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文晴

25、第二十五章

　　97
　　怎么有人知道武植在这里，又是谁报的官，这一系列问题都容不得考虑了，面对那么多弓箭，武植除了束手就擒，别无他法。
　　“你们不能放箭！”潘玉急切大喊，“我是太子妃候选人，射死了你们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既是如此，小姐请让开吧，不然，休怪刀箭无眼。”
　　“莲儿，快让开。”武植担心不已。
　　“我不。”

　　这时，柴可仁和杨迁毅等人受惊动跑了出来，同时也引出不少围观者。
　　“不能放箭，不能放箭。”柴可仁举起双手着急道：“那位小姐是去京城参选太子妃的，不能放箭呀。”
　　这话一出口，便引得围观者暗发唏嘘和议论，而在某间上等客房门前，一位气宇不凡的年轻公子略显惊诧，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况，张口就想说点什么，却听官兵喊道： “那还不请小姐让开？”
　　他便作罢。

　　“潘小姐，快过来，别杵在那了。”柴可仁又喊。
　　“莲儿，快点过去吧。”武植忍着肩头的伤，将药递给潘玉，镇定自若。“没事的，只要我不逃，想他们也不敢胡乱放箭。”
　　潘玉听着觉得有道理，就犹豫起来，杨迁毅则趁人不备飞快上前，将她扯离包围圈，紧紧拉住：“你是不是找死啊？”
　　这样突然地被扯离武植身边，潘玉的心惊跳不已，还是担心那些官兵鲁莽行事。幸好，他们只是步步逼近，将刀架在武植的脖子上，再无其他骇人的动作。
　　也算是有惊无险了，潘玉方才松口气，只是那颗被悸吓的心，怎么也不能平复。

　　“不要担心我。”武植被带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宽慰潘玉。
　　“大哥，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潘玉大喊，目送他消失在客栈门外。
　　随即，她就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杨迁毅了，恳切道：“你一定帮帮我，让他们放了我大哥，好吗？”
　　“你不要异想天开了。”杨迁毅不理会，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了房门。
　　潘玉再受打击，终于被兰香劝回房坐下，心思却是紊乱得很。

　　“兰香，那些官兵怎么这么轻易放了我？”她突然觉得不对劲，“我明明跟大哥在一起讲话，按常理，他们也该把我抓了去才对啊。”
　　“小姐，您说什么胡话呀？”兰香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接着道：“他们得知您是进京参选太子妃的，自然不会对您怎么样。”
　　“可他们怎么那么相信？我们说是他们就信？连凭证都不用看一眼吗？”潘玉越想越觉得奇怪，“还有，大半夜的到底是谁报了官？”
　　“小姐，您就不要……”兰香话还没说完，只见潘玉蹬地起身，气恨地拍一下桌子便冲出房门。“小姐您要去哪？”

　　98
　　潘玉只觉自己伤心透了，也气坏了，跑到杨迁毅的房前连门也不敲就一脚将其踹开，三步并作两步走至他的床前，紧紧抓住他的领口，有些语无伦次道：“是你吧？安的什么心啊？快把他给我放出来！”
　　“小姐，您别这样，有话好说……”不明所以的兰香上前劝阻，却被情绪失控的潘玉掀到一边。
　　“怎么，”杨迁毅不温不火拿开她的手，无比悠然道，“我不帮你忙，你就发疯了？”
　　“就是你报的官事情才会变成这样，你敢不承认吗？”潘玉脱口而出。
　　兰香听了大惊。

　　杨迁毅则嗤笑一声，保持那种悠然问：“你凭什么说是我报的官？”
　　潘玉方才冷静下来，心想：他就是承认了，自己照样拿他没办法，还不如作罢。
　　“是不是你，你心里清楚。”冷冷丢下话，她便反身离开，回房。
　　“小姐……”兰香心里有许多迷惑，却是头一次见自家小姐发这么大脾气，迟疑地都不敢过问了。
　　“兰香，”潘玉已然彻底浇灭心中怒火，温声道，“早点睡吧，明天你跟我出城一趟。”
　　“出城？”
　　“嗯，什么也别问了，将那些药收好。”说罢，潘玉就重新躺到了床上，只等第二天天明。

　　万籁俱静，先前那间上等客房里，年轻公子坐在床弦，迟迟不肯卧睡，似乎在想什么心思。
　　“大彪，过来。”他突然张口，并对屋子里另一个很容易被忽略的人勾勾五指——相对于公子，大彪看起来要年长六七岁，身材十分健硕，腰携佩剑，样子更是冷峻不苟言笑，公子想心思的时候，他就那样一动不动站于卧榻旁边，大概是个守护者。
　　大彪也不问什么事就直接倾身过去，听公子在自己耳边低语，完了便点头重新站好。
　　“你怎么不动？”公子诧异看他。
　　“公子要我现在就去？”
　　“当然。”
　　“可公子的安全……”话还没讲完，大彪就被公子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吓住了，忙从命说“是”。
　　“快去快回。”公子不忘提醒。

　　这一夜，似乎特别长，不过，终于是天亮了。

　　潘玉和兰香早已梳妆好，提着那些药，跟随某些早起的人装得若无其事出了客栈，直奔城门口的方向。
　　“小姐，柴大人要是知道可怎么办呀？”兰香还心有不安。
　　“我们走快点就好了。”潘玉说着就是拉上她一路小跑。

