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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去见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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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染由宇一护送着顺利回到京城。
她本还想找宇一打听打听容哥哥的情况,宇一却是个闷罐子,在宫门口将她放下后,半句多话不说,转头就赶车走了。
罢了,她再另行想办法吧。
此时燕帝还未回宫,宫中还算清静,仅承晖殿的岳贵妃差人来凤阳殿问话。
洛染正在院中耍鞭子,闻言扔下一句:“不见。”
马嬷嬷心都操碎了,上前一步,又闪身后退一步,避开那尾如蛇一般游走的绯色短鞭:“三公主别再耍鞭子了,好歹去应付应付吧,毕竟咱们提前回宫是有点儿不正常,贵妃差人来问问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以为她安了什么好心。”少女稍一挥臂,短鞭“嗖”的一声从马嬷嬷头顶飞过,继而重重抽在了院内的海棠树上,“她就巴望着我能在这次猎场之行中定下和亲之事,这样她生的那个次公主便能逃过一劫了。”
马嬷嬷被鞭子吓灰了脸,捂着胸口缓了缓,“那要不……三公主去慈安宫请个安,陪太后唠唠嗑,到时皇上若惩治三公主,说不定太后也能帮着说说话。”
少女娇俏地“哼”了一声,“太后心里只装着大皇子,又何曾将旁人放在眼里过,何况,她还一直觉得我不祥呢,我才不懒得给她请安。”她收起短鞭,赤足踏上殿前的台阶,转身往盥室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又回眸:“马嬷嬷,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马嬷嬷面色一顿,“老奴伺候三公主沐浴完,便出去问问,看有信儿了没有。”
少女灵动的眉眼轻轻一弯:“那我速速去沐浴。”
平时沐浴,她非得在汤池中折腾小半个时辰不可,今日倒是利索,不过在水里泡了一刻多钟,便急切地上了岸,刚更完衣就开始催促:“马嬷嬷你快去,我这儿不用伺侯了。”
马嬷嬷答非所问,一边给主子系腰带一边叮嘱:“三公主乃闺中女子,往后要少耍鞭子,不然被外人瞧见了,指不定又要说三公主飞扬跋扈粗蛮无礼了。”
“我知道了,你快些去吧。”少女自行扣紧腰带上最后一颗盘纽:“不然过两日父皇就要回来了。”
“老奴让青儿来给三公主绞发。”马嬷嬷收走木架上的脏衣物:“老奴这就去探听消息了。”说完匆匆出了盥室。
马嬷嬷活了一把年纪,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好赌,早些年还为此被罚去浣衣局浣洗衣裳,若不是皇后下旨让她来照顾三公主,怕是得老死在浣衣局里。
如今她倒是不赌钱了,但当年的野路子都还在,眼下负责宫中采买的两名太监,可都是她当年的赌友,找他们打探点儿宫外的消息自然是不在话下。
马嬷嬷去司礼监不过半个时辰,便探到了主子想要的消息,回来也来不及喘口气,进殿就匆匆禀报:“三公主,有信儿了有信儿了,那位乐坊的公子,名叫容瑾。”
容瑾,乐坊头牌,居住在平安街明月巷的容宅,年及弱冠,尚未婚配。
其人不只貌若潘安、声如天籁,且还精通乐理满腹才华,是名满燕国的天才乐师,更被誉为京中第一俏郎君。
洛染听得两眼放光,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我就知道他是京城第一好看的美男子,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子加起来都要好看。”
她最喜欢好看的人了,还喜欢好看的琉璃珠子。
马嬷嬷瞧着小主子的高兴劲儿,压低了声音:“三公主呀,听说那容公子性情冷淡得很,向来不好接近,也不好相处。”
“他怎的不好接近不好相处了,这次若不是他,我早被抓回去见那个南蛮国使臣了。”少女脆生生的语气里带着气恼:“有些人偏就爱在背后论人长短,他们不也这样子说我么,且说的话还更难听呢。”
马嬷嬷忍不住泼主子的冷水:“老奴还听说,那容公子身染恶疾,已……已活不过三年了,这万一真让他成为驸马,三公主往后岂不是要守寡?”
洛染面色瞬间滞住,满脸的不敢置信。
怪不得他那般白皙,身体那般寒凉,竟是因患了恶疾,少女沉默片刻,扭头问:“究竟是何病症要他的性命?”
“这个老奴倒没细问。”马嬷嬷苦着一张老脸,软言相劝:“但仅凭这一点,三公主便不可再让他做驸马了。”
少女从玫瑰椅里站起身,赤足在地上行了几步,之后又转身坐回去,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谁能不死呢,不死的是怪物,所以不用担心。”
她仿佛是在安慰马嬷嬷,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继而咬了咬软乎乎的唇瓣,一本正经地问:“马嬷嬷,你倒是说说看,如何才能勾引到男子呢?”
