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双面女细作》丰沛

2、第2章

　　秦宗淮的手像钳子一样卡住夏盛乔的脖子，稍一用力，就能了断了她的命。

　　“将军，求您轻点，捏痛妾身了。”

　　夏盛乔将细长的脖子仰得更高，原主这张脸正面看更像女主，一滴浴汤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了眨眼，又落在她的脸上。她恍若未觉，极力保持着娇媚的笑容。

　　楚楚可怜又妖冶大胆。

　　冷血的男人却不受这无边美色的蛊惑，停在那滴着水珠的细颈上的手掌，逐渐用力。

　　窒息袭来，夏盛乔拼命掰男人的手，却怎么都掰不动。

　　又要死了吗？

　　夏盛乔眼睛睁得大大的，她恨，她不甘心，她死不瞑目。

　　濒临死亡，夏盛乔绝望中不经意地暴露本性，对生的强烈渴望，以及那份死了也要化为厉鬼的极度愤恨。

　　秦宗淮突然一震，久远的血腥的记忆呼啸而来，他松开了手。

　　脖子上一松，夏盛乔摔进水里，水声四溅，她仰靠着桶沿大口大口呼吸，肩背死死贴着桶壁，一动都不敢动。

　　浴房外面的亲兵，听到动静，想要冲进来。

　　“不许进，都出去。”秦宗淮暴喝。

　　亲兵全都退了出去。

　　“怕了？”杀机尽敛，秦宗淮笑问。

　　夏盛乔心尖儿都在颤抖，她差点死在他手上，上辈子要是遇到这种事，她一定送他进监狱，让他牢底坐穿。

　　可这个该死的世道，她命如蝼蚁，不仅不能惩罚他，还要求他护命。

　　“将军，”夏盛乔声音嘶哑，她的声带受了伤，“以前的事，妾身身为一颗小小的棋子，身不由己。但自见了将军，妾身方知什么是英雄男儿，妾身愿弃暗投明，求将军不要嫌弃妾身。”

　　“哦，那秦五呢？”

　　秦五——秦家五郎，名秦廷胤，江南名门世族秦家宗子，年轻一代士子中的翘楚，风华绝代佳公子。

　　也是书里的男主，将原主送给秦宗淮的那个男人。

　　“他？”夏盛乔斩钉截铁，“假冒为善、欺世盗名的伪君子也配和将军您比！”

　　秦宗淮放声大笑：“好一个欺世盗名。”

　　他心情愉悦，夏盛乔松了口气，她赌对了。

　　秦宗淮居高临下俯视她，他逆着烛光站立，漆黑的影子山一样倾覆在她身上，
　　“莫要让本将军失望。”

　　水中泡了许久，加上险死还生的惊吓，夏盛乔在床上躺了两天，第三天，才能起身。

　　脖子上的淤痕青中发紫，夏盛乔翻出一条薄纱汗巾，系在脖子上，盖住淤痕。走出房间，凭着记忆，向厨房走去。

　　那天，秦宗淮让人将她送回住处，然后就不闻不问了。

　　这两天，夏盛乔病着，除了厨房的一个小丫头一天送两顿饭，再没有人来过。

　　夏盛乔惶恐不安，她明白秦宗淮不怎么在意她，也没指着她发挥多大的作用。饶了她一命，随意的养着她，像个物件一件，任她自生自灭。

　　她得想办法证明自己有利用价值。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大、中、小三眼炉灶呼呼地喷着火焰，丫头们忙着洗剥切剁，厨娘围着两眼灶煎炸烹炒，忙得脚打后脑勺。

　　“糊了，糊了，火大了，快点减柴。”油锅里翻滚的鱼，扑出一股糊味，厨娘气急败坏，勺柄雨点般落在烧火的小丫鬟头上。

　　“没用的死丫头，误了将军宴客的大事，老娘卖了你。”

　　小丫头吓傻了。

　　夏盛乔抽出两根燃烧得正旺的大劈柴，摁在灶灰里扑灭，拍拍小丫头，“我来。”

