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Distinguis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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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tinguish
如果无法辨清你所见事物的真伪，那就尝试说服自己相信那是真的。
醒来的时候，头疼的要命，整个脑袋像是要爆炸一般。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窗帘也被细心的拉得严严实实。我只觉得头重脚轻，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就连睁眼都已经到了极限。
抬头看见床头柜的水杯，才觉口干舌燥，这应该就是宿醉的后遗症吧。
费力撑起上半身，想要触碰水杯，却没想动作太大，一股脑扫了下去。
「阿汶？你醒了么？」陈没熟悉的声音从厨房方向传过来。
「…」刚欲起身，就看见从厨房冲出来的陈没。软绵绵的拖鞋还耷拉在脚上，平时最注重的头发也胡乱支棱着，神态有些疲惫。
「现在几点了？」
「快12点了哦，」陈没露出了个温馨的笑容，「喝醉的阿汶…」
「…」我用手胡乱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的说：「我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陈没眨眨眼睛，「基本上来说，还是没有啦。」
「基本上？」
「那个一点都不重要的，」陈没解下腰间的围裙，「我有煮东西哦。」
「…」一想到陈没的厨艺，我就有想继续昏睡的冲动。一向不入厨房的陈没，一朝碰了柴米油盐，竟颇有兴趣的开始学起来。不过结果并不乐观。
「等下…」陈没飞快的冲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碗颜色泛黄的类似粥的东西。
我咽了咽口水，十分迟疑的端起了碗。
米白色的饭粒很饱满，令人匪夷所思的金黄色看起来也人畜无害，粥上面还漂浮着几片嫩绿色的叶子。淡淡的香味，并不浓郁，有一点点焦味。
是用心熬成的粥，并不娴熟的技巧，但却混合了情感。
用木制勺子轻轻的舀了一勺，我万般忐忑的把那粥送入了口中。
「怎样怎样？」陈没满怀期待的望着我。
我微微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勺子，隔了好一会儿才严肃的说：「好像…还不错？」
陈没愣了下，然后和我一起笑了。
「吓死我啦，我可是很用心的煮了好久好久的。」
「唔，不骗你，真的不错。」我又咬了一勺，放进口中，津津有味的含住。
陈没望着我，睫毛忽闪忽闪的剪辑我的每一个动作，就好像在欣赏一卷胶片。
忽然嘴唇上一热，放大版的陈没就出现在我的眼前，乌黑的眼珠一直盯着我。趁我大脑一片空白，陈没小心翼翼的用舌尖进行试探，最后长驱直入。
「唔，果然很好吃。」陈没舔了舔嘴角，心满意足。
「…」我放下手里的碗，「虽然觉得并不好，但我还是想确定一件事…」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陈没坐在床沿，交叠着两腿，眼神少有的清明和冷漠，「其实这么简单，阿汶你都知道对不对？」
「嗯，大概猜得到，只是不敢确定。」
「事实就是那样，也没什么好说的。」陈没耸了耸肩，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双腿却一直不安的变换交叠方式，「陈潜是我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没有吱声，等待陈没的下文。
「读国中的时候，才知道了有这么个哥哥的存在，本以为会相处融洽，可是他太聪明了，很多事情都看的很透。跟这种八面玲珑的人根本没法交往，连说话都觉得多余。」
「哦，他组建乐队前，我很崇拜他。后来他签了公司，原形毕露了，就变得很讨厌。」
「所以，连歌都不听？」
「是啊，一听会全身不舒服，」陈没做了个抖动的夸张动作，「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的歌，反正我是很反感。」
「这样…」我沉默了几秒，才继续把话说下去：「似乎也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陈没看见怪物一样的表情，让我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天，那会要了我的命！」陈没露出惊恐的表情：「根本就没法交流！」
