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受苦中苦，总攻人上人》暮雨雨

5、潮生5

　　食堂里，岑归青已经等在里面了。

　　祁炎走着，忽然侧头靠近嗅嗅，感觉在江叙身上闻到了一种陌生的味道。

　　他又仔细闻了闻，发现是衣服上的味道换了。

　　据他所知，江叙是个念旧的人，不会轻易更换洗衣液的品牌。

　　江叙伸手抵住祁炎凑近的脑袋，阻止他靠近的动作，询问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祁炎问：“你换洗衣液了？”

　　“你是狗吗？”江叙一顿，面无表情：“食堂这么多味道，能闻到我身上去？”

　　祁炎只听到了前半句，眼睛一亮，“我是狗的话，是不是可以配个颈圈。”他比划了一下，“可以刻字的那种。”

　　“……”

　　也多亏食堂人多嘈杂，离得远了听不见其它人说话。

　　祁炎只是随口妄想一下。

　　江叙却忽然抬手虚扣住祁炎的脖颈，虎口恰好抵在喉结处，视线落在指尖距离上，像是量了下尺寸。

　　祁炎仰着头，喉结轻轻滚动，非但没躲，反而往前倾了倾，把脖颈完完全全送到了对方手中。

　　江叙很快收回手，什么也没说，让人读不懂他的真正想法，到底是答应了没有，或许只是一时兴起。

　　祁炎不管，唇角已经扬起来了。

　　岑归青已经提前打好饭菜找了张窗边的桌子坐下。祁炎过来发现只有两份饭，不用脑袋想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故意针对他想让他尴尬然后知难而退是吧。

　　这招对付脸皮薄的或许管用，但祁炎属于倒打一耙的。

　　“我的呢？”祁炎一屁股坐在江叙旁边，把记忆里的知识学以致用，转身朝向江叙说道：“他是不是不欢迎我，明明知道我没有荣大的卡，还故意不给我打饭。”

　　祁炎似乎知道这一招叫“茶”，但很可惜，只学到了话术，没有学到楚楚可怜的精髓，反而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找茬风。

　　岑归青似笑非笑，原来蠢蛋也会成长不是，还知道学学其它的经验。

　　“哪有，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岑归青笑容温和，把自己面前的餐盘轻轻推了过去，“祁同学也把我想得太坏了，我只是不知道你要来，这样吧，你吃我这份吧。”

　　祁炎：“……”

　　有了对比之后，祁炎倏地想起来记忆里的知识是从哪来的，不就是从姓岑的这个伪君子身上看到的！

　　果然知识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的脑袋里。

　　祁炎冷哼一声恢复本色，低头扫了一眼岑归青推过来的饭菜，小声嫌弃道：“我才不吃这么素，这绿叶子，我才不吃——”

　　“别嘀咕了。”江叙毫无波澜地打断，把自己的学生卡丢在桌上，“自己去。”

　　祁炎拿起江叙的学生卡，发现上面居然是一张他没见过的证件照，黑发灰眸，皮肤冷白，有种干净又克制的少年气。
　　江叙不喜欢被拍照，所以留下来的每一张照片都弥足珍贵。

　　他起身，走到江叙背后的时候，冷不丁回头看了岑归青一眼，双指夹着卡片举到唇边，似是亲吻照片的动作，眼尾扬起，带着些得意的炫耀。

　　岑归青：“……”

　　这顿饭吃完，接下来还有军训集合。

　　祁炎学校那边也在军训，加上路上的时间，来不及多待一会儿就必须走了。

　　军训第一天的晚上没有安排训练，组织了一场集体观影，看的是一部励志电影，跟追求梦想相关。

　　这部片子，江叙在初中集体观影时看过两次，高中也爱放这个，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对此剧情已经倒背如流。

　　很多学生也都看过，但不重要，电影内容是什么无所谓，主要氛围不同，周围的人也不同，因此产生的心境也不一样。

　　人多，分了几批在不同地方看，大部分在礼堂报告厅教室等室内，剩下的在操场草坪上喂蚊子。

　　运气守恒定律，白天在阴凉地的连队，晚上就分到了露天草坪上，席地而坐，享受夜深露重冷风直吹。

　　集体观影时间没那么严格，岑归青摸黑溜到江叙旁边坐下，没有引起教官的注意。

　　秦赫生盘腿坐在江叙前面，听见身后的动静回头看了眼，跟刚坐下来的岑归青对上了视线。

　　岑归青客气抬手打了个招呼。

　　秦赫生点了下头，若有所思地转过头看向还没开始的大屏幕投影。
　　总觉得他室友和朋友之间的氛围有点怪，起码见面的频率有点高了。

　　秦赫生没有关系好成这样的朋友，最熟悉的是他哥，但他和他哥可不会天天见面，见多了互相看着都烦。
　　也有一起长大的兄弟，不会经常碰面，时不时吃个饭聚个餐保持联络就OK。