　　99
　　她们要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武植所说的那个山头老郎中家里。问好路，俩人便径直奔赴那座山了，沿着山道一直走上有半个时辰，方才看到一户人家，轻叩门扉，却不见人来开，重重一推，门却是自己打开了。
　　潘玉一时惶然，只怕自己昨晚跟武植说的话全被那个告密的人听去，武松已经遇害了。
　　“有人在吗？”兰香小心地喊。
　　潘玉则直奔内屋，看到一张被窝凌乱的床，床边有沾着血迹的湿布和一盆血水，那盆水，尚且冒着热气。
　　“二哥，”潘玉隐约感到，武松就在屋里，忙大声喊，“是我，我是潘金莲。”

　　床头柜的盖子突然一声响，武松钻了出来，他穿一件略显狭小的白色打底衣，直直地站着，脸上略带警惕。
　　“二哥，是我。”潘玉上前一步，看他没事就好。
　　“谁是你二哥？”武松走出柜子，视线却是紧紧盯着她的脸。
　　“你的伤……”
　　“回答我。”他打断她，却又提出第二个问题：“我大哥呢？”
　　“他……”潘玉捡重点，犹豫一阵，让兰香将药放在桌上，笑了笑才告诉他：“大哥让我来送药的，还有，你不能在这里多呆了，能走的话，最好现在就走。”

　　“我大哥是不是出事了？”武松很敏感地猜到。
　　潘玉知道不好隐瞒，也隐瞒不住，低头便讲了实话，但很快做出保证：“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他弄出来。”
　　“你能有什么办法？”武松听说自己大哥被抓了就有些狂躁，闷闷地咳了好几声，好不容易才平复，见眼前女子信誓旦旦，他却觉得万分讽刺和无奈。
　　“我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潘玉先揽下责任，“倒是你，最好快点走，要是也被抓了，你就会成为大哥犯罪的证据。”
　　“这事本就跟我大哥无关，我要走，也是去自首，澄明他的清白。”

　　“你傻呀？”潘玉恼怨，“你要是去自首了还不如大哥当初没有救你，让你直接摔死在城墙边上好了。”
　　武松气恨不语，想想如果不是身负重伤，他一定会去大狱将自家大哥抢回来。
　　“二哥，”潘玉见他有妥协的意思，忙加把劲劝导，“我既然叫你一声二哥，就请你不要把我当成外人，相信我能做到，好吗？”
　　“我娘只生了我跟我大哥两个儿子，不曾有妹妹。”武松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像是软下来了。“你方才就一口一个‘大哥’，‘大哥’地叫，实在教我听了很不舒服。”
　　“现在也没时间跟你解释这么多了，到时回家问你娘去。” 潘玉发笑，继而又正经问：“你是不是已经答应听我的话离开这里了？”

　　100
　　听言，武松嗤之以鼻，傲然道：“我因何要听一个女人讲的话？”
　　他不屑一顾看了看她，却还是给自己的孤高剥下一层表皮说：“在知道我大哥被放出来之前，我不会走。”
　　“可是……”潘玉欲言又止，仔细想想又觉得，要是昨天告密的人把话全都听去了，并通知官衙来抓人，武松大概也早已落网，现在好好的，就说明，那些人还不知道他在这儿。
　　“那好吧，你在这里安心养伤，等我的消息。”她终于答应不催他逃跑，但还是有点担心：“如果官兵真来了，你应付得了吗？”
　　“不用你操心。”

　　潘玉算是领教了，这武松做人不仅没什么儒雅之礼，骨子里还满满的自负和骄傲，甚至，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他瞧不起眼前的女人，这个官宦家庭出身的女人。

　　“那我先回去了。”潘玉没时间跟他计较，转身要走，却又想起来说：“还有一件事，这家人安全吗？他们会不会把你交给官府？你也要提防点。”
　　“这家就秦老郎中一人，他对官衙也是嫉恶如仇，绝不会做那种事。”
　　既然如此，潘玉就放心了，可再想走，却听得门外一个老人家大声问：“这位公子找谁啊？”
　　随后便听见杨迁毅的调调有礼反问：“您可是秦老郎中？”

　　“快躲起来。”潘玉急忙推搡，直至将武松塞进那个床头柜，而后便带着兰香大步跑出去，装得惊讶看向杨迁毅问：“你怎么来了？”
　　“找你回去。”杨迁毅说着往屋里看。
　　潘玉就故意大动作走近那个白发苍苍，身体却很健朗的老人，笑着问：“您就是他们说的秦老郎中吧？昨晚有一个身受重伤的年轻人是不是来过您这儿？我在屋里怎么没见着他？”
　　“姑娘是……”老人家话问一半，想到受伤的人肯定是自己藏起来了，于是放宽心，仔细询问来人是敌是友。
　　“我是他朋友。”潘玉说着又是上前一步，离老人家更近，而后小心低语：“你说他走了，说他走了。”

　　老人家觉得奇怪，又见她眼神的示意，方才明白，这位姑娘和公子原来不是同一伙的，忙配合演戏：“姑娘来得不巧啊，今日一早，你朋友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
　　老人家能领会，潘玉就冲他笑，嘴上却做出许多担心和遗憾：“走了？”
　　如此再对白一阵，她就作罢告辞下山。
　　杨迁毅默默跟上，他能找到这里来，恰恰证明，那个告密者除了他再没别人，只是，他也许并不介意让潘玉知道这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