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特利往事》玛雅黑水晶

13、第 13 章

　　（十三）

　　一周后。莱特利基地，操练场边，上午09:00。授衔和授勋仪式正在这里举行。由于在贝利亚特轰炸行动中的出色表现，盖恩斯和基地里的一大批人获得了军衔擢升以及勋章授予。仪式正式开始之前，全体人员起立，为在这次任务中牺牲的战友们默哀一分钟。葬礼鸣枪队朝天空放21响鸣枪，表示向去世的军人致敬。作为主攻部队的指挥官，科勃少校被授意致悼辞。她的致辞简短而感人。“……打仗总是会有牺牲的。但为了胜利、为了战友，为了责任和荣誉，他们义无反顾！他们的生命，怒放在光荣的战场！我们会永远铭记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阵亡者名字）……还有……赛特·伯恩斯中尉，”少校的声音微微地哽咽了一下，“……他们都是真正的战士！真的战士，永远活在我们中间！”
　　台下响起战士们雷鸣般的整齐高喝：“呼呵！”
　　当威尔伯将军亲自将少将的肩章和领章别上盖恩斯的制服、又将一枚“狮心”勋章挂上他的胸口之时，这个年近古稀、却仍腰板挺直的职业军人也不禁露出了他难得一见的笑容。他仿佛看到，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开始，一个和平与秩序即将重现的时代。他的眼眶湿润了，伸出手和盖恩斯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接下来应该是盖恩斯为基地里其他军官授衔、授勋。但在这之前，他做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站在礼台一侧的科勃少校和其他军官、以及台下的官兵们都惊讶地看着他们的司令官谢绝了维恩中尉的帮助，双手握住轮椅扶手、自己缓缓地站立了起来，摇晃了一下，用他那条尚未痊愈的伤腿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艰难地迈了一步走到礼台中央，笔直地站住，立正挺胸、抬手向台下所有的官兵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荣耀属于莱特利！”少将洪亮低沉的声音随即响彻了整个操练场。
　　“呼呵！——呼呵！——”台下顿时再一次欢声雷动。

　　是夜，庆祝舞会在基地的军官俱乐部举行。盖恩斯拄着一支手杖，慢慢地走进酒吧，环顾了一下四周，却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美丽身影。“听说威尔伯将军找她谈话去了。”史蒂文笑嘻嘻地说道，一边搂住身边的妻子丽塔，一边又忍不住珍爱地拂了拂自己肩章上崭新发亮的星钉（因为这次战斗出色，他和科勃都由少校直接擢升为了上校）。“喝点什么吗，长官？”
　　盖恩斯皱了皱眉：威尔伯将军找她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两杯朗姆酒，要薄荷味的。”他清楚地记得这是格蕾丝最喜欢喝的一种酒，“我在这儿等着她。”他将手杖靠在桌边，在一个面向大门的座位上将自己舒适地安顿下来。
　　十几分钟后，门口出现了一片小小的骚动和掌声：科勃上校被105中队的几个年轻战士抬了起来、扛在肩上，走进了酒吧。所有的人都在向她举杯致意，鼓掌欢呼。她笑着抬手向四周致意，像一个凯旋的女王。盖恩斯微笑着，看着战士们把她一直抬到自己桌前才放下地来。
　　今晚她美极了。金色的头发优雅地挽在脑后，衬出她脸庞的柔和的轮廓。她穿着一件斜肩黑色紧身裙，曲线毕露、令人窒息。有意露出的带着伤疤的右胸上，顺着疤痕的形状描着一片黑色翅膀。盖恩斯心里一动，想起了什么。“敬你，科勃上校，”他把另一个酒杯推倒女孩面前，又举起了自己的杯子。“你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同时获得军方‘银鹰勋章’和‘最佳服务勋章’的女□□兵上校！”
　　“谢谢，长官！”女孩莞尔一笑，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带笑的眼眸让盖恩斯心里有了一丝醉意。
　　“还以为你赶不上舞会了呢。”盖恩斯溺爱般地看着女孩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嘴唇，压下心底里突然涌过的一股莫名的悸动。“老头子都跟你谈了些什么？”他忍不住好奇地问。
　　女孩又呷了一口酒。“还能谈什么，长官，当然是关于查瓦利。”她眉毛一挑，笑靥里多了一丝狡黠。