　　秦赫生陷入了沉思。
　　有点奇怪，又不是对象，朋友之间为什么要这么亲近。

　　电影开场后，各连队的教官在方阵之间维持纪律，操场上瞬间安静下来，音响声音响起，盖过了所有环境音。

　　江叙没有抬头，只是听着台词，就知道剧情发展到了哪一阶段。

　　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时，他初二，确实相信过剧情。
　　但可惜他的生活不是电影，没有主角的运气。

　　陷入淤泥里一团糟时真的能走出来吗？江叙不知道。

　　从事实讲，他离开了望城，成功进入了最好的大学，所有潮湿阴冷被埋在那个小小的城市，发霉的过去也不会追到这里。
　　物理距离上，他走出来了。

　　可是刻在身体里的记忆却难以抹去，化作了生命中一抹若有若无的底色。

　　他闭了闭眼，左手手腕处的皮肤隐隐作热，隔着冰凉的金属表带。

　　“阿予。”
　　旁边的岑归青出声叫他，掏了下口袋，想起什么似地随意开口问道：“我带了糖，你吃么？”

　　江叙侧头，看见岑归青手里的糖纸包装，是一种老式糖果，近两年已经消失在了商店超市。

　　他没说话。

　　岑归青撕开包装，指尖捏着糖纸，递到江叙嘴边。
　　糖果被男生张嘴咬住糖果，唇瓣轻轻蹭过他的指尖，带着柔软温热的触感。

　　岑归青慢慢收回手，把糖纸揣回口袋里，拇指食指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两下，心中的酥麻感又往上窜了窜。

　　江叙含着糖，焦糖味在嘴里弥漫，舌尖顶了顶，很甜腻单一的味道，心绪却因此被抹平了许多。

　　后面江叙就有点犯困了，教官盯着不准玩手机，看到手机亮光就走过来没收。
　　训练一天的疲累，以及重复的电影剧情让他昏昏欲睡，勉强保持着没有失去意识。

　　“看来励志电影不怎么鼓舞人心呢。”身后似乎传来一声轻笑，随后是漫不经心的声音，周凛开玩笑道：“反倒是催眠效果不错。”

　　江叙想起来了。

　　他确实没记住总教官的脸，所以食堂门口没认出来。但对此时出现在身后的熟悉感以及有些欠的声音有印象。

　　他说话时没有回头，“注定是成功的结局也是励志吗。”

　　周凛半蹲下来，笑道：“同学你也不能这么说，谁心里没有点梦想的念想呢？要是电影里都没有这点憧憬，那得是多绝望的事儿。”

　　江叙停顿片刻，微微偏头，和周凛对上了视线，昏暗光线下隐藏了许多情绪，无动于衷道：“所以你的梦想是？”

　　周凛抵着下巴想了片刻，“养只不会掉毛的猫，不然有点过敏。不用多粘人，每天陪着我睡觉就行，还有脾气得稍微好点，要是不小心翻身压到它尾巴，不能起来挠我，不过非要挠也行，最好不要挠脸。”

　　“……”
　　江叙懒得说话。

　　“很没着落对吧。”周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要离开的时候，突如其来地说了句，好似自言自语：“不过也不一定要实现，就当是个念头放在心里就行，要是没点虚飘的念想，总感觉没什么劲。”

　　最后几个字很轻，模糊地消散在空气中。

　　周凛年龄资历算不上老套，正儿八经混在大学生中看不出区别，说不出“我吃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这种话，也不配说这种话。

　　但他经历过的生死离别比同龄人都要多很多，有些人身受重伤吊着一口气的时候，都是因为心里有个念头，不一定是梦想，也可能是亲人爱人朋友。

　　也见过受到重大挫折后的人，那副活着也行死了也好的状态。
　　但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和那个小孩对视的时候，他居然从一个大学生眼中读出了这种情绪。

　　其实不算明显，受挫的人脸上写着不想活了，这小孩是藏着这种情绪。但跟周围洋溢着热烈的大学生相比，就一眼能看出来了。

　　所以最后他才不着边际地补了那么一段话。

　　……

　　电影结束，学生们散场准备回去。江叙站起来的时候，腿突然麻了一下，没站稳，不小心踢到了前面还没起身的秦赫生。

　　这个行为有点失礼，江叙道了声不好意思。

　　秦赫生从地上撑着坐起来，一点不在意：“多大点儿事，不用不好意思。”

　　他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转移话题到了电影上，感叹道：“这电影开头我看了无数次，这还是第一次看完，居然是部正能量电影。”

　　秦赫生以前学校也放这部电影，但是对于睡眠不够的纯困高中生来说，能坚持十分钟就不错了。

　　江叙：“你以为呢。”

　　秦赫生挠挠头发：“我之前就看了个开头嘛，看主角干什么都背运，什么都不成，跟个倒霉熊似的，还以为是个喜剧片。”

