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定谔的宇宙》固态氧化氢

6、重置宇宙

　　妈妈被送进医院，据说已脱离危险。
　　我们这些受灾群众，就在郊区的空地上搭建帐篷过夜。
　　“还好还好，你们都没事。”闻讯赶来的老爸含着眼泪，铜锈在一边兴奋地吱吱叫。
　　“外面出事了！”站在帐篷外的哥哥喊道。
　　“怎么了？”我们冲出帐篷，只见本是十里连营的草地，只剩下我们一个孤零零的帐篷。
　　我下意识的掏出手机报警，却发现我们不在服务区内。
　　“我去医院找你们妈妈，顺便看看情况！”我爸说着向医院的方向跑去，“你们别乱跑啊，衡，照顾好妹妹。”
　　“爸，危险……”我哥刹住声音，老爸的身影已融进夜色中，铜锈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
　　我沉默着。夜风拂过市郊，公路旁的树叶乱晃，沙沙作响。草叶倒伏，使这片空地更加低平而空荡，草尖齐刷刷地指向我们的城市，那里灯光稀疏冷清，像是茫茫大海中昏暗的灯塔。三面环绕的群山在夜幕笼罩下失去色泽，只余一个个黑黝黝的影子。大气温度渐渐下降，天空中，群星闪着钻石般的冷光，片刻后，却被一些飞舞的巨影遮挡。
　　是风神翼龙！我和我哥同时意识到这一点，转身跑回帐篷。
　　躲在帐篷里，离开风神翼龙的视线才不容易引起它们的注意，最近出台的《生存手册》上是这么说的。
　　忽然，帐篷外响起一声翼龙的长啸，以及一个女孩的尖叫。我将门帘掀起一条缝，借着星光，看见一个红衣女孩倒在地上。
　　攻击女孩的翼龙似乎受惊飞远了，我和哥哥冲出去将女孩架回帐篷。女孩的肩膀受伤了，不过除此之外并无大碍，只是吓得脸色煞白。
　　“你感觉如何？”我哥问道，同时快速为她处理伤口。在手电筒的灯光下，我打量着女孩，这个女孩长得很漂亮。而且皮肤光滑细嫩得像假人。她的衣服非常奇怪，好像是一种类似凝胶的材料制作的。
　　大概又是别的宇宙来的，我暗想。
　　女孩轻轻地摇摇头，捂着脸哭起来:“这个世界真的好可怕。”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这里没人知道的，这都是我的错。”
　　“什么？”我断定这孩子一定是吓糊涂了。
　　“宇宙多态叠加，宇宙多态叠加是我弄出来的。”她啜泣着。
　　“你，你开玩笑的吧？”
　　此时要说我有多震惊，那也谈不上，毕竟我不太相信这么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能弄出这么大的事。但某种意义上，我又信了一部分，在这个世界中，我的座右铭已变成“一切皆有可能”，更何况这女孩真有些古怪。
　　女孩用手背擦着眼泪，哽咽着说：“我不是在开玩笑，我是另一个平行宇宙来的，我们那里的科技领先你们大约2万年。我在玩游戏时出差错了。”
　　我和我哥面面相觑，三观又一次被下拉刷新。
　　“你们别不信，”女孩又哭了，“我本来只是做一个数据模拟，谁知道我会不小心把这一过程和无条件量子电运连接起来啊……”她泣不成声。
　　“你不妨冷静一下，我们再慢慢聊，好不好？”我哥温和的说，同时递给她一张纸巾。
　　一见纸巾，她像见到新奇的玩具一样，立马不哭了：“这是纸吗？哇，你们就是用这个清洁身体的？”
　　“差不多吧。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真是高科技世界来的，为什么一只翼龙都能把你整这么惨？”
　　“我是匆忙过来的，一发现出事就来了，什么装备都没带……算了，我还是从头说起吧。”女孩说。
　　“我来自宇宙纪元573年，名叫A147。”
　　“等等，你们那里的人都是编号的？”我好奇地问。
　　女孩气急败坏：“才不是呢！听好了：我们那边的语言与你们的语言有共通之处……”
　　“共通之处？我们不就在使用同一种语言吗？”我哥开始化身杠精。
　　“那是因为我用了大脑翻译器，”女孩气鼓鼓的说，“不过真有共通之处。记住了，我名字中的‘A’和‘1’都与你们这里一样，有‘优秀’的意思，‘4’则寓意我要志在四方。‘7’代表了‘期’，即父母对我的期望。所以，我的名字的意思是：‘父母希望我做一个有志向、有能力的人’！”
　　我们：“……理解。”