「…」头歪向一边，盯着厚厚的窗帘，外面应该已经透亮了吧，已经有少量光线透过缝隙，「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样不太好。」
「我想，」陈没直立着，眉眼间一股不可违抗的气势，「你应该戒掉他的音乐了。」
「戒掉？」我瞪大眼睛望着陈没。
「阿汶，」陈没忽然抱住我，「你现在是我的，你应该丢掉以前的旧东西。」
愣了几秒钟，我才怜惜的回应了陈没。
「你还在担心什么呢？」我说，「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陈没抱的我更紧了，「我只是，有种本能的危机感，希望你能明白。」
接到老同学的电话的时候，我刚刚从G市旅行回来。为期一个星期的外出取材，比想象中的要顺利。我尝试在剧本中多添加一些元素，以及更为复杂的人物关系，仅仅是因为陈没的一句「要是再复杂一些就好了」。
不得不说，这种改变对我来说，是剜心刻骨的。
从林源之承袭下来风格和习惯，就像是毒一样，无法轻易拔除。再深入一些，会痛会恶心，会焦躁不安，恰如诅咒的力量。
我在努力，十二万分的努力。
与此同时，我也无法摆脱陈潜。我甚至无法拒绝他的每一次邀请。
他对我：「跟我走吧，我带你走」。
像这样，我会毫无犹豫的跟他走，因为羁绊着林源之和我的，就是陈潜啊。他如一条纽带一样把我和林源之维系在一起，而无法忽略过去的我，也只能任由他。
没有人能离开过去独立的生活，我也一样。
于是，情况剧烈恶化。一方面要躲避陈潜，一方面要直视陈没，无论哪一个，都需要绝对的精神集中。
我感到太阳穴开始突突跳得的厉害，仿佛要从里蹦出一只松鼠。
捕捉到我心情的植物们，也纷纷罢工，萎靡不振，只求安生。
我接起电话，闲散地「喂」了一声，老同学如霹雳般的炮声就从听筒里轰出。
「你怎么才接起电话！啊，干嘛去了！我们上上下下都在找你，你还这么悠闲的待在家里，你知不知道…」
「唔…」我把听筒拿到一米开外，待声音小一点后，才凑近话筒问：「什么事？」
「我不是给你留了张字条吗，没看见？」
「字条？」我凑到书桌前，扫了眼桌面，还真找到一张小巧的白纸。
「谨记19日上午与李导演会晤，」我有些迷惑，又问：「哪个李导演？」
「还有谁，就是那个才和陈潜一起拍了《单车》的那位李大导演。」
「他，找我？」
「嗯，据说是想找你合作一部新戏，详细情况他没有说。不过，这有可能是一个很不错的机会…」
「…」机会？我咀嚼着这个词，就好像它从未出现在我的字典里。
如果说上一次的获奖纯属侥幸，那么这次才真真正正的是一条渡河桥。
李昀清的办公室装潢意外的简朴，颇有几分古色古香。巨大的落地窗，阳光得以毫无保留的布满每块墙壁，没有一点阴影。数盆文竹和常青藤，让我油然而生几分好感，应该会是不难应付的人吧，我想。
喜好植物的人，多少会在骨子里透出一些温柔的成分。
「想要喝点什么吗？」李昀清笑着问，眉眼尤为年轻。
「茶就好。」我局促的坐在沙发上，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放。
李昀清打开抽屉，拿出一个茶盒，又取了紫砂壶，「你还是第一个喝茶的人呢，紧张的应该是我才对…」
「…」望着李昀清的背影，我忽然松懈下来。
「有警惕性是好事，不过，要选择。」李昀清把茶杯递给我，自己也捧起一杯，「就像要识茶一样，知道什么是优质什么是劣质，以此决定要不要喝这杯茶，喝多少…」
李昀清把茶杯凑到鼻尖，嗅了嗅，「是好茶。」
我点点头，也喝了一口。
「好吧，我们还是来聊聊正事比较好。」李昀清放下杯子，往后一仰，陷进沙发垫里，「事实上，这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我转头望着李昀清，一脸困惑。
「啊，那样讲好像不妥，不过事实上也是这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人人都说，人如其书人如其字，这句话用在你的身上，再好不过了。」
「你的意思是…」
「我是你的书迷哦，从《红色海豚》开始。」李昀清半开玩笑半严肃的说着，「所以，和你合作其实是我一直以来的心愿，比较紧张的应该是我才对。」
「那么，这次你想拍的题材…」呼之欲出的答案让我根本无法招架。
「没错，我想拍《红色海豚》。」
「那不可能，」我立刻拒绝，「《红色海豚》出版已经是一个意外，如果要拍成电影，那太勉强。」
「既然她会意外出版，那就更有拍的必要，好故事是要呈现给公众的。」
「不，《红色海豚》是未完成品…」
李昀清眼睛一亮，「那才是这部电影的重点——全新的结局。」
「你可以有很多剧本很多故事，何必动不起眼的书…」
「我并不觉得它不起眼，相对的，我觉得它全身都闪耀着熠熠光辉。从第一眼看到它，我就这么觉得，它不应该是一本被积灰压箱的破书，而是一本站在艺术顶峰的著作。所有的人都应该感受它的光芒，感受它的力量…」