　　确实很像。

　　江叙很轻地弯了下唇，似乎是被逗笑了。

　　秦赫生先是一怔，回过神后立马别过脸，嘴角也跟着往上弯了弯。

　　*

　　军训平淡地进行下去，强度并没有增大，体能训练期间偶尔穿插几门安全急救教育等等。

　　这天下午训练的时候，天色冷不丁阴沉下来。过了一会儿，天上开始飘落小雨点。

　　人群中一顿躁动。

　　“居然下雨了，是不是可以停训了？”

　　“真的下雨了，呜呜呜，我这几天的祈祷是有用的，幸运雨神眷顾我们！”

　　“可以回去了吧，待会雨就要下大了。哎，我阳台上晾的衣服还没收——”

　　上级很快下发通知，让各方阵转移到最近的报告厅，室外训练改为讲座。

　　刚刚很激动以为可以放假休息一天的学生们无语地吐槽，中间夹杂着一声对衣服被淋湿的担忧。

　　进入报告厅落座后，外面的雨渐渐下大了，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看来短时间内走不了了。

　　江叙拿出手机想打发时间，手伸到口袋里空空如也，才想起中午把手机放宿舍充电了。

　　这几天训练很少能用手机，休息时间也累得没心思玩，手机的存在感弱了不少，连落在宿舍里都没察觉到。

　　江叙揉了揉额角，打发时间地望向台上的演讲，听了两句发现比发呆还无聊。

　　这时，一个手机从旁边递了过来。秦赫生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晃了晃腿，笑容如破冰春水般温暖：“不介意的话可以玩我的，下了好多游戏，随便点。”

　　江叙第一时间没接：“你不用吗？”

　　秦赫生捏着军训帽檐往下压了压，遮住眼前的部分光线，“不用，你玩吧。”他浅浅打了个哈欠，“有点困，我正好补个觉。”

　　江叙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短暂迟疑后，显然过于无聊的心情占据了大头，他接过了手机。

　　江叙说：“我不会乱点。”

　　秦赫生想说乱点也没事，但最终还是把这句话抿了回去。他应了一声，闭眼开始装睡觉。

　　讲座无比漫长。外面的雨没有要停的趋势，在座的学生大部分没带伞，想趁机溜走也走不了。

　　时间悄悄流逝，秦赫生偶尔会悄悄睁眼，不经意地往旁边撇了一眼，发现手机页面一直是消消乐。

　　至少停留同一款游戏上两个多小时了，秦赫生震惊，这种小游戏居然可以玩这么久么，难道不是几局之后开始卡关然后充钱买步数后用完还是不够最后喜迎defeat？

　　“又碰到你了同学。”
　　过道处传来陌生男声，秦赫生视线投过去，不认识，像是在跟他室友搭讪，搭讪技巧非常拙劣。

　　——秦赫生如此评价。

　　司嘉眼里透着意外，笑容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还记得我吗？我们报道那天见过。”

　　对方是站着，江叙抬起头，掠了一眼他的胸牌想了起来，“什么事？”

　　开学报道的事江叙记忆不深，只记得那天很累很热，从校门口到宿舍的路很远。
　　看到对方胸牌上的姓名和学生会身份后，江叙才有了些印象。

　　司嘉戈熟练地寒暄了几句后，笑着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学弟，好巧。”

　　江叙：“好巧。”

　　“一看学弟就不记得了。”司嘉戈无奈地摊起手，“刚刚的讲座有一场是我上的，学弟没注意到吧。”

　　江叙隐隐有些不耐烦，因为这一关消消乐不仅有步数限制还有倒计时，但在对方没有恶意的前提下，他不会做让人下不来台的事情，只是平淡地回复：“太远了，看不太清。”

　　“也是。”司嘉戈眨了眨眼，“对了，上次碰到学弟说加个联系方式时你手机刚好没电了，现在方便加一下么，方便拉你进群，学习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江叙手里握着的是秦赫生的手机，当然不会答应，用别人的手机加陌生人过于冒昧了。

　　他正要开口拒绝，秦赫生摘下帽子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加一下吧。”

　　让他来聊聊，究竟是什么个人怎么个事，加他室友意欲何为？

　　他声音不大，站在另一侧过道的司嘉戈并未听清，只是见江叙慢吞吞地甚至有些生疏地找出了微信，然后点出二维码。

　　顺利加上好友后，司嘉戈礼貌地不再打扰，“那我先过去了，那边还有点事。”

　　江叙见秦赫生醒了，消消乐也结束了，便把手机还给他，随口问了句：“你们认识？”

　　秦赫生模棱两可道：“待会认识认识。”

　　雨停后教官宣布解散，晚上因为地面湿滑也取消了夜训。

　　当晚睡前，秦赫生打算来两局消消乐后再睡觉，打开游戏一看，发现游戏关卡一骑绝尘，直接荣登今日好友排行榜No.1。
　　连给他推荐这个游戏的共友都发来密切问候，问他充了多少钱达成的，在哪能买到这个成就。

　　秦赫生有点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