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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横刀夺爱(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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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
晴天霹雳！
杨梧两眼一黑，甚至隐隐有腥甜泛上喉头。
二哥何至于此！他做错了什么要被阉啊！！！
最极端的时候，心间恍惚划过一个念头——
……好像，死也不是不可以。
被阉还不如让二哥被杀了。
很快，杨梧就发现这个“天旋地转”不是她遭受巨大精神打击产生的幻视，而是眼前的一切真的在无限扭曲。
万种色彩如万花筒一般扭曲斑斓，几息之后恢复正常，只是已非扭曲前的青砖房内，而是再度回到先前的宫墙小巷。
杨梧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里走出去，迷茫地四处望望，听到小巷拐角处传来阵阵“嘤嘤”哭泣声。
杨梧飘上前查看，一个小太监正蹲在地上捂着脸哭。
她低头一看，果然是二哥无疑。
杨梧：……
一时间五味杂陈，怎么说呢，虽然早有预感，但是当二哥真的以太监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就连眼前都又开始发黑。
她咽下那口疑似是血的东西，特地放柔了声音问他：“你怎么了？一个人躲在这儿哭什么？”
小太监被吓了一跳，呜呜咽咽地回答她：“呜呜呜宫女姐姐，嗝儿！我！嗝儿！我不是有意要在这里哭的呜呜呜，他们都欺负我呜呜呜嗝儿！”
关于这点杨梧倒是知道一些，当初当皇后的时候隐约听过一耳朵，宫里训人打人是不许在面上手上等看得见的地方，免得伤痕惊吓了贵人，也不许见哭声，免得扰了贵人兴致。
身为下人，要柔婉和顺，喜庆吉祥，面上露哭相是大忌。
所以二哥那个时候如果有宫人犯了错也只是先笑盈盈地退下去，该怎么惩处是身边管事太监的事，当着贵人的面是万不可以露出半点不体面的。
好不容易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找出些相关事宜，杨梧明白了他在担忧什么，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顿了顿，杀意涌上心头，问他：“你受了什么委屈？”
二哥不是会躲在角落里哭的人，他现在看起来也不过十二、三，若非受了巨大欺辱，怎么会找到这样一个冷清无人的地方独自饮泣！
小太监眼中一下子蓄满了泪，盈盈地在眼眶中，大大的眼睛轻轻扑扇两下，泪水顿时如大颗大颗的珍珠一样扑簌而落。
这……杨梧这才发现，小太监长了一张我见犹怜，雌雄莫辨的脸。
好看归好看，可是这张脸跟李玉郎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啊！
杨梧不会产生“等小孩子长大了、长开了就好了”这种天真的想法，于是愈发迷糊。
到底谁才是二哥啊？李玉郎和二哥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如果是，为什么她面前这个二哥和李玉郎长得一点不像？如果不是，为什么她会对李玉郎产生灵魂悸动？
杨梧甩甩头，分不清就不分，只要她确实与二哥在一处就行。
想起先前血色漫天的那一幕，她还心有余悸。
……能在一起就很好了，至于真相，早晚会出来的，她急什么？
小太监仍在嘤嘤哭泣，泪珠顺着白皙的面颊划过精巧的下颔，墨瞳如洗，红唇如血。
他咬着下唇，愈显哀婉凄切，把杨梧唬了一跳。
好端端的，二哥怎么开始对她用手段了？
这个神情，这个姿态，她太熟了！分明就是二哥准备算计人的示弱之态！
他怯怯地咬着下唇，晶莹的泪珠儿还挂在下颔尖尖尖，欲言又止让他那一张我见犹怜的面容愈发娇弱。
“姐姐，”他轻声细语，打着哭嗝儿问她：“你叫什么呀？”
这让杨梧怎么回答？先前她还能说自己叫温三娘，现在成了个宫廷孤鬼，她连自己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犹豫一瞬，答道：“你叫我阿五好了。”
小太监笑起来，眼睛眯起神似狐狸笑，笑眯眯道：“姐姐，你为什么在这里呀？这里可是冷宫，一般没有人来的。”
杨梧又犹豫一瞬，还是如实相告：“我不知道。”
她连自己现在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更别说别的了。
小太监见她神色不似作伪，颇感荒谬。
怎么会有人连自己是来干嘛的都不知道！
他低头拭泪，看到一双悬空的脚。
……苍天！
小太监瞳孔地震，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当然没有人会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可她不是人！
但是、但是，就此将她抛下，他也不愿。