马嬷嬷惊得差点跌下身去,老脸一红,“老……老……老奴也不知晓这些。”她十二岁入宫,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平日里除了与太监打交道,哪接触过什么真正的男子。
“嗯,是有点为难你。”少女抿着小嘴儿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再次从玫瑰椅里起身:“我先去更衣,更完衣出宫去见容哥哥。”
马嬷嬷的心又要操碎了,“小祖宗啊,那容公子只三年可活了,咱就别去招惹他了可好?”
少女径直往寝殿的方向走,头也没回:“正因为容哥哥光阴有限,所以我得赶紧,再说了,万一不止三年呢?”
马嬷嬷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没得法。
寝殿靠东的位置立了一扇大木橱,里面满满当当放置着少女的锦衣华服,从厚到薄,各种颜色,应有尽有。
她在木橱前鼓捣了一阵,转头问马嬷嬷:“你说我穿啥颜色的衣裳才好看?”
平日里少女从不讲究这些,今日倒是讲究上了,马嬷嬷抹了把眼角的褶子,无奈应声:“三公主天生丽质,穿啥颜色都好看。”
这倒是马嬷嬷的真心话,小主子虽是最不受宠的公主,却也是容貌最艳丽的公主,稍稍一捯饬,便好看得教人挪不开眼。
洛染扬起唇角嘻嘻一笑:“那我穿绯色,或许容哥哥就喜欢这个颜色。”不然怎的将马车也漆成绯色呢。
于是,马嬷嬷替小主子换了套绯色襦裙,又重新整理好了妆发,继而差青儿去承晖殿跑了一趟。
往常洛染出宫须得向皇后通禀,皇后性子狠厉,几乎从不让洛染如愿,眼下皇后未归,后宫事务暂由岳贵妃代理,那岳贵妃又是个阳奉阴违之人,向来不在明面上得罪人,故尔当即就应允了。
洛染开心得仿佛要飞起来,从矮柜里拿出那颗最大的琉璃珠子,揣进兜里,随后坐上步辇出宫去了。
正是初夏好时节,天空万里无云阳光普照,街上人流如织叫卖声不断,少女脱了金缕鞋,探出一颗小脑袋,趴在马车窗口一路看着街景,乌溜溜的眼珠恍如黑萄葡一般。
马车从长青街拐上平安街,继而从平安街西驶入明月巷,巷子又窄又深,且越走越寂静,一看就是远离闹市的荒凉之地,直到行至巷子尽头,才见到一栋门楣上写有“容宅”二字的宅子。
那大门灰扑扑的,明显已是年深日久。
洛染下了马车,正欲上前去敲门,冷不丁发现大门另一边竟也停了一辆马车,马车车帘上赫然印着一个“何”字。
从车里走出一名女子,对着洛染略略施了一礼:“没想到在这明月巷竟也能遇上尊贵的三公主。”
洛染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不想理她,继续朝大门的方向走。
那女子微微一笑:“眼下正是容公子午休的时辰,怕是不方便见三公主。”
洛染步子一顿,咬了咬唇,回眸看向身后的女子:“何丽晴,这关你何事?”
何丽晴乃太尉何运程之女,而何运程又颇得太后倚重,就连燕帝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故尔何丽晴从小便常出入宫中,也从小就与洛染不对付。
“臣女只是颇感意外,向来不问风月的三公主,竟也有心查到了容公子的住处,只是,”何丽晴抬起眼皮,笑得意味深长:“三公主怕是要白费心思了。”
洛染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何丽晴,你有话就说就屁有放,别在这儿卖关子。”
何丽晴仍维持着端庄得体的仪态:“三公主久居深宫,怕是已不知晓宫外发生的许多事情了,容公子乃品性高洁超凡脱俗之人,这京中多少贵女为之相思成疾,那些贵女,哪个不是多才多艺胸藏锦绣,而三公主……”她掩嘴一笑,止了话头。
洛染气咻咻地朝她行了两步,“你什么意思?”
“臣女没别的意思,臣女只是觉得,三公主这一身绯色襦裙未免太俗气了些,怕是容公子并不会喜欢,还有,”何丽晴也朝她逼近两步:“这城中想听容公子一展歌喉的人不计其数,但容公子从不为任何人单独演艺,却独独进过何府演艺,你可知为何?”
洛染握住腰间的“红红”,小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何丽晴不待她相问便娓娓道来:“因为容公子有意入赘何府,成为臣女的夫君,所以,若三公主对容公子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还请趁早收回,免得徒增伤悲。”
洛染气得咬住唇瓣,小手一挥,绯色鞭子便如一尾长蛇蜿蜒地划过空中,“啪”的一声落在了何丽晴身前,“信不信,你再多说一句,我便抽烂你的嘴巴。”
何丽晴惊得后退了两步,正要开口理论,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宇一从门里走出来:“三公主,我家公子有请。”
洛染面色一顿,又一喜,赶忙收鞭,转身往大门里走。
何丽晴也面色一顿,轻抚发髻后跟着往门内走。
宇一身子一挡:“对不起何姑娘,我家公子只说了要见三公主。”
何丽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