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有劫》崔雪音

74、第七十三章

　　游丹忱跟随着师兄和师姐刚出了山门，便觉一股暖风扑面而来。今年的夏尤其炙热，才刚刚六月初山门外便一片莺莺郁郁。她很少下山，早已习惯了山门内的清冷寂静，骤然间来到外面，顿觉山林中鸟鸣兽走－－十分喧闹。仅仅片刻，她便觉得闷热，身上也微微透出了些汗意。走在她身边的师姐见她微微板着脸便知她已十分不耐，便好脾气的劝她回去。

　　她犹豫地思量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坚定地表示要随他们下山去到留仙镇。她其实每隔几个月便会拜托下山的同门去到修士交易的场所帮她打听一件物事。此物原本极其难得，但如今天地间的灵渐渐丰盈，说不定就有高修为的修士会意外获得。然而四五年过去了，她四处托人也仅仅求得一颗，且品相普通，年份也不足三百年。适逢前几日她听说天下第一楼收了一批灵宝，于是她在今日便亲自下山去到留仙镇的第三楼打探消息。

　　片刻后，几人便来到留仙镇，与同行的师兄师姐约定了两个时辰后在镇口汇合后，游丹忱便戴上帷帽，直奔天下第三楼而去。此时第三楼亦是生意红火，买卖商品的修士络绎不绝。游丹忱一进门便向守门的小徒弟要了第三楼珍品花册，从头到尾细细翻了两遍，之后便不由得大失所望地长叹了口气，随后便将花册还给候在一旁的小徒弟，转过身便想出去到外面的市集碰碰运气。结果她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跟在她身后原本送她的小徒弟一时反应不及就要撞在她身上。她随即挥起广袖将他搪住，小徒弟吓个够呛，生怕这个冷冰冰地女修怪罪他。结果游丹忱却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告诉他自己还想在楼中逛逛，便让他退下了。

　　她心中尚有些不甘，虽然没有她想要的，但时间尚早她便想着在楼中再转转。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走到了三楼，这里陈列的皆是些大件的商品－－例如，各式不同材质的人偶、傀儡、大件的礼器还有一些巨大的原矿石。来到这里驻足的人很少，一时的清净让游丹忱不禁放慢了脚步。这时，在角落里整理货物的掌柜闻声看向她，这位掌柜身量中等，着一身深蓝色的文士长袍，嘴唇上留着两撇修剪精细的胡须。乍一看并不像精明的商人，倒像是一位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此人见游丹忱走近，便站起身来微微抖了抖前襟，随后便向她执文士礼，游丹忱也微微欠身向他回礼。刚直起身便听见这掌柜道：“游仙子安好！不知本楼可有仙子中意之物？”游丹忱闻言不禁有些疑惑－－今日她身着一身淡青色的道袍，又戴着帷帽看不清面目，且她从未见过此人，但此人竟一照面便认出她，这天下第一楼的掌柜有些道行啊！

　　她微微扬起下巴淡淡回道：“天下楼多年来都没有我所求之物，你这天下楼有些浪得虚名啊！”

　　掌柜面不改色温和道：“不知仙子所求何物？”

　　“我要一颗千年的兽丹！中品以上！”

　　“仙子确定要千年的兽丹？要知道如今五百年左右的兽丹皆难得一见，即便有亦是无价。”游丹忱怎会不知？即便希望渺茫，她还是不死心想要再问上一问。

　　“不过－－”那掌柜忽然话锋一转：“恰巧在下昨日收到一颗海兽丹－－千年中品，就是不知这海兽丹是否可替代－－”

　　“千年的海兽丹？！当真？！”游丹忱闻言顿觉眼前一亮，不由得惊喜地打断他。她不自觉地攥紧双手，这简直是意外之喜，不过－－海兽丹确实不知可不可行？她抿紧了嘴唇思索了片刻，随后坚定道：“劳烦掌柜等待片刻，我这就给师门传讯！望掌柜一定将此物留给我！”

　　一刻钟后，游丹忱刚刚坐下接过小徒弟递给她的茶盏，路星河便风风火火地冲进楼内。他迅速扫视一圈，很快便看见坐在角落里的游丹忱。他不由分说地大踏步过来，还没站稳便急声问道：“当真是千年的兽丹？！”此时坐在一旁的掌柜不紧不慢道：“路道君稍安勿躁！在下这就将海兽丹取出，请二位验看。”

　　二人皆有些忐忑地在原地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便看见掌柜迈着方步，双手捧着一个不大的盒子走了过来。那盒子只有一个男子手掌那么长，游丹忱见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忖道：寻常二百年以上的兽丹就将近两个拳头那么大了，这千年的海兽丹看着似乎很小，这天下楼莫不是诓她？！她询问地看向路星河，却见路星河双目发亮，一脸期待地看着掌柜手中的盒子，似乎并不觉得不妥。