　　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怀旧了？盖恩斯摇摇头，放过心头这个的疑问，长长地叹了口气。“格蕾丝……你看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办法，就是没法让你别再总是那么叫我‘长官’……”他突然恨透了这个词，这个冷冰冰的词。
　　“您是‘老板’，长官。”女孩头一歪，笑眯眯地望着盖恩斯。“就算您打算忽视一点，我可不敢，长官。”
　　“可我还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我们是朋友——当我们并肩作战的时候，长官。”女孩以惯有的慵懒姿势往椅背上一靠，抬起一只手撑住了下颌，微笑的嘴角咬住了一只手指尖。“可现在不是。再说，我也无意和自己的‘老板’做朋友。”
　　盖恩斯再次抚额叹息。他们说的没错，她就是这么一个冰块儿，把一切都划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这也是佣兵的‘规矩’吗？”他苦笑着问道。这世上大概也只有这个女孩，能够一边用她那妩媚迷离的眼神将他的灵魂整个地吞没、一边却又同时用她那优雅客气的口吻将他无情地拒之千里之外了。
　　“是的，长官。”女孩咧嘴笑了，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语气中却蓦地多了一丝哀伤。“我已经见过了太多的教训，真的，都是血淋淋的教训。”两人之间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当女孩再次开口时，她的神色和口气都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而且，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有任何机会，说我是靠着和自己‘老板’的某种特殊关系而获得今天的一切的。”她的眼中闪出了坚定的光芒。她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绝不！”
　　盖恩斯凝视着那双在幽暗灯光下闪闪发亮的美丽而坚毅的眼眸，心里涌过了一股震动和叹服。他再次举起了自己手里的酒杯。“我想，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看到，你的确是靠着自己的实力而赢得今天的一切的。”他沉缓地、由衷地说道，“你值得这一切，我的科勃小姐！今晚是属于你的夜晚！”
　　女孩再次笑开了来，优雅洒脱地举起了自己的杯子，笑靥如同绽放的花朵。“是啊，可惜不能和您跳舞，长官，……”见盖恩斯又不悦似地抿了抿嘴，她便急忙改了口，“呃，将军。”
　　盖恩斯皱起了眉，“谁说的？！”他一手按在桌上、站了起来，拉起了女孩的一支胳膊。“我现在就请你跳第一支舞！”
　　女孩的表情有些错愕。“可是您的腿，……真的没有问题吗？……”但没得到任何回答，她就已经被司令官拖进了舞池。
　　有人唱起了“Close to You”的歌词……慵懒、温婉，低沉却热烈，如同情人的低吟。格蕾丝还是第一次被盖恩斯邀请跳舞，如此贴近地站在司令官的臂弯里，她觉得他从未像现在这般高大过，她得微微踮起脚跟才能望过他的肩头。她的心急速地跳动着，手有些紧张般地用力按住了他的肩章，那颗闪亮的将星微微硌疼了她的手指。他的手臂绕过她半裸的脊背，温柔地轻轻挨着她的身体，只在带她旋转的时候有力地暗暗拉她一把。司令官的呼吸沉缓地一股一股吹到格蕾丝裸露的肩头上，让她感觉自己的全身仿佛都被他揽住自己的那只胳膊的热力给灼沸了……。远远地，她望见歌台上维恩中尉扶着麦克风架冲她挤挤眼，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将军，……”她仰头说了一声，将他微微地推离自己。
　　但她却被上司的脸色给吓了一跳。将军的嘴唇紧抿着，脸色有些发青，面颊上的肌肉在微微地颤抖着，额上也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很疼吗，将军？……”格蕾丝急忙低声问道，放缓了舞步，扶住了司令官的一支胳膊。“别……请别这么硬撑着，如果实在太疼的话……我们……”她紧紧地攥住盖恩斯的胳膊，停下了自己的舞步，迫使他也停下来。盖恩斯紧绷着脸忍住痛楚，就势拉起她的右手挽进了自己的左胳膊弯里。格蕾丝急忙用力地扶住他的胳膊，暗地里用自己的身体支撑住他的身子，让将军半倚在她身上，维持着昂首挺胸的威严姿态，缓缓地走出了俱乐部。

　　打开自己的车门之后，盖恩斯才终于支撑不住般的颓然地整个地倒在了驾驶座上，压住一声低沉的呻吟。“需要我去叫卢卡斯过来吗，将军？”格蕾丝微微俯下身来，有些担忧地看着司令官被冷汗浸湿的发际，轻声而焦虑地问。“要不我来开车吧？……”
