道他的大名。街头各个画展争相模仿他的画挂在窗口，引人驻足。

　　往常的聚会里，同年级的美术组老师不止一次的夸耀过沈翊，那个传说中的天才画师。

　　真好，他终于成为了这样的人。

　　真好，我抬头，今天天气也好。

　　学校办画展，请来了一位很厉害的老师，但是事先并没有人告诉我，我站在讲台上低头看着手里的教案，想着今天的家庭作业。只听到台下一阵抑制不住的欢呼在耳边炸开。

　　抬头，我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俊男人。

　　那一刻，我呆傻的说不出话来。

　　他在门口逆光而站，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好久不见。”

　　我不知道我愣了究竟有多久，才慌乱的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来。

　　他站在讲台上，从容随和中包裹着一种不可姑息的力量——

　　温柔，坚定，也强大。

　　我抑制不住的去想象，在所有我看不见的日子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褪去了那份少年傲气，有了现在的模样。

　　或许是眼中流露出的疼惜过于明显，连我自己都觉得莽撞，快速别了头，走下台去。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恰如其分的掩盖了我的失态。

　　我坐在台下，以一个学生的视角，安静的注视着他，那一刻我觉得时光就好像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他的发型变了，衣品变了，性子的那份傲气张狂也消失不见了。可是他教别人画画时却还是和以前一样，专注且认真的，他手中的笔和他面前的画板就是他此时此刻，全部的世界。

　　他在台上教学生画像。

　　我在台下画他。

　　而此时的阳光恰好，将他半个身子打在光晕里。

　　*

　　第二天午休时，我收到了一个礼品袋，是一个学生交给我的。

　　“老师，我回来时，在门口遇到了沈翊，他让我交给你。老师老师，你与沈翊是朋友吗？我去，真牛，你俩怎么认识的？”

　　我的心猛然漏了几拍，忙叫她回去写作业，而我耳边响起同办公室老师们的阵阵唏嘘。我拿起纸袋的手，连同指尖，都开始发烫。

　　我的手伸进礼品袋里将东西拿出来，竟然是我的那本梵高画集！保存的仍旧和七年前一样崭新。一旁的明信片印着向日葵，反面留了几行字：昨天是我叫他们没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希望没有吓到你。还有七年前开玩笑拿走了你最喜欢的画册，后来一直没有机会还……

　　我看着手里的画册，泪不知不觉湿了整个眼眶。

　　就这样。

　　七年后，那本画集回到了我的手中。

　　而沈翊，也回到了我的身边。

　　我抱着画册集走过学校长长的走廊，高跟鞋扣着地面发出好听的节拍。阳光透过窗外斑驳的树影洒进来，照在我的脸上。

　　我被笼罩在金色柔光里，想着沈翊上课时温柔又自信的样子，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一弯浅笑。

　　美术老师拖着她的画箱迎面而来，我们笑着打招呼，擦肩而过的时候，她问我。

　　“好像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她微微歪头，眨眨眼，看着我胸前那本厚厚的画册。

　　“怎么，你也喜欢画画吗？”

　　“喜欢，就是画不好。”

　　“那你有喜欢的画家吗？”

　　“有啊，我喜欢梵高。”

　　“还有沈翊。”

　　*

　　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喜欢上的沈翊呢？

　　我想，一定不是因为他帅气的外表。

　　也不是因为他的才华。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长得好看的人，有才的人也不少。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后来某次他教我画画时，我们离得实在是太近，以至于那个突如其来的人命案电话我也听得清清楚楚。而他放下电话的第一时间，在我耳边说的那句“别怕” 太过于轻缓，太过于温柔了吧。

　　“你怎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我问。

　　沈翊将手里的咖啡递给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记得我是做什么的了？”

　　“画家？”

　　他弯着眼睛，流露出温柔的波光：“也是警察。”

　　我看着他，从一个放荡不羁的叛逆少年变成一个温柔包容的男人，他究竟是承受了多少苦痛才沉淀出现在的模样。

　　我不知道。

　　也想象不到。

　　“可是，沈翊就是沈翊。”我看着他，“无论是画家还是警察。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

　　“许多事，我将要慢慢告诉你……咖啡还烫吗？”他摸咖啡杯时，碰到了我的手。他局促着微微垂下眼，耳尖泛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我是说，我们……还有很久很久……不止七年。”

　　*

　　时光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从前，每个周末我与沈翊一起扫荡美食，从街边小吃到高档餐厅，从北江的城南到城北。

　　我从帆布鞋变成高跟鞋。

　　他手里的画笔变成了枪。

　　这逝去的七年里，我们究竟错过了彼此多少故事？

　　不过没关系，沈翊告诉我，我们还有很久很久，不止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