「…」我把头偏向一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难道你只满足于那一万本的发行量，让它就这样石沉大海？对作家来说，作品就是孩子一样的存在吧，你不希望你的孩子能飞黄腾达吗？」
「我…我…」指甲抠进手心的肉里，却感觉不到痛。
「我在给你的孩子一个机会，也在给你一个机会，我想你也不会拒绝一个想要帮助你孩子的人吧。」
李昀清望着我有些苍白的脸，「虽然按照惯例，有三天的考虑时间，但我希望，你能尽快的回复我」
「别让我等太久。」
消息传的很快，青藤奖获得者与最佳导演奖获得者合作新电影的消息很快见诸于报端。陈没似乎比往常更为兴奋，频频打来电话神秘的说将会给我一个很大很大的surprise。
我的心情却复杂的多，当年《红色海豚》的出版差点让我和老同学断绝关系，而这一次我却很「爽快」的答应了李昀清的拍摄计划。
也许是李昀清那句「对于作家来说，作品就是孩子」，让我着实震动了下。
以前也思考过为什么会写作，不过只是把它当做喜好，但不知不觉中却发现它已经成为了生命的一部分。
我也有些理解为什么当初林源之对于写作这么入迷了。
还有他对自由直言不讳的崇尚和追求。
刻入他骨子里的那种信念，比任何情感的寄托还能让他安心。
李昀清准备启用新演员，并且也在筹备试镜的工作，这一切少不了我的参与。故事到底是如何，怎样的演员才合适，恐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李昀清想要还原原作中的那种感觉，要把景色和感情，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
我亦从黑匣子里翻出了一些旧照片，希望能帮上忙。
直至演员的第一次试镜，我正式以剧本的形式，把《红色海豚》交到李昀清手上，慎重的就像是托付自己的一部分。
原以为试镜的演员不会太多，到了会场才发现，四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竟然有这么多人，」我惊讶的望着那些充满活力的年轻人，紧张的情绪又浮现上心头，「真是太意外了。」
「所以说，」李昀清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的作品还是很不错的。」
「…」
「那么，一起加油吧。」
李昀清往试镜室走去，我愣了愣，也大步跟上去。
来试镜的人中，有刚刚从演艺学校毕业的学生，也有在演艺场打拼了几年的「老手」，更甚有对演戏一无所知的「群众」。
参差不齐的演技，让李昀清差点当场掀桌。
也有几个相当对味的专业人士，只是娴熟的演技下欠缺真实的情感。
想也觉得并不能怪责他们，因为连林源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要他们演这样一个复杂情感的陌生人，的确有些困难。
李昀清似乎已经在心底确定了那个「我」的扮演者，只是他想给媒体留一个巨大的悬念，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着记者的提问。
我揉揉发胀的双眼，和李昀清回到休息室。
李昀清翘着腿坐在木椅上翻着剧本，眉毛拧成一字，有些烦躁。
「嗯，一直很想问，你觉得那个「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我捧着冒着热气的被子，温和的看着李昀清。
「…」李昀清思考了一阵，才缓缓的说：「怎么讲呢，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恬静很淡泊，对什么事情都看的开的人。温柔的，快乐的，舒服的，总之就是能让你忘却一切烦恼的人，拥有绝对的平和心态…」
听完李昀清的话，我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难道不对？」李昀清问。
「啊，其实也不是不对，」我放下杯子，走到玻璃窗前，「百分之八十的正确，事实上他还是一个有激情有热烈的人。」
「所以，你按照你的标准挑出来的人选，却演不出那种感觉。」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一个有双重人格的人吗？」李昀清一脸错愕。
「不是，」温暖的风吹进房子，把空间填的满满，「他只是擅于伪装。」
返回试镜室，李昀清情绪稍微好转，以应付接下来更多的试镜演员。
第214个演员被炮轰出场后，李昀清已经疲惫不堪，整个人都倒在了桌上。
「下一个？」工作人员询问的望了我一眼，我点点头，继续翻着上一个演员的资料。
「各位下午好，我是第215号，我叫陈没。」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Distingui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