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狂刀]醉花阴》Murkmagician

72、SILVER

　　她想念菱祗了。想念让他脸红的那个片刻。
　　所以为什么她还能忍受这样毫无形象的继续在土洞里匍匐前进---他们行进的方向如无意外是会通到菱祗居城的。
　　虽然心绪是一刻不停的待在菱祗身上，但脑子却不受控制的一直思考着夏町的现状。

　　---现在的夏町如何了呢？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红王再怎么快速也不可能在这段时间里派出足够人手来强制征兵的。他还要安插兵马在红塔最上面那里，而壬生的人手说实在不太够了吧。
　　但还是一样。她很担心夏町的孩子们，并对自己许诺一定要尽快回去找他们。
　　罂穗姬看上去不像是多么冲动武断的人，她跟树熙配合得当的话，应该能很好的处理夏町的大小事务才对。

　　可无论怎么一遍遍说服自己，她还是莫名其妙的觉得心虚。
　　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而她无从得知。
　　她很讨厌这样飘忽忽的感觉，因此她再次对自己保证必须要尽快回去夏町。
　　想着想着，他们便来到了自己无比熟捻的菱祗居城，还恰好就在菱祗的实验室里，一些杂物堆放处的旁边。她随手沾起一点灰尘---看起来积在那里已经很久了。这里怎么看都是一个被菱祗遗忘已久的角落，他的注意力从来都是集中在桌上的东西。

　　辰伶荧惑和佐助轻声讨论着菱祗的真正长相，寿里庵甚至认真无比的说着菱祗可能是‘历届最强大的太四老’，因为他‘御卷’和‘处刑’的双重身份。她边听边偷笑，心情大好。
　　看到小佐助的时候她总会想到大佐助呢。猿飞佐助。安静的说喜欢她的猿飞佐助。眼睛深深邃邃一直注视着她的猿飞佐助。
　　若她还是初次离开壬生的冲动年轻人的话，兴许真的会爱上他吧。她很喜欢他的沉默，但是现在却只能对他说对不起---她永远，永远都只会看着菱祗。

　　眼见辰伶拿起了菱祗之前给他看过的资料，照着上面资讯对游庵说明。
　　她已经从菱祗那里听过第一手消息，没兴趣再听辰伶说一遍，于是开始随意的走来走去，逛实验室。菱祗的居城如果都跟他的实验室一样，那她真会以为这男人精神分裂。做研究的地方干净得一尘不染亮晶晶地，而堆放废弃工具的角落却脏得能种菜。

　　忽然有人从她身后接近，她正要抽刀，血殷却提醒她先往回看。

　　她以为是菱祗的人却是刚刚才想起的猿飞佐助，他的斗篷好像比之前更旧更破了，似乎还多了点血迹。他维持着准备掩她嘴唇的动作，左手也按着刀柄，大约在戒备鬼眼狂刀一行人。
　　她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反应过来，紧张的看看辰伶他们---不是盯着菱祗的研究就是看着那叠资料神色严肃，没有一个注意到这边。“你怎么在这里？该不会受伤了吧？”

　　真达罗好像苦笑了下，手放开刀柄。“没事。我跟你一样，是来这里找资料的。”
　　啊，她才会意，他们分开的时候，两人都对壬生再造计划一无所知。

　　“那个部分我之后再跟你说吧---我现在可算对它了解透彻。要是真受伤了那可大大不妙。”赤涟一边说一边拍拍他肩膀看他是否手臂有伤，真达罗却把她的手移开了。

　　“我可是不死的真达罗呢。”他微笑，藏在阴影后的眼瞳幽深幽深。“哪那么容易受伤。”

　　---他是否能作为一个让夏町不至受损的筹码呢？她突然冒出了这么个荒唐的想法，连忙以最快速度将它往下压，再也不敢乱想。

　　刚刚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想到了教唆真达罗牵制真田幸村，从而让他影响红王保全夏町。多么荒诞。她怎么能想到利用佐助。光是记得自己曾经想过就令人无比羞惭。
　　---但是，如果真田幸村真的愿意许诺牵制红王，让他不能再乱动夏町，她会怎么做呢？
　　赤涟甩甩头，尽量将想法驱逐出脑海。
　　她必须要自己来。既然她都能够算计别人了，那还不如把这精力放在亲身为夏町努力上。

　　“无论如何，你都去做什么了？”她在阴影里也看得见他的疲累。“我记得我们是在游庵居城前面分开的…听到镇明和真田幸村的声音了不是吗？你看到了什么吗？”
　　真达罗跟女人一样的长发好像被烧掉了一点。真是可惜。还有他的斗篷和质感粗硬的长裤也都被磨损了一些。好像刚刚经过激斗般。她记得他斗篷下什么都没穿---除了覆盖整个身体的巨大刺青之外；虽然这让真达罗刀枪不入，但红塔之上的寒意却不是护身符可以驱逐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好温和，她努力的不去看。
　　菱祗，菱祗，菱祗。再念一遍，就可以继续忽略真达罗的眼神。

　　“壬生京四郎是壬生一族的王储---我想你应该早就知道这点了。”他一边小心看着鬼眼狂刀的动作一边低声说。这时候正好几个人正在往这里看过来，于是她非常淡定的拉起真达罗的斗篷的一边，扯扯，再扯扯，然后咕哝两句。“---菱祗的居城里竟然连像样的抹布都没有…这块破布算什么啊？”
　　之前还对她动作有点兴趣的人现在全部都回去听辰伶的演讲了。
　　真达罗哭笑不得的看她继续像模像样的扯他的斗篷好几下才放开，把他往后推回黑暗中再示意他说话。