　　“不，不用，我没事，上校。”盖恩斯抬眼看了女孩一眼，抱歉般的苦涩地微微一笑。他确信自己在她刚才俯下身来的一刹那间从她眼中看到了某种超出普通战友之间的关切以外的东西。他忍住腿上的又一阵剧痛，发动了引擎。“上车吧，科勃小姐，我送你回去。……自动驾驶模式！”
　　听到盖恩斯说出自动驾驶的口令的时候，女孩愣了一下。“您为什么会用这个作口令，将军？……”她有些迟疑地缓缓地问道。
　　盖恩斯沉着地反问道：“那么我是否可以先问问为什么你的胸口会画着它的标志呢，科勃小姐？”
　　格蕾丝吃了一惊，抬手遮住自己的胸口，讶异地扭头看向司令官，好半晌都没有说话。“您怎么会知道……”
　　“黑鹰旅”，那是一支在几年前就以其机动大胆、作战凶狠而著称的佣兵装甲旅，隶属于戴克利特军团。它的标志就是一支黑色的翅膀，和格蕾丝胸口上画的一模一样。虽然从来都看不惯这些雇佣兵的作风，但对于其中作战出色的部队，盖恩斯倒也向来不缺兴趣去进行了解和研究。“你曾经也是他们的成员之一，对吗？”这点可没有写在她的履历表里。
　　女孩沉默了一小会儿。“对。”她轻声地承认了，顿了一顿，语气里多了一丝淡淡的感伤。“那是我一手带起来的队伍。”
　　这次轮到盖恩斯讶异地看向她：“你？……这么说，你就是那个绰号‘黑翼’的指挥官？”不知为什么，这支装甲旅仿佛一直笼罩在一层神秘面纱的背后，尤其是关于他们的指挥官——除了这个绰号之外，没人知道更多的情况。在科勃上校的履历表背后，究竟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对。”女孩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静默了片刻，目光望向了车窗外遥远的前方。“我想向他证明，我也能做到，而且，能做得更好！……但只有佣兵团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父亲到死都没有原谅我做的这件事。……”
　　盖恩斯突然有些明白了过来。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个倔强的女孩早在战前就放弃了家庭那个舒适的安乐窝、可依靠的背景，在佣兵团一路独自拼杀到现在。他侧着头蹙眉看着女孩的眼睛，有些心疼、又有些感慨，忍不住伸出胳膊轻轻抚住她的肩膀，低声地宽慰她道：“如果你父亲看到现在的你，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格蕾丝。相信我！”此时他忽然记起，就在一年多前，这支装甲旅却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莫名其妙地从战场上销声匿迹、再也不闻其踪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还记得我提到过的那次哗变吗？”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轻，“珍妮·查尔斯顿，就是她，毁了我们的‘黑鹰旅’。”她没有回过头来，视线一直聚集在远处，微微皱起了眉，回忆着那些令她心痛的往事。“她在暗中散布谣言、分化队伍，纠集她自己的人马和势力；而我却一直念在和她共事的份上，没有及时制止……直到后来在一次军方行动中，她和她的人突然从背后向我们发动了攻击！我只能被迫立即还击。……最后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从那次哗变中幸存了下来。……她却逃脱了。那次任务也因此失败，军方终止了与我们的合约。”女孩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盖恩斯注意到她蹙紧了眉，眼角泛起了晶莹的泪光。“我恨她，不是因为她想杀我，也不是因为她毁了我们的名声，”她压抑住有些激动的语调，哽咽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而是因为那些年轻人……他们是那么的单纯、天真，他们都曾是非常出色的战士，不应该死在无谓的权力争斗、自相残杀之中！而她却利用了他们，毁了他们！……”
