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文晴

22、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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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迁毅感到一股强烈的呛刺，迷惑苏醒过来，睁眼看到是武植那张脸，霎时愣神之后更是不解所以。

　　“小姐……”兰香的音调突然满是惊慌，又回头道：“武公子，我家小姐这是怎么了？芥末不管用啊。”
　　武植急忙去看，方才注意到她脖颈上的红色印痕，正惊愕之际，杨迁毅就将他推到一边自己扑上前来，惶然试探潘玉的呼吸，之后便悸吓得瘫坐一旁。
　　“怎么了？让开！”看他扭曲的脸，武植赫然有些明白，一把将他扯下床，镇定心神重探潘玉的呼吸，那是一种几近感受不到的微弱，不过，还有得救。
　　武植伸出食指和中指，缓缓在她喉咙周围上下运力。
　　“武公子……”兰香捏一把汗在手，着急得不知所措，只见武植手指的动作停止，突地又用力一推，潘玉便一声咳嗽弹开了眼皮，“小姐，您醒了！”

　　“咳……呕……”潘玉感到一通恶心的腥味，再咳就从喉咙里呕出血块来了，随即呼吸道通畅很多，可脖颈处却是里外都痛得厉害，不禁摸上去，楚楚可怜望向眼前的武植等人。
　　“没死……没死就好。”杨迁毅双手无举，面容却是渐复平静，略带放松的笑意。
　　“你……”潘玉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疼得要死，并且发声困难。
　　“不要多言，”武植忙说，“你喉骨损伤，适才都被淤血堵住了，恐怕需要好好调养几日。”
　　潘玉听话地轻点下颔。

　　“西门公子，你看你做的好事。”兰香责难之言如珠脱盘，也不管自己是下人的身份了，“我家小姐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对她？”
　　“你懂什么。”杨迁毅孤高地认为，自己对潘玉的爱，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插嘴。
　　“你……”见他没有半点歉疚之意，兰香气极，终于看向武植道：“武公子，您最年长，又是小姐的干哥哥，现如今倒是评评理啊。”
　　“兰香，你先拿芥末去朱小姐房里，将她们唤醒。”武植吩咐。
　　“武公子，朱小姐怎么了？大家……怎么都像我一样被西门公子弄晕了？”兰香大惊。
　　武植摇头，而后便解释了大家昏迷的真正原因，心里反而感激那些黑衣人，如果他们晚一点放迷烟，潘玉现在是生是死都未可知。
　　杨迁毅本人，又何尝不这么想？先前，真的是情绪失控了。

　　兰香走后，武植便让潘玉好好休息，自己则将“好友”叫到庭院之中，欲加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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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我绝不放心将莲儿交给你。”
　　“莲儿？”杨迁毅在他身后，一听他突然改口叫潘玉叫得这么亲热，不禁眼光凌厉，继而讽刺一笑道：“你这样说，好像她是你什么人似的。”
　　武植轻叹口气，方才转身正面看他，认真道：“你疑心太重，会有今天，也是你自己造成的。”
　　“什么意思？”杨迁毅并不觉得他话意单纯。
　　“我会一路保护莲儿。”

　　“你到底什么意思？”杨迁毅音调抬高，不相信一般，瞳孔也放大了。“你是不是喜欢她？”
　　武植不答，笃定地经由他身边，想要离开，他这算是一种宣战吧，或者，为自己的心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站住！”杨迁毅紧紧扣住他的肩弯，“不把话说清楚，你别想走。”
　　“还用我多说吗？”武植不慌不忙，头也不回，“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莲儿好，我都不可能再由你任意妄为了。”

　　说完，他一运力将杨迁毅拱开老远，不管他有多气愤。
　　届时，兰香已将朱琏和碧春等人救醒，柴可仁也问明原委让下属揪着袁仁凯出来了。
　　真相大白之下，几人决定今晚还在天佑山庄住一宿，第二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为了欲盖弥彰，武植当即提议让柴大人迫使袁仁凯修书一封给京城的宦官童贯，谎称刺杀成功。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减轻接下来一路被伏击的危险。

　　“今日全仗武举人救了大家，要不然，本官就算还活着，二位小姐死了，进到宫里，我这颗脑袋也只有搬家的份儿。”柴可仁对武植好感倍增，又说：“只怕接下来一路，二位小姐的周全，还要有劳武举人相护。”
　　“柴大人请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伤害二位小姐。”武植看一眼杨迁毅，再也不顾及他的感受。

　　潘玉在房里听到外面的热闹，苦于喉咙痛出去了也不能插话，照镜子又发现自己脖颈处实在难看，更不敢轻易露面，但往深处想想，总觉得这一路让杨迁毅跟着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由此，她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把这事告诉柴大人知道，不求怎么处罚杨迁毅，只求跟他保持最远的距离。

　　然而，当她终于决定好打开房门的时候，大家已经商量好一切，拱手晚安了。不过，武植看到她，就走了过来，问她道：“有事吗？我问过袁仁凯，天佑山庄有一名老大夫，我已让兰香过去喊他了，马上就过来。”
　　“我……”潘玉蹙眉，这喉咙简直吞口唾沫都艰难，更别说讲话了，她于是将武植扯进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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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植也说：“你想讲什么用手写出来，我看着。”
　　潘玉点头，来到桌边，她就用食指画出“我要西门庆离开”几个字样。
　　“只怕以他的性子，他不会走。”武植说。
　　“将他欺负我的事告诉柴大人，”潘玉又写道，“让柴大人赶他走。”
　　“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武植还有些犹豫，终于顿了顿说：“莲儿，你放心，日后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动你一根汗毛。”