　　“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消灭掉鬼眼狂刀---连同壬生京四郎原本的身体一起。”真达罗轻声说，手指搭上她没被衣服遮盖的手臂。冷冷的，没有体温一样。“这样壬生京四郎就能用鬼眼狂刀的身体坐上王座，成为永远最强的王者。”
　　他的手指只是轻轻的搭着，没有收紧也没有拉扯，小心翼翼得仿佛她随时会断裂一样。

　　她咬着嘴唇不知道怎么跟真达罗说，她已经见过菱祗了。
　　“那个，菱祗…我…”
　　没想到他却自顾自的说下去，看来是刻意要避开菱祗这个话题。“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反应，但我并不认为红王会这么干脆的放弃王位---壬生京四郎必定不会让壬生继续攻打人类世界，而这正好和红王的心愿相反。”

　　“真达罗，我要跟你说---”她心一横最终决定干脆的说出口，但这时却看见了令所有人都为之震颤的事物。

　　---为什么这里会有红眼的孩子？几十个、几百个，几乎无止尽的蔓延到实验室每一个角落的孩子，都只是刚刚学会说话的一两岁，眼神迷茫天真，甚至有几个不怕死的往抽出来的武士刀靠近。
　　“鬼眼…狂刀…”

　　只见鬼眼狂刀一行人都是紧张到了最高境界，辰伶向来对这个年龄的小孩抱有难以自制的喜欢，举着镜潋不知所措的盯着几个抱着他小腿的孩子，慌张的扫向她。“赤涟大人，这些小孩是怎么搞的？！”

　　她怎么会知道。
　　随手捞起最近的一个孩子，是个银发红瞳的小男孩，跟小猿飞佐助几乎一模一样。她轻轻拂掉他脸上的一点液体。他闻起来不像是任何活着的生物。
　　“你叫什么名字？这些弟弟妹妹都是你的家人吗？你住在这里吗？”
　　男孩楞楞地看着他，眼睛澈亮，脸颊看起来白嫩得近乎透明，但是她却看不见一般孩子脸颊上总会有的微血管，不禁一愣。

　　“我是85871号…姐姐你好软…”他梦呓般的道，本能似的摸索了过来，直到最后趴上她的脖子，蹭了蹭。“我们都是试验品…我们都是失败的…菱祗大人告诉我们待在这里，可是我们看到了同类…那个白色头发的也是我们的一分子，可是他长得好高…”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小佐助，甚至包括不自禁跨出阴影的真达罗。
　　他自己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但现在一比较起来，不知何时出现了红眼的小佐助的确很像是这些孩子中的一分子。

　　“我们都听说过你哦…走失的38795号…”搂着她脖子的小孩仍然在说话，眼睛睁得滚圆。“你是我们的哥哥，是唯一活下来的哥哥---其他人都死掉了哦，都是失败品…38795，你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实验品…”

　　一片死寂中，忽然有一个孩子们列的咳嗽了起来，痛苦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实验室。
　　那是个肉乎乎的女孩，头发柔柔软软的似羽毛，透着不正常白皙的双手捂着嘴巴，整个人都弓了起来---她周围的孩子皆惊叫起来，有的往后退开有的往前涌，一边拍着她迷你的背部一边七嘴八舌的说着安慰的话，看来这并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故。从赤涟还抱着的男孩脸上的表情就看得出来。
　　他几乎是漠然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越来越严重的呛咳，直到最后连血液都顺着手指流下，整张脸被空洞的眼神和鲜血沾满---然后倒下。

　　“86125！”有几个孩子惊叫。“86125！”
　　她已经没有脉搏了，就算没有辰伶惨白着脸的宣布赤涟也看得出来。

　　自称是85871的那个孩子默默的看着86125的死亡，镇定得不像是孩子。“我们都是这样的，姐姐---我们都是失败的实验品。菱祗大人让我们待在这里，他说不久后会有一个红衣服的姐姐过来，姐姐会跟38975在一起…姐姐会带来我们的答案。但是姐姐看起来，明明就跟菱祗大人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菱祗跟她，一样困惑啊。

　　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却忽然跟先前那个女孩一样，咳了两声，然后一口血喷在她肩上。
　　赤涟慌忙俯下身来，让他后仰，但血还是不断的从孩子嘴角溢出，很快她的衣服都被染得深黑，她差点把那孩子摔下来，但真达罗抢先一步把他托住。

　　“我们对菱祗大人来说是没有用的，这点我们很难过。对不起。”却听到85871还在轻声说着，似乎真的是很抱歉。“但是姐姐你要帮忙菱祗大人哦。我们失败的实验品是活不下去的，所以你要帮忙他哦。菱祗大人对我们很好---他说不止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都在生病都快要死去，我们实验品也许有办法帮忙，但是到目前为止，大家都会死掉哦---我们没有人会活下来。”

　　那孩子的血沾湿了她的脸庞。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仿佛谁按下了什么按钮般，不断有孩子在他们周围倒下，停止呼吸。
　　菱祗的实验室，宛如刑场。

　　然后，那整个建筑开始崩塌。
　　首当其冲的便是鬼眼狂刀，他迅速的挥出一个神风为自己护体，并且迅速跳开。游庵和寿里庵也有样学样，顺便带上了还受伤惨重行动不便的荧惑和辰伶。
　　巨大的石块不断下落，她的处境也极危险—再加上她还抱着那个孩子的尸体。

　　于是赤涟只能眼睁睁看着菱祗的居城不断往下，往下，要压碎她。
　　直到最后她眼里只剩下破碎的影子，像是谁飘动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