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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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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开的是宝马X6,你爸爸开的是什么车,董事长?”私立学生的孩子非富即贵,从小娇生惯养,养成了很多坏习惯,显富就是其中之一。
“董事长的爸爸应该叫什么?老董事长么?哈哈?”
“董事长的爸爸应该开什么车子呢?法拉利?”
“错了,董事长没有爸爸,只有妈妈啦,开11路的,哈哈!”
董是没有想到,在学校警卫室外能听到这些,看到这些。
四五个孩子高年级的男孩子围着小长,语言恶毒,句句刺耳,而小长只是冷着一张脸静静的坐在那里,充耳不闻,仿若别人挑衅的不是自己。只是紧握的小手出卖了他。他其实听得到,还很愤恨,只是他无从开口,因为他没有父亲,他甚至不知道父亲是谁。
董是只觉心酸,看到自己儿子被人欺凌,她痛得寸步难行。是她,都是她的错,是她导致小长被人侮辱、欺负,是她害得小长没有父爱,没有完整的家。
郁行云也看到了,他似旁若无人,挂着笑走了进去,对着小长说,“小长,回家了。”
郁行云很高,长得又不似真人,走进警卫室时,小孩子们都愣了,张大着嘴巴不可置信。
警卫先生看到他,直接谦恭的打招呼,“哟,郁先生来接儿子呀。”
郁行云还是笑,冲着警卫微微的点头,似回答,亦似友善。
小长还是冷着脸,站起身来就向郁行云走去。
郁行云温柔的接过小长的书包,拉上他的手,温和的笑,像极了父亲。
走出警卫室的时候,那些小孩还是不可置信,一起倚在门边看他们,议论开来。
“这是谁?”
“你不是说他没有爸爸吗?”
“不知道啊,他们班同学说他没有爸爸的呀。”
董是无从理会孩子们后来又议论了些什么,她只觉得眼前一高一矮的画面很温馨,仿佛是世上最美最动人的画。
只是,似乎,那样的画还是不够协调,好像缺少了一笔。
她想起了阿姨的话,家是要有爸爸有妈妈才能算完整的家;她想起了郁行云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同样走那条痛苦之路。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她浑身充满了勇气,微微扯动嘴角,喊,“小长。”
而后她迎了上去,拉上了小长的另一只手,填补了那缺少的一笔。
她想只有这样的画面才是和谐的,才是完整的。
与郁行云父亲的见面约在“明轩”,申城一幢老式洋房餐厅。餐厅装修典雅,环境又幽静,仿若是喧闹城市中的一方净土,城中的世外桃源。
郁行云定的是楼顶的包间,视野开阔,一眼能看尽整个院子,满园的花草点缀着灯光,在夜间也格外的美不胜收,仿若仙境。
经过昨晚郁行云的那番话,董是以为郁行云的父亲是严肃而清冷的人,就像自己的父亲,不苟言笑。
只是郁行云的父亲完全出乎董是的意料,相当的和蔼可亲,初见董是,他便毫不隐晦的表露好感,直说儿子有眼光。
老人很风趣,一直有说有笑,后来他还自我介绍,说自己叫郁白,可不是十月围城那刘郁白,他年轻时可比刘郁白帅多了。他还笑说,如若非要说个相同点,那就是同样一往情深,他对行云的母亲也是一往情深。
董是听了只是笑,郁白即便上了年纪,还容光焕发的紧,许是天生乐观,人显得格外的年轻,相貌也是无可挑剔的帅气。
看着董是笑,他的笑意也深了,又接着说,“行云像我,认定了就不知道放弃,所以才一直都没有结婚。本来还以为生养了个和尚,现在看来和尚是当不成了。见了小董这样的美人,哪能也要还俗。”
郁行云大约是不好意思了,直说,“爸,菜凉了。”
董是还是笑,被这爸爸像儿子,儿子像爸爸的颠覆场景,逗得只知道笑。
董是本以为这顿饭该是肃静而庄严的,就像进考场。她没有想到会这样的愉悦,她竟完全没有半点紧张和不自在。