　　A147继续说：“我喜欢做宇宙模型，所以就模拟了几个宇宙叠加在一起的状况，但这一过程与无条件量子电运产生了……产生了……嗯，你们这些原始人无法理解的联结，因此通过量子纠缠，你们这几个宇宙就真的多态叠加了。”
　　她说的那一串，我知道我不可能完全听懂，因此只是问她：“有多少个宇宙？”
　　她歪着头：“不多，100多个吧。”
　　“那……还有办法结束这种状态吗？”我哥急了。
　　A147一听到这句话，“哇”的一声再次哭出来。
　　我见她如此反应，霎时血都冷了。
　　“有。”她哭了半天，吐出一个字。
　　“那你哭什么？”
　　“要结束这种状态，只能重置宇宙，让宇宙完全恢复叠加之前的状态。这我个人是办不到的，必须上报宇宙政府。可这件事一旦被发现，我就要坐牢了……我13岁了……我们的监狱是精神监狱，超可怕的……”A147抽抽搭搭的说。
　　“可是你不能因为你一个人不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就让这么多人受罪呀！就拿今天说吧，我们的母亲受伤，全城至少一半人不知所踪，而这些事到处都在发生！”我哥的语气陡然变得十分激烈，“你自己被翼龙抓了一下，就吓成这样，那么那些莫名其妙地消失的人呢？坠亡的人呢？被野兽吃掉的人呢？我们这些因为活在这个世界惶惶不可终日的人呢？”
　　“对不起，对不起……”A147哭得更厉害了，“可是重置宇宙也会让很多人分开呀，比如一些人见到了逝去已久的亲人，另一些人认识了新的亲人，我在模拟器内部都见过。”
　　“这……”
　　我和哥哥也是其中之二啊，我们抬头凝视着彼此。
　　“还有妈妈……”我的哥哥轻声说。
　　是啊，我们现在的妈妈与我们相识的时间不长，却愿意舍身保护我，说明她一定非常爱我。可现在若是宇宙重置，她又会回到那个没有孩子的世界了。
　　“其实你们可以住进我的便携空间内，”A147犹犹豫豫地说，“这样，你们就安全了。如果你们还有其他家人也可以带上，我带你们去我的宇宙看看。至于这个宇宙的事，我不自首，政府没那么容易发现。”说完，她带着半是侥幸，半是心虚的神情，低下头。
　　“你这是要我们……”我无名火起，正想发作，却被打断了。
　　“有人吗？有人吗？”帐篷外又传来呼叫声。
　　我再次向外看了一眼，风神翼龙群貌似飞远了，远处有一小伙人正在向我们走来。
　　“有。”我跑出帐篷挥手，我哥与A147跟出来，我哥晃动着手电给对方指明位置。
　　对面的人加快脚步，转眼间，双方只相隔大约100米。
　　“轰！”
　　一个庞然大物砸在对面的人身上，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那是一层凭空出现的楼房。
　　我们冲上前，借着手电的光线，只看见一只断手从砖石中伸出，手指弯曲，好似在拼命抓住消逝的生命。鲜红的血在钢筋水泥下潺潺流淌。
　　“我重置，我重置！”A147跌坐在地，抱着头，完全被吓坏了。
　　“重置宇宙后，记忆也会改变吗？”我哥低着头问A147。
　　“会，关于叠加的记忆，全部消失。”
　　“那还好，我们不必相互思念了。”我哥望着我温柔一笑。
　　没人再提住进便携空间一事。
　　“是啊，这样挺不错的，”我说，“其实叠加之后，有好多宇宙的我们消失了，重置对他们来说才是公平的。而且我们也没有分开，至少在一个宇宙中，我们是真正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妹呢。”
　　“这样更好……哦不，这样我可倒霉了。”我哥笑了。
　　“现在的妈妈没有孩子，但是在事业上更加出色，让她回去做女强人也挺好，我们让她付出的太多了。”
　　“A147，重置吧。”我哥对A147说。
　　A147盯着我们，双眼红肿：“好，我回去自首，你们抓紧时间道别。”
　　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随即消失了。
　　我站了一会，转身伸手抱住哥哥：“永别了，哥哥，祝你以后过上开挂的人生。“
　　哥哥也紧紧抱住我：“你也一样，妹妹。“
　　毫无预兆地，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我心想，这也太快了，宇宙政府行政效率极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