　　“有时候心狠一点是必须的”，盖恩斯此时有些明白了她过去讲的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也突然明白了，在她那看似冷酷无情的表面下，她的心其实也是在滴着血的。他沉沉地吐了一口气，默默地听女孩继续说下去：“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再愿意接收我们，直到遇见了卡利上校。是他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们。……所以我答应他，一定要帮他保住这个基地，不惜一切代价！”她语气坚决。稍稍顿了一下，女孩舒了一口气，让语调缓和了下来。“现在您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很高兴有您这样的司令官了吧，将军？”她向盖恩斯转过头去，敬佩的目光迎上了司令官的双眸。“是您终于控制住了局面，您做到了，将军！”
　　盖恩斯释怀地呵呵笑了：“是我们做到了，我的格蕾丝小姐！我说过，你和我，我们在一起，会是世界上最棒的搭档，没有什么可以难倒我们，不是吗？”他热切地望进了女孩的眼睛，轻柔而恳切地问道，“那么，现在我可以请你跟我再续签一份合约了吗？”
　　听出了司令官话里有话，格蕾丝微微地抿嘴一笑，却并不做声。
　　没有得到女孩爽快的应答，盖恩斯的心咯噔一沉。“怎么了，科勃小姐？是不是我还有什么地方做得让你不够满意？还是基地哪里……”
　　“不，不是因为这些，将军。是我自己……”格蕾丝再次放低了声音，扭开了头望向窗外，“对卡利上校的承诺，我已经做到了。我也完成了您所给的任务，我在这里的使命已经结束了，长官。我该走了。”
　　“不，格蕾丝，别走，请你留下来吧！”盖恩斯急切地打断了她的话，蹙起眉专注地望进了她的眼睛。“这个基地很快就将扩建，会有更多的人被派到这里来，我们还有更多的硬仗要打！……你也已经看到，我从未把你和你的人当二等公民看待，你们和这基地里的其他人一样，都是莱特利的光荣和骄傲！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找威尔伯将军，让他想办法给你一个正式的军籍——当然，也包括你的人，只要他们愿意。这里也不是佣兵团，你和你的人都能得到公正的对待，我保证像珍妮·查尔斯顿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我们在一起还能做更多的事，格蕾丝，我们……”
　　女孩抬起头望着前方，微微地笑了。“谢谢您，将军，可我真的该走了。我相信，即使没有我，史蒂文上校和其他的军官也能够一样出色地完成……”
　　“可我需要的是你，格蕾丝！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盖恩斯忍不住气急般地脱口低声喝道，几乎一任自己心中那份压抑已久的激流汹涌而出。车厢里陷入了一阵沉寂中。片刻之后，盖恩斯才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如果……我是以私人的名义请你留下来呢？”说完这话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真高兴自己终于能把这句话说出了口来。
　　“那您得有足够好的理由了，将军？”女孩转过头来，脑袋一歪、微笑着看着他，挑起了一支眉，眼里闪出一点挑战般的光。
　　盖恩斯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心疼地看着她，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放在身边的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格蕾丝觉得自己的心跳再一次快了起来，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在渗出汗来，但她却强作镇定，没有抽出手去。她低下眼帘，躲开了盖恩斯的目光。“你看，格蕾丝，我们都算是查瓦利的人，对不对？我们有那么多相同的地方，我们……”盖恩斯蹙起眉，缓缓地说，在自己的脑海里艰难地搜索着想要说的话。“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一个女孩，独自一人在军队里的生活也并不容易。所以，我想好好地保护你，不想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车厢里安静极了，两个人都良久没有说话。终于，格蕾丝微微地笑了，抬起头来，感动地凝视着盖恩斯的眼睛，缓缓地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谢谢您，将军！”她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轻声地说，“当我需要您的帮助和保护的时候，我一定会来找您的，我保证。”