这样的愉悦一直维持到郁白问起董是的家庭状况。
“小董的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大概这是每个为人父母都要问的问题。郁白虽是非常规的父亲,也逃不了常规的问题。
董是只觉心一紧,提着筷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她不能说,她的父母算有头有脸,可她和她们已没有了关系,她的父母不认她。她更不能说她父母为什么不认她。
董是莫名的惆怅,她想,她其实帮不了郁行云。她有着那样龌龊的过去,她根本帮不了郁行云,她根本连替别人站在郁行云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爸,我娶的是董是又不是她父母,你问她们干什么?”郁行云大约发现了董是的异样,他直接帮她回答。
“门第之见,我当然是无所谓了,你要知道,你妈,她注重这些。我这不是帮你练习下嘛!啧啧,我都没说什么呢,就这么心疼啊?你小子这德行被你妈看到了,一准不同意,女人都是醋坛子。特别是婆婆级别的。”郁白说得头头是道,说着他又转向董是,“小董,我说的没错吧,这小子就一往情深。你可有麻烦了,一往情深的男人就一牛皮糖,黏上了,甩都甩不掉,我当年就这样死死的粘着他妈,才能有他。”
郁白要表达的都是正儿巴经的理论,可在他口里却都成了吊儿郎当的调笑。
因为郁白的话,董是的心情徒然舒畅了不少。她僵硬的脸上也舒展出笑容来。
“爸……你能不能说正经的。”郁行云真不好意思了,仿佛都能在他脸上看到淡淡的红晕。
董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郁行云,忙乱不堪,甚至有点窘。郁行云在董是心里一直是神定自若的似神仙,极少数看到他有情绪波动,而在郁白面前,他一直在换情绪,少了神仙的味道,却更觉容易亲近。
郁白很孩子气,似委屈,抱怨说,“我哪里不正经了?哦,一板一眼就是正经了?我要一板一眼了,小董能笑这么开心么?!”
说着,他又转向董是,“是吧,小董?”
董是还是笑,忙点头,第一次开口说话,“伯父很体谅晚辈,和伯父说话很轻松自在。”
“还是女孩子好啊!会说话,懂得老人家的心。不像我这儿子。唉,我这儿子,性格方面真一点不像我,鱼木得紧,长得帅也没用,看着温文尔雅的,其实闷得很,不像我外甥,讨女人喜欢。不过,太讨女人喜欢也不行,那小子看着都不安全。人称恶魔,秒杀女性的恶魔。”
董是还是笑,她也知道有这样的恶魔,就是demon,那女明星的话她依然记得。“如有下次,我依然会选择地狱之门。”即便demon代表了地狱,她依然会无怨无悔追随。
只是董是没能想到她有幸认识郁白口中的恶魔。
“舅舅在背后说人,可不好。”郁白的话音未落,门外就传来了抗议声。
董是下意识的往门的方向望去。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气度非凡,似模特,竟是demon。他勾着笑,墨色的眸子直扫室内。
“哈哈,你小子不回美国看老丈人了,怎在这里?来,一块坐了。”郁白笑得爽朗,指着他左手边上的位置说,完全没有半点尴尬。
Demon也未迟疑,直接拉了凳子坐下,答非所问,“本要去隔壁吃饭看着舅舅的车,就来了这里,没想正遇上舅舅在背后编排我。”
包间不大,桌子是四方小桌,本来三人各占一地,董是正好在郁白的对面,就此demon就坐到了郁行云的对面,她的边上。
董是只觉不自在,愉悦的气氛似乎因为demon的出现而变了味道,像极了暴风雨前的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所以古语有云,莫要背后论人是非,会遭报应啊!只是舅舅我的报应也来的太快了点。”明明是自嘲,在郁白口里都成了玩笑。
Demon并不在意,他邪魅一笑,转向董是,盯着她,仿若陌生人,问,“表哥不介绍下这位美女么?”