　　听他喊自己“莲儿”，又看他坚定的眼神，潘玉一时恍惚。
　　“莲儿，我……”他悄然抓住她一只手，握进掌心，柔声问：“我可不可以不做你干哥哥？我对你……”

　　“小姐，武公子，大夫……”兰香来得不巧，恰见屋中一幕，吓得两人惊忙分开。呆愣片刻，她就笑了一下将身后那位花白胡子的老年请进，介绍道：“这就是沈大夫，快让他给小姐看看吧。”
　　“好，沈大夫，那就有劳了。”武植有些慌张，看一眼潘玉，转身便要走，说什么“我先出去。”
　　“嗳。”兰香却是拦住他，调笑道问：“武公子怎么脸红了？”
　　她越说，本来还好的武植越紧张，脸上的表情也就越丰富了，闷声道：“乱讲。好好照看小姐，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您不睡觉啦？”
　　武植不答，径直出门。

　　那沈大夫很快给潘玉的“外伤”敷好药，又开了治“内伤”的方子，收拾好之后便告诉她：“小姐，老夫这就去配药，然后让下人煎好给您送过来。”
　　“沈大夫，我跟你一起去吧。”兰香鬼灵精怪，不顾潘玉反对的表情，她便跟了出门。
　　来到外面，她就顺理成章让武植进屋照看，摆明地是要为二人制造机会。然而，她走后，武植却是站在敞开的门口，没有进去。
　　潘玉又是刚刚敷的药，脖子不好乱动，也就没有喊他，兀自躺在床上思忖。

　　她分明记得，当他拉起自己小手的那一刻，她本以为早就死寂的心猛然悸动了。并且，在这之前，“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动你一根汗毛”的话让她觉得温暖而安全。
　　如果他不是武大郎，他有时严俊，有时憨厚，有时勇猛，有时又温柔多情的样子，倒还真教人喜欢。可惜啊，他首先是武大郎，其次还是一个有人死心爱慕的武大郎，潘金莲就不敢动纯情的念头了，但是……又说不清楚。
　　她陡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很矛盾，不禁烦躁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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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公子，”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外面传来了朱琏甜腻的声音，她问，“你怎么在潘小姐门前站着？”
　　“潘小姐喉咙受伤，兰香去煎药，我在这儿守着。”武植答。
　　“喉咙受伤？”朱琏半信半疑，“睡觉前还好好的，怎么受伤了？”
　　“说来话长。”武植轻描淡写，并不想解释许多，继而转移话题问：“朱小姐有事？”
　　“睡不着，出来走走，突然记起一件事，想要问问你，孰料你不在自己房间，倒跑这里来了。”朱琏越说到后面越有些吃味。

　　“是什么事要问我？”
　　“你的衣服，上头怎么有血？”
　　“什么衣服？”武植一时诧异。
　　里面的潘玉听到也竖起了耳朵。
　　“看你这记性，就是先前你答应让我帮你缝补的衣服啊。”那完全是朱琏死乞白赖的结果，武植刚从屋顶下来回房不久就被固执的她逮到，拧不过，衣服才被她抢了去的。她接着说：“我缝补的时候，发现那口子处都是血，不知……”

　　武植豁然开朗，便随意告诉她那天被农具划伤的事。朱琏一听，就紧张坏了，非要看看不可。
　　潘玉听说凶器是旧农具，也提起了注意，小心从床上爬起来，她就僵硬地往门口走，武植被朱琏缠着并没有注意，突地看到她出现在自己跟前，不禁惊骇，忙撇开朱琏走上前关怀：“你怎么起来了？”
　　潘玉便在自己的左手写道：伤口，让我看看。

　　朱琏看潘玉都不能说话了，十分困惑，于是问：“潘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朱小姐，你先回房歇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说。”武植几乎祈求，对朱琏的好事和过分关心，着实有些头疼。
　　“可是你的伤……”
　　“我没事，”他打断她，“从小也是习武之人，那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朱琏还是犹豫。
　　“回去吧，快回去。”武植似乎也不是什么耐性子的人，话讲多了人家不听，脸上可是有些急。
　　朱琏无奈，便不高兴地走了。

　　潘玉还是那话，武植也一样推辞，说没有大碍，不必挂怀。潘玉就把眉头拧紧，执意要看，他就抵抗不住了，终于进屋，高高拂起衣袖，露出那浑浊正欲结痂的伤口，惊心怵目。

　　“你怎么都没有清洗吗？”
　　“铁锈进到皮肤里会感染的，后果很严重。”
　　“当时西门庆也在场，他没跟你说这个？”
　　得到否定的答案，潘玉又一次对杨迁毅感到莫大的失望，觉得他不仅心狠，而且心毒。
　　待兰香煎好药回房，她就让她再去将沈大夫找来，并叮嘱让他拿上清理伤口的药水和小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