……那样炽热而浓烈的情绪，他平生最强烈的欲.望，通通在初见的那一刻自胸腔间喷涌而出，向她奔去。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的人生多了一个他必须要得到的存在。
不论如何，一定要得到！
他听到杨梧又在问他了：“你还没说你刚刚为什么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不对呀，即使是做太监，以二哥坑蒙拐骗的水平，也不至于被欺负啊？玩弄权势不是他最擅长的手段了吗？
小太监垂首沉默片刻，而后勉强一笑：“生了这样一张脸，总要难过一些。”
也不对，杨梧皱眉，二哥并不是介意以美色上位的人，有美色开道他恐怕还会高兴于升得快。
小太监见她仍旧不懂，为了不给她留下坏印象叹了口气，解释道：“宫中有些贵人嗜好龙阳之道，我如此容貌，要想保住后面，当谨小慎微。”
杨梧秒懂，美色开道和那什么开道还是不一样的……人人都喜欢漂亮孩子，但不是人人都对漂亮孩子只欣赏漂亮。
杨梧见那小太监抬眼望一下天，关心道：“阿五姐姐，日头这样晒，你不躲一躲吗？”
杨梧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还沉浸在那声“阿五姐姐”中。
二哥从来没有叫过她“阿五姐姐”诶！
几息后杨梧明白他已知自己幽灵身份，有些诧异：“你不怕吗？”
小太监笑道：“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眼中掠过一丝暗芒：“比起那些欺我辱我、将我践踏进泥泞里的人！你又不会伤害我！欺辱我！”
说罢他又望向杨梧：“阿五姐姐，你跟我走吧！”
杨梧正要点头，然而眼前的一切再度破碎、扭曲、重组。
天地改换，眼前的光景依旧是旧日风光。
小太监坐在石阶上，捂着半边面颊，见到她也没有太多惊讶，只浅浅侧头一笑：“阿五姐姐，是你呀。”
不，那已经不能称为小太监了，他的身形舒展，手长腿长，几缕长发披拂下来，恰是少年形态无疑。
若非那身太监打扮，光这一身气度风华，也称得上一声世家子弟。
少年面庞也已经长开，不是昔日带着稚气的艳丽，而是彻彻底底的秾艳，虽掺了些少年气，可那少年气只让这份秾艳艳而不妖，愈发勾人。
可惜面上有几处淤青血痕，破坏了这份令人叹息的美貌。
杨梧看到他面上的伤，心间震怒，顾不得解释为什么自己消失了几年，扑上去问：“谁打了你？！”
少年笑嘻嘻去握她的手：“怎么啦阿五姐姐？你要为我出气吗？”
手中传来凝实的质感让他一怔。
怎么……真的碰到了？她不是冤魂么？
杨梧同样一怔，要知道她从前是碰不到二哥的，不然青砖房那一次也不会眼看着二哥被阉。
她伸手去打身旁宫墙，虚影穿墙而过。
碰不到。
少年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低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抬头道：“阿五姐姐，你先跟我走好不好？”
杨梧扭了扭身子，一个不慎将自己扭成了麻花，一边憋着气解一边道：“你先告诉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少年踏上井边，指着下面道：“没什么的，他已经被我杀了。”
枯井井底躺着一个面目狰狞的太监，血淌了一井底。
少年怕她触景生情误会他，毕竟阿五姐姐大概率是“冤死的”，少见地解释了一句：“是他想先害我我才对他动手的！我没有滥杀无辜。”
他看到女孩回头看他，十分惊讶：“你向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少年心里“突”地跳了一下，面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烧起来。
他偏头掩饰了一下方才笑道：“阿五姐姐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我叫长命。长命百岁的长命。”
这回轮到杨梧心间“突”地跳了。
一般这么介绍自己的，都很难长命。
*
长命将杨梧带回自己的居所后就有人敲门叫他：“长命！贵嫔娘娘点你过去伺候！”
长命瞬间沉下脸，面上狠毒如恶鬼，口中柔和应声：“知道了，就去。”
他看向杨梧：“阿五，你先留在此处。”
杨梧下意识就要跟去，反正来时他们也实验过了，除了长命并没有人能看见杨梧。
但长命罕见地坚决拒绝了她，并一定要她留在房间内。
杨梧扭不过他，只得同意。
长命出门，踏上那一条他所走过千万遍的道路，眼中渐渐染上黑暗。
总有一天，他要……
自小门转进偏殿，再过了几道门，终于进入了熏香满室，温暖如春的内室。
贵嫔看着他，唇边挂着暧昧的笑容。
长命干脆利落地脱了衣，直至赤着上身，柔顺地伏倒在地毯上：“长命来迟，请娘娘责罚。”
贵嫔唇边笑容愈大，提起桌上精巧的细鞭，先落了一鞭，“啪”的一声脆响，红痕渐渐在那如玉肌肤上浮现。
贵嫔踱步而来，用鞭柄抬起他的下巴，细细端详了片刻，笑道：“这么多奴才，还是长命你最贴心。”
长命抬头正要回答，眼神微微一错，看到房梁上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杨梧，瞳孔狠狠一缩！
阿五、阿五怎么会来此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