　　掌柜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盒盖，一个小孩拳头大小金光灿灿的兽丹便映入眼帘。兽丹整体呈橙黄色表面凹凸不平，内里仿佛有交错纵横的脉络，不时有金色的灵在其中流动，精纯的灵使得周遭游离灵产生轻微的波动，并自觉地向兽丹聚集。这轻微的波动，身为修士的路游二人感触十分明显。路星河已经不自觉的露出惊喜之色，只有游丹忱尚有疑虑地开口问道：“这海兽丹确实不俗，但如何证明它是千年兽丹？”还未等掌柜回话，路星河便答道：“妖兽年岁达五百年后，自身的灵便会逐渐内敛，每增加百年更是不易，兽丹随之便会经受千锤百炼，年岁越久兽丹反而会渐渐缩小，但此时兽丹已是精华中的精华－－灵力精纯巨大！”

　　“没错！这颗海兽丹虽然只是中品，但放眼这天下亦是屈指可数了！”

　　“掌柜！这兽丹价值几何？”路星河迫不及待地问道。

　　“这颗海兽丹是物主交由在下寄售的，这价钱嘛……”

　　“无论价值几何，我们势在必得！”游丹忱胸有成竹道。闻言掌柜也不卖关子，随即道：“物主出价十万两金！”

　　“什么？！十万两黄金？！他怎么不去抢？！”路星河瞪大眼睛怒道。游丹忱听到价格后亦深锁眉头陷入沉思，随后道： “能否跟物主传话……不知能否还价一二呢？”

　　“一口价！概不还价！”掌柜斩钉截铁道。

　　“这……”路星河不禁陷入两难，他自进入金戈谷修行便从未为钱发过愁，放眼宇内几大宗门，不说富得流油也很少有修士跟‘穷’沾边。可是十万两金－－怕是元宗几个宗门都凑不齐，总不能为了凑钱变卖家产吧！他虽然近几年一直帮着师兄管理宗中杂务，但是不能因为这颗兽丹让金戈谷上下一千多人喝西北风吧。多年前，他曾听闻有宗门仙长出价一万八千两金购得一七百年兽丹。虽说千年兽丹难得一见，但至多五万两金也是够的，没想到这兽丹之主却狮子大开口。

　　思来想去，路星河不禁苦恼地挠头，这时旁边的游丹忱却开口道：“这么多年也只出了这么一颗千年兽丹，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我来想办法凑！”

　　“ 不可！”路星河刚要跟游丹忱争辩，便被掌柜打断。只见他缓缓开口道：“这物主还另有一个条件，二位不妨先听上一听！”闻言，二人只好作罢双双看向掌柜。

　　“物主说－－若是金戈谷的无心剑主来求，便只卖一两金！”闻言，路星河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游丹忱亦惊喜道：“你当是知晓－－我们本就是为了钟师兄求购！”掌柜闻言亦笑眯眯地点头道：“不错！此兽丹就此奉上！”说罢便双手将装着海兽丹的盒子递给路星河。这峰回路转的结局让路星河如坠梦中，随后他便问道：“这样的话，物主便是经由天下楼赠与我们！不知这位物主是何人？可有其他条件？”

　　“物主没有透露姓名，亦没有任何条件！”路星河闻言却被冲淡了几分喜悦，此人不透露姓名也无所求属实奇怪！难道仅仅是助人为乐？！他随后向掌柜道：“不论如何我金戈谷多谢天下楼！不知酬金几何？”那掌柜闻言笑着摆手道：“物主已经付过酬金了！”路星河不禁被激起好奇心，随即问道：“不知对方付了多少酬金？”

　　“一颗两百年的海兽丹－－约值五千两金！”嚯！天下楼果然是奸商！路星河心中咋舌，一边又暗自猜测这海兽丹原主的身份，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将海兽丹交到钟师兄手中。于是，他同游丹忱匆匆离开天下第三楼，迅速赶回宗门去了。刚刚回到金戈谷谷口，正见二师兄和六师兄守在门口，见他回来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便拿着兽丹匆匆向谷中深处－－钟云意养伤的灵脉处奔去。

　　自从五年前鄢师兄与……合籍大典出事后，路星河已许久没有开怀过了，钟师兄那日被白羽刀刺中了丹田要穴，虽保住了根基，却落下了难以愈合的暗伤，只有千年以上兽丹精纯的灵力配以珍贵的灵药才能修复。于是合宗上下四处寻觅多年，终在今日获得。他忽然觉得今日万里无云天气疏朗，整个人也跟着豁然开朗起来。至于这海兽丹的原主有何目的，就让师兄们去头痛吧！忽然他停住了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