　　盖恩斯再次低下了头，投降般的苦笑了。上帝啊，什么时候她才能放下她那种执拗的坚持与拒绝，信赖他、接纳他，坦然地让他靠近她，让他分享她的快乐和忧伤，也让他抚慰她内心的脆弱和孤独，哪怕只是一点点？深情的话他真的不会讲，但只要她愿意，他就一定会把自己的心全部都给她！“那么，请你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科勃小姐。别急着说不，行吗？”他恳求般地说道。
　　“好的，将军，好的。”格蕾丝也微微蹙起眉，有些感伤般的轻轻点头答应。“明天我会给您答复的。”上帝啊，也许她真应该早点行动，不要再继续这样折磨这个男子了！

　　次日上午，盖恩斯捏着科勃上校递来的那份文书，蹙紧了眉头，仿佛拿着一份对他的判决书。她以约定的书面形式告知他，不打算与他续签服务合约，用辞还是那么公事公办，不带一丝感情。看来昨晚维恩中尉的有意安排并没有打动她，自己的诚挚恳求也丝毫没有改变她的心意。“你真的已经决定了？一定要走吗？”盖恩斯抬起头看向她，低沉地轻声问，分明听出了自己语气中的一丝不舍。
　　“是的，将军，我已经决定了。”女孩仍以惯有的笔挺姿势站在办公桌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平静，淡定地微笑着。
　　盖恩斯无奈地看着她，吐了口气。“那么，我可以问问你打算去哪儿吗？”
　　女孩吸了一口气，迟疑了短短一瞬，但最后还是坦率地答道：“去奥登堡，威尔伯将军给了我一份更好的合约，让我去组建一个新的实训基地。”
　　“威尔伯将军！真的是他？！”盖恩斯喟然叹道，突然明白了昨晚将军找她谈话的原因。“他下手倒挺快的！”
　　女孩赧然地咧嘴笑了，不做声。
　　盖恩斯无言地看了她片刻，放弃般地摆摆头，自嘲地笑了：“好吧，好吧，看来我还不如一个老头子有魅力。……也许，这里真的已经对你不再有任何的意义了，上校……”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请别这么说，长官。”女孩热切地接上了盖恩斯的话，“事实上，在莱特利的这段时间，是我和我的人一生中所度过的最有趣、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所以，我们现在只是把过去的美妙回忆打个包、暂存起来而已。而我相信，更美妙的经历还在未来等着我们呢。”她坚定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司令官，轻声地说。
　　盖恩斯看着她的眼睛，微微地笑了：“将军是打算让你把那里建成‘查瓦利第二’吗？”
　　“是的，长官。”
　　盖恩斯眼中燃起了鼓舞和自豪的目光。“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你，上校。”他缓缓地、笃定地说。
　　“谢谢您，将军。”这次女孩语气里的感谢是真心实意的。“哦，如果以后还有像史蒂文那样优秀的军官，请一定记得推荐过来，——当然，如果是您本人亲自领队来的话，那我就更欢迎了。”
　　盖恩斯笑开了来：她还真会拉生意！“好吧，上校，我有最后一个条件，你得为我找一个顶替你的合适人选——得按照你的标准、跟你一样水准的！”
　　这次女孩终于有些泄了气，对空翻了一个白眼，摇起了脑袋：“长官，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我这一生都在致力于做一个独一无二的人，而您现在却要我去找一个和我一模一样、同样标准的人？——这太讽刺了，将军。……”
　　她语气里的那份自信和骄傲让盖恩斯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好吧，那你最好记住，我的科勃小姐，”他深深地望进了她的眼中，“我是不会放过你这样一个独一无二的女人的！”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抽出笔，在那张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突然意识到，她今后的生活也许便从此与他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接过盖恩斯递还的文书，女孩却没急着离开，而是一歪头笑嘻嘻地看着他：“喔……老板，我记得，您好像还欠我半天假？”她缓缓地问道，那双亮晶晶的蓝色双眸闪着一抹狡黠的光。
　　盖恩斯低下头挤出了一个低沉的呻吟——这丫头的记忆力还真是超群！“好吧，算上利息，后天我给你和你的人一整天假！”
　　“谢谢，老板！”看着女孩笑嘻嘻地礼敬后转身离去，盖恩斯的心里五味杂陈。她就要去开始她的新生活了，而自己却只能远远地看着，无能为力——难道他真的就只是她生命中曾经的过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