　　火顺利变小。

　　厨娘看到是夏盛乔，嘴唇动了动，但烹饪备膳更重要，这火要大就大，要小就小，极合她的心意，她默许了不请自来的夏盛乔留在厨房。

　　这一手炉火纯青的烧火功夫，夏盛乔继承自原主。

　　原主极会做人，自进了府，处处留心，时时用意，施些小恩小惠，在府里人缘颇佳。不然她也没办法知道秦宗淮的属下在宴会中抱怨，也不能偷偷潜进书房。

　　可惜了，这么个聪慧的姑娘，为了男主而死，仅得了那薄情寡义的男人一句“造化”。

　　快要入暑了，三眼灶呼呼地烧，人人都热出一身的汗。终于烧出一道道美味的肴馔。

　　临要装盘时，厨娘犹豫一下，靠近夏盛乔，“夏姑娘，能劳烦你摆一下盘吗？”

　　听说这次将军宴请的是新近投靠王爷的读书人，在吃食上讲究。厨娘自家知道自家事，她本来是个农家女，天下大乱，当家的先做匪又从军，最后跟了将军，两年前不幸战死。孤儿寡母活得艰难，天幸将军心善，将她们收进府里当差，有了条活路。

　　厨娘烧饭做事勤勤恳恳，但她一辈子也就见识过农家菜，读书人讲究的色香味美，她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做出来了。

　　夏姑娘是从富贵人家出来的，同样一盘菜，经她的手一摆，就好看得不得了。

　　厨娘也听到了些风声，夏姑娘自荐枕席，是有些不守规矩。但嫁过人生过子的厨娘，挺能理解夏姑娘，将军位高权重、年轻俊美，夏姑娘着急想要个名分，也正常。

　　秦宗淮下了严令，除了那晚当值的亲兵，旁人不知道夏盛乔是个细作。只当她想爬床。

　　夏盛乔洗了手，让小丫头洗了两根萝卜，闭眼凝神，片刻后，一把刀舞得飞起，一朵朵鲜妍诱人的萝卜雕花，呈现在众人面前。

　　厨娘等人站在她身后，目瞪口呆。

　　放下刀，夏盛乔对最先雕出的两朵不满意，脑子和手没配合好，花瓣大小不均匀，拈起一朵，放进嘴里，咬一口，汁水甘甜。

　　唔，这萝卜真好吃。

　　夏盛乔去拿第二朵，厨娘嗷的一声抱住她，“夏姑娘，不能吃。”

　　这么好看的花，点缀在餐盘上，厨娘觉得眼睛都亮了。

　　再三保证不吃，夏盛乔才挣脱厨娘。

　　点缀着雕花的菜，一道道送入大厅。

　　厨娘盛情挽留夏盛乔，和她们一道用餐。

　　“夏姑娘的手真是巧。”

　　众人七嘴八舌地夸夏盛乔，那点流言造成的影响，渐渐消融。兵荒马乱，人命贱如草，活着都艰难，也就顾不上三纲五常的东西了。

　　正说着，来了个小厮，“将军说今儿这席菜不错，厨房里每人加记一筹。”

　　厨娘等人喜气洋洋，夏盛乔才知道，秦宗淮用治军的方法治府，有功记功，有过记过，赏罚分明。

　　“到了年底，按功筹的数目，论等领赏银。”

　　府里当差的人，都是秦宗淮军中兵将的家属，很适应这种方式。

　　“大家伙都得谢谢夏姑娘。”

　　厨娘的话，众人连连称是。

　　夏盛乔连说是大伙的功劳，绝不居功自傲，并笑着问依偎在她怀里的小丫头想不想学。

　　“哎呦，太谢谢夏姑娘了。”厨娘拎着小丫头道谢，“我这闺女，命好。”

　　夏盛乔成了厨房众人的贵客，第二日再去，说什么都不让她再烧火。给她坐的凳子，用水清洗数遍，虽旧却干净。有人沏茶，有人打扇，她只需要演示一遍，好生生坐着，指点几句窍门。