郁行云似乎并不喜欢demon的这个玩笑,直言,“lush,别玩你嫂子。”
“嫂子?!”demon的笑更加邪气,仿若是郑重其事的打量,盯得董是脊背直冒寒意。
看了好一会,他才站起身来,弯腰礼貌的伸手,勾着嘴角噙着冷笑,说,“嫂子,你好!郑重介绍下自己,我叫成昱,成功的成,昱日的昱。”
成功的成,昱日的昱。
字字似刀,句句是剑,每一字每一句都狠狠的无情的在董是心上划上口子,流出鲜红的液体来。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大概也不过如此。
董是只觉脑袋轰一声就炸了开来,炸得她支离破碎,血肉模糊,魂飞魄散。
麻木,死一般的麻木,仿若是偶,只剩下躯壳。
她只能凭着本能紧紧的抓住能抓的东西,紧紧的,紧得指甲都陷进那东西里,发出阵阵的刺痛。那样的痛瞬间传遍全身,直达心底最深处,催出心底最原始的苦,那样的苦,似胆裂,由着心底传到舌尖,苦得发不出一丝声响来。
她只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俊逸、邪魅,扬起无害的笑。那样的笑甚是刺眼,仿佛是烈日的光,刺得人眼睛生疼,生疼。
“董是,董是。”郁行云的声音朦胧的传来。
董是这才似有点人气,这才明白自己有多狼狈,她虚脱的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还是觉得痛,手疼,才恍然大悟,刚才抓着的是自己的另一只手,手上已然有着红色刺目的血印子。
她强行挤出笑来,那惨白的小脸上挤出的笑,甚是难看,似午夜的幽魂,她伸手握上成昱的手,艰难的挤出字眼来,“你好,我是董是。”
“董是?!很特别的名字啊。”成昱挑眉笑言,似真似假。象征性的动了动手,他就快速抽出手来,坐下,仿佛是嫌弃,是躲避瘟疫。
成昱所有的表现都让董是虚脱无力,原来对于成昱的漠然她的反应是这样的。似撕裂般的疼,疼得麻木,疼得失去知觉,失去常性。她失神的跌坐下来,睁着眼,却是目空一切,仿佛与世隔绝,仿佛所有的声响在她耳里都成了蚊子的嗡嗡声。
说话间,服务生已为成昱添了餐具,为他倒上了酒。
酒是八二年的拉菲,鲜艳欲滴的红,盛在透明的杯中,似血,似董是心底正流淌着的液体。那样的红,看得董是都有点晕。
“lush,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舅舅。”还是郁白先开口,仍然是调笑的味道,却是怎么也热不起气氛来。
“昨晚回来的。”成昱随口回答
“闻伯父的病情怎么样了。”郁行云问的不紧不慢,仿若是公式。
“已无大碍。”成昱答得爽快,亦像公式。他忽地举起了酒杯,转头邪笑着对董是说,“我突然想起来了,嫂子,我认识。”
成昱的语气极为耐人寻味,董是只觉心一沉,仿佛是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潭,眼前暗黑一片,憋闷得透不过起来。
憋了好一阵,成昱才魅笑着说,“是那个简约广告的业务员吧,表哥打招呼的那个公司。原来是嫂子。”
他作势碰了碰董是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优雅的放下杯子,对着郁行云,“表哥也不早说,害我差点铸成大错。”
郁白听了闲不住,马上就叫了起来,“哦?!你小子是不是见色起意了!小董,他没有为难你吧?”
董是还是觉得虚,仿佛身体都不受控制,她机械的摇头,扯笑轻言,“没有。”
“舅舅真偏心,好歹我也做了你二十五年的外甥,倒不如见了二十五分钟的准儿媳。不过也难怪啊,嫂子人长的美,声音都似吴侬软语,听着都能产生保护欲。嫂子是南方来的吧?”说到后来成昱又转向了董是。
董是只有痛,对于成昱的问题,她只有痛,她不知道成昱倒地要做什么,她更不知道她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苏城人。”她还是像木头,别人问一句,她勉强答一句,她觉得自己没有晕厥倒下,已然是有着莫大的勇气。
“苏城?!”成昱仿佛是惊讶,举起杯子,晃了晃,似无意的问,“八年前,嫂子也在苏城么?”
