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有劫》崔雪音

71、第 七十章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齐欣然依旧每日如常练剑入定，甚至都不再下山，这样日复一日竟然也过了许久。三月后的一日，在漫天大雪中，终于她看见有模糊的人影，蹒跚地向她的居所行来。待他走近一看，正是慕风真人的道童。

　　道童恭敬地向她行礼，随后道：“师叔，真人近日协管派内大小事务，实在分身乏术，特命弟子告知师叔：经掌派与各位仙长一致拟定－－在沁冬节当日，为鄢真人与师叔举办合籍大典！”

　　“我知道了。”齐欣然漠然回道。

　　“还有个好消息告知师叔！仙长已上禀弟子堂，将师叔列入亲传弟子了！”闻言，齐欣然竟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默默可惜道：看来没缘分作钟师兄的大弟子了。想到如今自己的处境，真是又可笑又讽刺。随后便见道童捧出一个用银绢包裹的长条匣子放在桌子上，道童解释道：“此物是今日鄢真人着人送过来的，鄢真人去东海枯荣岛了，说是会尽快回来筹备合籍大典！”

　　道童告辞后，她就这样默默地坐在桌前，仿佛入定了一般，直到屋内渐渐昏暗。忽然一声清脆的鹤鸣传来，她这才被唤醒神智。她轻轻推开窗棂，只见外面大雪已停，黛蓝的天幕上星河闪烁。不远的空中，一只微微发着白光的鹤正展翅飞来。飞至近前才发现，这是一只展翼长达几丈的白鹤，未及白鹤落地，便有一个人影飞身跃下。

　　路星河冒冒失失地从窗户跃进屋内，一屁股坐在齐欣然对面，急急地问道：“此事当真？！”还没等她开口，凌薇便慢吞吞地推门进来，一边走一边道：“你这般没头没尾，让人如何作答？”

　　“她镇日除了修炼还有别的事吗？若不是我今日帮钟师兄处理公务时，看到你和鄢师兄的合籍录牒，我等还不知道还有这等大事？！齐女侠你可真是闷声发大财啊！”

　　凌薇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温声问道：“怎么这么突然？鄢真人他－－”

　　“若我说我并不情愿，你们会不会觉得我不识好歹？”话落，三人一时间竟相顾无言。齐欣然简单道出与鄢雎被强迫结了‘生死契阔’之事，令路星河凌薇二人惊诧不已。结契这件事说起来，至今仍让齐欣然疑惑不已，她不能向别人道出自己在幻境中的真实经历，只能含糊其辞。但不知为何？鄢雎似乎也没有深究其缘由，并且他对被结契一事亦交代的模棱两可，以至于他二人不得不结为道侣为终，这使得整件事显得既匆忙又古怪。

　　话说回来，其实鄢雎和钟云意是同一种人。他们一心修炼，心中只有大道并无小情。想来即便有了道侣，于他们也无非是个摆件。这样的话，于她而言确实并非坏事，挂着鄢真人道侣的名头得到的优待只怕不少。

　　此时，路星河则小心翼翼地问她道：“你当真不愿意？”而凌薇则神色复杂的看了看她，似乎想到了自己，轻轻地叹了口气。路星河看了看齐欣然又看了看凌薇，心中属实不解－－在他看来，鄢雎不仅资质极高，外貌亦俊逸非常，为人更是谦和有礼心胸宽广，况且他还曾救自己于危难，路星河对他的敬仰已等同于钟师兄了。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要与自己多年的好友合籍，他吃惊之余不禁喜不自胜。齐欣然一直以来都十分坚韧努力，这么多年仅凭着记名弟子这点微薄的资源刻苦修炼至今。若有鄢雎做她的靠山，那她的境遇将大不相同，这明明是个很好的归宿。难不成－－

　　路星河忽然瞪大了眼睛惊呼：“难道你开了心窍？情有他属？！”话音刚落，就见凌空飞来一个茶杯兜头向他砸去。路星河迅速偏头，不料一注滚烫的茶水又向他袭去，他忙运起灵力遁走，远远地站在屋子的另一个角落指着齐欣然无声控诉。

　　“虽说我一心修炼并无小情小爱之心，但是我已这般年纪，又不痴傻，还需开窍吗？我又不是钟师兄。”齐欣然一时嘴快，话说完便顿住了。

　　“钟师兄修的大道无情嘛！只修大爱不修小情，师兄若要开窍可难了－－”说完他忍不住悄悄看向凌薇，心中亦有些懊恼。

　　此时山间夜枭鸣叫，夜已深了。路星河和凌薇起身告辞，路星河说只有三个多月的时光了，他要抓紧为齐欣然亲手炼制一个法器作为贺礼。二人一走，居所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借着晃动摇曳的灯光，齐欣然伸手打开了白日道童送来的匣子－－只见不大的匣中别有洞天，一个做工精美的首饰盒旁边，整齐的叠着一套华丽的大红婚服，婚服的衣领袖口处缀满了各色宝石，衣襟上还绣满了符文，这既是一件婚服又是一件法衣。她又把首饰盒打开，一一翻开其中暗格，里面尽是各种有法力的首饰，流光溢彩照亮了整间屋子，让人眼花缭乱。她不禁感叹－－鄢雎真是破费了。

　　想来她十五岁时，因为不想嫁人，也为了博一个求真的机遇，义无反顾地去修仙。现如今，她仍然一片迷茫，熬了一日又一日艰险枯燥的修行，最终却仍是要成为别人的伴侣。既如此，她这许多年在折腾些什么？仔细想想，这么多年仅有失去的痛苦回味无穷，却没有获得的欣喜让她留恋。她忽然觉得累了－－她趴在窗口，看着天上的星河，如新生婴儿一般迷惘。

　　至此以后，齐欣然更加深居简出，几乎不离开居所一步，似乎这样未来的事便与她无关。她首次觉得有些胆怯时光的流逝，随着日子一点一点的临近，她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日，她要试一试！