　　上辈子她随意在网上学的东西，在这儿被人视为能安身立命的技艺，夏盛乔心思一动，也许她的处境并非无法可破。

　　夏盛乔想交一份投名状，一份不论大小，至少得交到秦宗淮心坎的投名状。

　　上次差点死在秦宗淮手里，她不敢再探听他的消息。

　　所幸在厨房流连这几日，听了不少闲话。

　　其中一桩，富庶的合州城被三公子抢先攻占，粮仓、库房全被三公子抢了。三公子和秦宗淮不对付，借口合州城粮库早就空了，没粮没银子，一毫都不肯分给秦宗淮。

　　秦宗淮麾下大军，有王爷拨下的粮饷，尚能支撑。但他原本要建一个慈幼院，养育军中阵亡兵将无人抚养的子嗣。

　　因着没能先攻占合州城，所需银钱一时筹措不到，不得不暂时搁置。

　　毕竟秦将军既没有豪富的家族在后面撑着，又治军极严，从不纵兵劫掠。堂堂一个将军，竟是个无私财的穷人。

　　“咱们将军是王爷的义子，不是亲子。虽也是秦家子弟，却不是嫡脉。”府中熟知军中形势的老人扼腕。

　　夏盛乔寒毛直竖，秦宗淮的身世可没这么简单。因着他的身世，他和秦家结下的是不死不休的死仇。

　　这个雷，夏盛乔不敢碰。

　　晚上，关闭门窗，夏盛乔凭记忆在衣柜最底下摸出一个小匣子，打开，里面塞满了银票。
　　既有五十两、一百两的，又有五百、一千两的龙头大银票，加起来近万两。都是男主给原主用来收买人心的。

　　江南秦家，世族豪富。

　　夏盛乔依依不舍地阖上匣子，外面兵祸横行，她就算拿着钱跑路，也危险重重。反不如，用男主的钱为她造一架金梯。

　　这日，秦宗淮宴请军中心腹，厨娘按照惯例准备的菜都是大鱼大肉。

　　“听说不止将校，管理军需文书的项先生也来了。”

　　厨娘笑着点头，“项先生长得太俊了，脾气也好，你瞧，为了争着去送菜，那些丫头快打起来了。项先生和那些武人不一样。”

　　夏盛乔眼眸一转，让小丫头洗出几样刚送来的时令蔬菜，加上麻油、食盐、香醋拌匀，盛在白瓷盘里，嫩生生的惹人喜爱。

　　“把这道菜也送进去。”

　　厨娘犹豫，“他们爱吃大鱼大肉，不爱吃菜叶子。”

　　“将军若是怪罪，就说是我自作主张。”夏盛乔安抚她。

　　这盘菜蔬到底还是送了进去。

　　大厅宴席上。

　　项元承俊秀眉目微蹙，自入了秦宗淮麾下，他行事作风极力向这些武人靠拢。唯有在吃食上，自小养成的肠胃实在难以更改。

　　忽而，一盘绿色菜蔬摆上了桌案。

　　“怎么上一盘草啊？”有武将不满。

　　项元承眼睛一亮，竟不顾礼仪站立起来，“诸位不喜，那元承就独享了。”

　　将菜盘端到自己面前，项元承夹了一口，满足叹息，闷热暑日，这菜蔬格外清新爽口。

　　一时宴毕，武将们去了练武场，秦宗淮和项元承在凉亭里对弈。第一局，平。第二局，秦宗淮输了一子。

　　“将军莫恼，属下吃了那盘青蔬，头脑轻健，才险胜的。”

　　秦宗淮并不将输赢放在心上，听他如此说，忍不住摇头大笑。

　　“将军府中人杰地灵，厨娘也如此兰心蕙质。”项元承奉承。

　　气氛融洽，秦宗淮也起了兴致，让人领厨娘进来，亲耳听听项元承的夸奖。

　　薄罗绿衫，玉色绫裙，一道身影袅袅行来，项元承遥遥望见，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已足以领略她动人的风姿。

　　“你是厨娘？”项元承惊疑不已。

　　夏盛乔明眸望定项元承，盈盈施礼，“项先生可还入得口？”

　　“砰”
　　秦宗淮拈起一粒白子，拍在棋盘上，项元承回过神一看，面色瞬变，这一子一改先前的云淡风轻，棋局如战场，残酷的厮杀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