“八年前”三字似炸弹,在董是体无完肤的身上又炸了开来,只差灰飞烟灭。
“在苏城那定是知道那件事吧,女老师和男学生那件!那成昱这个名字应该也很熟悉才对。”成昱仿佛是自嘲,话里都透着苦涩。
“lush……”郁行云开口想想阻止这个不适宜的话题。
可终究还是被成昱挡了回去,成昱抢白,“嫂子要成了我们家的人,自然终究要知道有个怎样的小叔。由着别人说,不如自己说。舅舅,对不对?”
郁白是豁达的人,他赞成点头。
成昱还是那笑,除了邪气略微带了点沧桑,他又转向董是,“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所有的小事到了记者的嘴巴都成了大事。八年前,苏城人大概没人能不知道成昱,那个被老师骗奸的男孩。其实大家都错了,我是自愿的,因为有爱才能在一起。是我先爱她,无药可救的爱她。因为爱她,所以我什么都不顾,名誉、亲情、前途,所有在我看来都不及她,如果她愿意,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只是即便是欺骗,她也不愿和我在一起,因为我不是男人,是男孩。很可笑,是吧?我能使她怀孕,她说我不是男人!真是可悲不是吗?”
成昱说话的时候一直对着董是。
董是即便视线不在他身上,她依然能感受到他似冷箭的目光。成昱的话着实刺痛了她,那样的话似酷刑,一层层剥离伤口腐肉的酷刑。她只能疼,只有痛。
她大概死也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初秋雨夜,细细丝丝的小雨滴滴答答洒向苏城。
她约成昱出来,就在苏城古朴的大街上,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紧紧的拥着她,越拥越紧,仿佛怎么抱都不够,怎么都不够述说他长久的相思。
伞已滑落在地,静静的躺在死灰的沥青路上。初秋的雨洒在人身上,冰冷得刺骨,董是只觉得冷,冰冷得小脸只剩下白。
那事后,他们只能用电话互述情长,他们几乎没有机会见面,到了最后连电话都被没收。在最疯狂的时刻,只要她一走上街就有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难听的难以入耳。她只能躲在家里,躲在没有人的地方。
“我想你,董是,你瘦了……”拥了好久好久,他才捧起她的脸,亲吻,心疼。
而她却像极了木头,任由他抱着,任由他亲吻,任由他心疼,直到觉得再也受不了了,再也撑不下去了,才狠心的,用尽所有的力气,发出似来自冰窖最深处的声响来,“成昱,我们分手吧。”
毫无准备的成昱愣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手僵了又僵,仿佛是石化。
过了好半响,他才急忙扮住她的肩,紧紧的扮住,仿佛不用力就抓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澄清了事实,公安那里也已经撤了案,已经没事了,为什么还要分手?”他有不解,更多的却还是乞求。
“可我还是毁了,人生、名誉、工作、前途、甚至家庭,我在顷刻间一无所有。因为和你在一起,只因为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没有。我累了,成昱,我没有力气走下去,这条路太累……”她说得冰冷,仿若是尖锐的刃,深深的伤人伤己。
这话她思考了无数个夜晚,这样的冷淡残酷她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遍,即便这样,说着她还是觉得累,觉得不自然。
“你还有我啊,即便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抛弃了你,你还有我呀。我说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下我所爱的人。我们还有爱情,只要我们在一起幸福,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管别人怎么议论,怎么说。如果你觉得人言可谓,受不了,我们可以去美国,在那里没有人会歧视我们,我们有绝对的自由,有绝对的权力,有绝对是自我空间。董是,我爱你,别在我满心都是你的时候狠心的抛下我。”
成昱的话似他的歌声,轻而易举的打动了她,可她知道她不能,不能被感动,不能再错下去。他们不可能,没有可能,打开始就注定了不可能,用尽了全力还是不可能。她狠下心来,用力甩开成昱的手,她铁了心的要分手,用极具无情的话来回应他,“可我不爱你了,你带给我这么多的伤痛,我无法再爱你。”
这样的无情似刀剑,直接逼疯了成昱,他怒吼,“我不信,我不相信,发生那样的事,你都能听我解释,你都要留下孩子,你都想着安慰我,我不相信你会不爱我!”
她知道他痛,她预料他有这样的反应,她已经设想好了所有的结果,她冷笑,几近残忍的说, “别把我看得那么伟大,成昱,你还是孩子你不懂。女人都俗,我就一俗人,我只是一时沉迷在你制造的浪漫里,我只是一时失去了方向,可现在浪漫结束了,只剩下现实。现实我醒了,我明白了戏剧化的爱情不现实。现实是只有爱情活不了。现实是孩子已经没有了。现实是我无法忍受比我小那么多的男孩在身边,我要时刻堤防他嫌弃我老,嫌弃我没有共同语言,嫌弃我不懂时尚跟不上时代。现实是正常女人都不会喜欢比自己小七岁的男孩。正常女人都喜欢男人,而不是男孩!”
所有的“现实”都真实的可怕,所有的“现实”都是她和成昱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她知道,她一直知道,所以她看准了,狠狠的,毫不留情的刺进两人最柔弱的地方,狠狠的践踏,狠狠的蹂虐。
她知道他痛。他的眼里都是痛,布满红血丝的眼就那样盯着他,不可置信的盯着她,满是凄楚的盯着她。她也痛,她几近崩溃,是尚存的理智支撑着她那具已无灵魂的躯壳,她似木头,对上那血红的眼,隐忍着内心翻江倒海般的痛,极具残酷的冷笑,补充,“我喜欢男人,而不是男孩,我只喜欢男人。”
她就是以这样残忍的否定他所有男性魅力的方式,用尽了所有的冰冷深深的伤害他,逼得他愤然离去,含泪凄惨离去,逼得他几近苟延残喘,只留下一个凄楚悲凉的背影。
即便用了八年的时间消化,那场景,那话语,他凄凉的眼,悲凉的背影,依然能轻而易举激活董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苦。那样的苦,似火,瞬间烧得她眼涩,喉胀,浑身发痛。
痛苦间她又听到郁白的声音,“小子你搞什么飞机啊!装忧郁骗哪个美眉呐!这里可只有你嫂子。”
成昱却是笑,举起杯子又转向董是,似陪不是,“哈,提到苏城不免伤感,嫂子你可别介意。其实过去的时间不会倒流,过去的事情无法从来,过去的爱情同样找不回来。过去的人当然也不必怜惜。”
说罢他转过头去,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笑得依然邪魅。
董是还是痛,痛得麻木,痛得需要靠外借的东西才能恢复知觉。她慌乱的摸着杯子,仿若是抓救命稻草般,紧紧的抓住杯子,送到嘴边,胡乱的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以为是水,却误食了酒,辛辣苦涩的酒,那样的苦似火上浇油,几乎燃尽她所有的力气。
她慌忙放下杯子,却失手碰翻了蝶碗,忙乱间杯子被撞碎,露出尖锐锋利的扣子来。
“董是,小心!”郁行云的疾呼声还未落,她的手已经摸上了玻璃碎片。
尖锐的碎片似刀刃直接扎进了她的手心里,鲜红的液体一点一滴的滴落下来,染红了雪白的桌布,而她提着受伤的手,还是不觉得疼。
瞬间,所有的人都围了上来,有人小心的轻柔的捧着她的手。有人在不停的关心。仿佛所有的人都忙乱了起来,只有她,还似根木头,不知道疼,僵在那里不得动弹,仿佛与世隔绝,周围的景都模糊起来,声音也听着极不真实。
“董是,怎么样?怎么样?” 郁行云的声音里皆是关切。
“口子很深,快压住伤口,止住血!”郁白慌了却没有乱,高声指挥着。
董是能觉得疼了,当人拿出手帕按住伤口时,她才有了知觉,开始觉得疼,有如无数只蠕虫啃食伤口,蹭蹭的钻心刺痛。
那样的疼痛使人清醒,她才看清捧着她手,按着她伤口的人是成昱,他表情冷漠,眼里却有着久违的关切,是不舍。
董是只觉得胸口闷涨得快要窒息,泪水就要控制不住倾泻下来,仿佛整个人都虚软了起来,遥遥欲醉得厉害。她身子微颤,牵动了手,又扯痛了伤口,顷刻间钻心的刺痛就接踵而来,使得她更加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